《嘿，他是你的带教律师》流涎的狗狗

9、第 9 章

　　终于挂断这次长长的通话，手机在手里已经发烫。收了线之后的褚律师，心绪起伏不定。

　　杜一鸣，二十多年，梗在心里的一个名字。褚翊先总在独处的时候思考，这么多年，他或许只是把杜一鸣作为一个符号，无论是恨，还是践行自己的想法的内驱力使然，他的情绪总要找个投射的方向。而杜一鸣，恰好成为他情绪洪流的洼地。

　　褚翊先苦笑，林乐逸到底是神经大条还是心细如麻？卯着劲儿看了几天卷，就发现褚大律师“怕”杜一鸣。要说他努力的方向不对吧，他确实也进行了深入的思考，还通过非常具体的方法来提升自己分析和判断问题的能力；要说他努力的方向对吧，他却因为跟实习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为由头，打电话过来跟褚翊先絮絮叨叨一大堆。

　　至于褚翊先为什么在意杜一鸣，或许只有包括杜一鸣法官本人在内的，极个别的人知道原因。其中原委，褚翊先没想刻意隐瞒，可也绝不会对谁主动剖白。

　　若非要说个缘由，那就是杜一鸣的事，不单单是杜一鸣的事。

　　即便是发生在二十多年前，差点在少年时期将褚翊先压垮的痛苦，至今也仍未从心底消失。回忆更是让人痛苦。

　　沉浸在过往情绪中的褚翊先，连平时用来调剂情绪的做饭和收拾家务都做不下去了，吃了一顿非常简单又潦草的晚饭。无论是饭前，还是饭后，都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于是决定楼下散步。

　　丽水苑是近几年一家优质地产商开发的楼盘，地理位置优越，小区内的业主多半是年轻的金领。小区不但绿化做得好，人车分流的设计，也让住户倍感欣喜。由于进入小区以后，路面上没有机动车，很多业主喜欢在小区里活动。此刻，正是晚饭后散步的时间段，楼下多是吃了晚饭走出来的大人，和嬉戏打闹的孩子。

　　太阳已完全隐没在西边的云彩里，天正逐渐由蓝转灰。再不用过多久，黑夜即将接棒，再次成为主宰大地的颜色。

　　未到三伏天，傍晚的风，还能给人一丝凉爽。褚翊先低着头往前走，一味垂首沉思。直到被一把熟悉的声音打断思路。

　　“褚律师？您在这儿等我？！”

　　林乐逸受宠若惊地问。天虽未黑下来，小区的路灯依然亮起。青灰色的天幕下，小区昏暗的路灯里，仍见林乐逸目光灿若星河。

　　原来，不自觉间，下楼后就一直在二号楼前来回踱步。褚律师看向林乐逸，说：“刚吃了饭，下来溜达一圈。你吃了吗？”

　　“吃了。”林乐逸是在律所楼下解决了晚饭才回来的。和褚翊先不同，林乐逸对做饭兴趣缺缺，追根究底和父母脱不了干系。

　　自小就生活在大学这个圈子里，父母二人上班，一日三餐很自然就交待给学校的食堂和餐厅。林乐逸自上幼儿园起，就明白，食堂永远比老妈有保证。

　　心育蓉逐渐开始喜欢做饭，是在林乐逸上高中之后。心育蓉夫妻二人年龄渐长。林瀚刚体检结果又显示血压血脂偏高。即便对大学食堂再放心，也开始渐渐摸索着还是自己做菜，更能控制盐分和油分。

　　林乐逸从小就没在做饭中自得其乐的父母，他自然也对做饭这档子事没兴趣。老妈知道他不会做饭，昨天特意打电话叮嘱，没事儿学着做点儿简单的，别总在外面吃。注意身体，还是得从身体健康的时候开始。

　　林乐逸把心育蓉的话，全当耳旁风，刮过就过了。他不会因为一阵风，去开火煮面或炒菜做饭。更何况，一个人买菜洗菜切菜炒菜吃饭洗碗，没有一小时是不可能走完全套流程的。而其中，吃饭的过程，大概只有十几分钟。整个过程就一个人，既繁琐又孤单。没劲透了。

　　“下午在所里学习？”褚律师不经意间开口问。

　　褚大律师这是要和他多聊几句，林乐逸也乐得多了解褚翊先，说：“何止今天。这些日子我天天都在学习。是不是很用功？”

　　才刚上心学了两天，就求表扬了？褚翊先深沉的眸子瞥了林乐逸一眼。

　　“需要用工作成果验证学习效果。”

　　“您就不能别这么严肃。哪怕是开玩笑呢，夸夸我，都不行？”林乐逸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失落，郁闷地说。

