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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褚建设案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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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一鸣是个身高一米七左右,相貌和蔼,头发谢顶的大叔。
林乐逸进门的时候,林瀚刚和杜一鸣在茶台边喝茶聊天。不知在聊什么有趣的话题,两人笑着聊得面红耳赤。
“小乐回来了,快过来跟杜叔叔问好!”林瀚刚看见儿子进门,不等他换好鞋子就招呼。
“杜叔叔,您好!”林乐逸换好鞋,走过来打横坐在茶台边,给老爸和杜一鸣斟茶。
“老林,你这是怕我吃得多,先灌我个水饱。”杜一鸣开玩笑说。
“不怕,吃不了兜着走!”“哈哈——”老同学互相打趣。
“看看,我们很快都成为明日黄花了,小乐都研究生毕业了。”杜一鸣笑毕,目光停在林乐逸身上,打量一番,说:“小乐可真是一表人才。”
“金玉其外罢了。”林瀚刚拧着眉头,摆摆手,像是告诉老同学,可别虚夸,省得让儿子翘尾巴。
谦虚过头了吧,完全成贬损了。林乐逸撇撇嘴,说:“杜叔叔,我现在昊天所实习,中院也去过几次,只是没遇见过您。”
“刚才听你爸爸说了。”杜一鸣收了笑容,沉吟片刻,说:“褚翊先还跟拼命三郎似的那么忙?”
林乐逸纳闷,听这语气,杜一鸣认识褚翊先。也是,都是司法圈的,一个市才有多大。两人都是业内值得尊重的优秀人物,不认识才更奇怪。
“能者多劳嘛。”经验声誉专业能力俱佳的时候,不忙才怪吧。林乐逸说:“您年轻时候不也是一样嘛?”
如果不是能力超群,怎么能从普通审判人员一步步晋升为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呢。
“你是想了解褚建设的案子吧?”杜一鸣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林乐逸。
“嗯”林乐逸老老实实地承认。
“案卷档案你如果想看,我抽空去档案室借出来。”杜一鸣坦然地说:“大致案情,我可以跟你说一下。”
“这么多年了,您还记得?”林乐逸惊得嘴巴差点儿合不拢,再优秀的记忆力,对二十多年前的案件,也不可能记得很清楚吧。
“唉——一言难尽,这个案卷我也翻了很多遍。”
杜一鸣叹口气,开始讲述二十年多前他审理的褚建设故意杀人案。
二十多年前,春末夏初,冬季小麦第二次上春水的时节。
褚建设在自家地界发现倒地不起的刘春,给派出所打电话报警。
公安机关现场勘察,发现褚建设和刘春及王小麻三家麦田相邻,呈品字形,趴在同一条垄沟两侧。
刘春倒在正在灌溉的小麦田里,身边有一把铁锹。
事后检查,刘春正是被铁锹重击头部倒地不起。
铁锹柄上沾满褚建设的指纹。
在村子里调查,几个村民反应,因为浇地的事情,褚建设和刘春发生过口角。
“所以认定褚建设故意杀人?!”林乐逸惊讶案件竟如此简单?
褚建设承认因浇地的事情和刘春发生过口角。
并陈述,案发当天,他和儿子在地头抓金龟子,孩子跑到地里沾了一脚泥,褚建设才知道刘春浇地,垄沟跑水了。
褚建设顺着垄沟趟过去,看见地上有把铁锹,没多想,就拿起铁锹掘土挡水。
挡好水继续往前走,看见刘春倒在地上。褚建设让孩子回村子找人去派出所。
“所以他没杀人?!”林乐逸太过震惊,脑袋上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他看到的判决书是二审判决,已经定罪量刑了的判决书。
“褚建设自始至终否认自己杀过人。”
杜一鸣头疼似地虚握着拳头顶在脑门上,说:“你也知道嫌疑人陈述只是侦察的一部分……”其他证据可以相互佐证,即便犯罪嫌疑人不认罪,仍可以定罪。
“铁锹上只有褚建设的指纹,不是也很奇怪吗?那是刘春的铁锹吧?即便褚建设用铁锹打了刘春,他也没必要擦掉刘春的指纹,留下自己的指纹吧?”林乐逸带着疑问,提出这些看似显而易见的问题。
“当初审委会讨论的时候,也有人提到这一点。有参会的犯罪心理学专家说:不排除嫌疑人正是利用这点常识故意这么做。”杜一鸣苦恼地说。
“孩子呢?”林乐逸激动地问,对孩子抱有一线希望。
褚翊先当时未满九岁……坚称在地里跑的时候,就没看见刘春。
“孩子坚称,没看见褚建设和任何人发生肢体冲突。褚建设挡好水,大喊一声让他回家找人去派出所。他没见褚建设这么惊慌过,虽然害怕,但还是一溜烟儿就回村子里找人了。”杜一鸣哀叹一声,说:“你也知道,一个孩子说的话……”
林乐逸的心像被揪住一样,胸口发紧……褚翊先……你追求的无限接近的客观事实,是什么样的……
“褚建设被执行死刑了吗?”林乐逸说话的时候,嘴巴像是别人的,控制不住地颤动。
“没有。褚建设在案发两年后,等待死刑复核期间去世了。”杜一鸣深深叹口气。
是因为看不到希望了吧?林乐逸不自觉间红了眼圈。程序虽然终止了,可是被追诉的恶劣影响一点儿都未消除。
这些恶劣影响,都具化成流言蜚语,恶言相向,白眼拳头,一件件一桩桩,落在活着的亲友身上。
“褚翊先学法律,最后选择做刑事诉讼,也是因为他父亲的事吗?”林乐逸颤着心肝儿问。
“也不一定非得做刑诉,只是因为父亲的事情,他放弃了检察官和法官这两条路。”杜一鸣道出了林乐逸没意识到的,更具体的理由。
是了,即便再优秀,最后的zheng/shen也难以通过。
褚翊先的母亲,不愿让弟弟也背负沉重的命运,所以才把他送给亲戚收养。让他姓戴,不姓褚。
林乐逸不知道晚饭何时结束的,心里塞满了褚建设的事情。
他去世以后,褚翊先和母亲是怎么生活的。大学通过贫困特助才能入学,显然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殷夕睿说她对褚翊先是单恋,那他在大学有没有遇见喜欢的人?校长谈话后他明确拒绝殷夕睿……除了褚建设的事,还能谈什么呢?
又或者,褚翊先喜欢殷夕睿,只是介意自己的身世,不敢向殷夕睿表明心意?不然开始就可以明确拒绝,为什么要等到校长跟他谈话之后……
唉,虽说心里泛酸,可林乐逸也替他高兴,能遇见两情相悦的人,不容易。虽然只是短暂的喜悦……现在也不大可能复合。
褚建设已经是褚翊先心底不愿揭开的伤疤了吧?连家都不愿意迈进……
送褚翊先去医院那天,林乐逸发现,从邻居手里接过来的那盒东西,还安静地躺在轿车的后备