　　他是在撒娇吗？褚翊先愕然。原本想夸他心思细腻来着，依着他的性格，即便被夸了，也要问个所以然。解释必然引出夸赞的原因。可今晚褚翊先不想再讨论杜一鸣。

　　“夸赞当然要认真才有诚意，不能玩笑。”尤其对你，容易惯出毛病。

　　“看来在您眼里，我这点努力不算什么。那我就继续努力，争取得到您认真的夸赞。”情绪转变还挺快，也知道自己为自己找台阶下。

　　幸好没夸，褚翊先沉思，林乐逸大概属于被动努力型。先压着吧，后面若工作表现有质的飞跃再夸赞不迟。

　　“褚律师，周末没应酬的时候，是自己给自己做饭吗？”林乐逸好奇，褚翊先的闲暇时间是怎么度过的。

　　“不然呢？你给我做？”褚翊先脸上勾起一抹笑。

　　“也不是不可以……”许是被对方的笑诱惑，林乐逸不自量力地开玩笑。前提是如果他会。

　　“说两个你的拿手菜……”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个男孩儿也会做饭，褚翊先饶有兴致地问，也是想听听看，他的拿手菜合不合自己胃口。

　　“拿手菜？”褚律师是认真的？没看出他在开玩笑？可是，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总不能书自己其实不会做菜……那话题就没法儿继续了呀。林乐逸脑袋飞速旋转，思索老妈做的什么菜最简单……哦，有了，林乐逸说：“西红柿炒鸡蛋，凉拌土豆丝。”

　　不管那么多了，“拿手”本来就是个没有严格评判标准的词汇。尤其对目前的林乐逸来说，能做出来，就叫“拿手”，不管别人是否承认。

　　褚翊先嘴角微翘，说：“那有机会要尝尝你的手艺。”

　　……闻言，林乐逸顿感懵逼。现在是什么状况？凭感觉判断，褚律师是不是在邀约他，或者等待被他邀约？

　　谁能想到，事情会在意想不到的方向，让林乐逸看到一线希望。别说是西红柿炒鸡蛋，凉拌土豆丝，即便是满汉全席，林乐逸也要给他整出来。

　　抛开味道不提，先整出样子也可以啊。

　　褚翊先纳闷地看着林乐怡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问：“家里没灶具？”

　　灶具齐备，只欠厨艺。可这句话，打死林乐逸也不会说。此刻，头铁的他，笑嘻嘻地说：“随时欢迎。”

　　“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你还会做饭。”此话大有一种对林乐逸刮目相看的意思。

　　“夸人夸得这么曲折？人不可貌相，是多余的吧？”奇怪，做饭和长相有什么关系。

　　并排走着的褚翊先并未转头看他，脸颊肌肉微动，似是露出了笑脸。

　　借此机会，林乐逸终于忍不住，把自己担心的话问出来：“顺便问一下…说让我还指导律师的事，是您在气头上的话吧？…”

　　“你觉得你第一份辩护意见写得很好？”

　　“当然不是。讨论会开完我都emo了，发现自己写得那么烂。”

　　“认清差距，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用力，用多大力。”

　　“那我到底还要不要天天提心吊胆，担心自己被换走？”好不夸张地说，讨论会后，他之所以那么拼命看卷，也是不想让自己有闲暇想褚律师那句话。

　　“还有心思担心这个？心思放错重点了。以后好好跟着案子往前走就是了。”那句话，当然是为了刺激一下起初就不在状态的林乐逸。看到他被刺激后的反应，褚翊先当然不再执着于那时候的话语。

　　有教无类不差，但也需因材施教。褚翊先本来就只带过陈天鹏一个实习律师，陈天鹏是那种很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的人，做案子的态度也足够严谨，因此，带陈天鹏的时候，褚翊先更多关注他处理专业问题的方式方法。

　　林乐逸不同，褚翊先隐隐觉得这孩子可选择的方向很多，吸引他踏进律师行业的原因，似乎不是律师职业本身。因此，在做事情的时候，总让褚翊先觉得他并未把全部心思用在工作上。

　　能否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让林乐逸找到支撑自己持续深耕在律师行业的动力，说实话，褚翊先没有把握。

　　无论是单向选择也好，机缘巧合也罢，既然他选择了褚翊先做他的知道律师。褚翊先就会打从心底，考虑林乐逸与这份职业本身的契合度和执业前景。

　　“意思就是，您不会赶我走喽？”像吃了定心丸，林乐逸心里美滋滋的。今天是什么日子，刚被邀约一展厨艺，又被告知他轻易不会解除指导关系。

　　难道说，褚律师对他产生了好感？转念又在心里叹口气，抛却直觉，眼下似乎还没证据支撑他下这样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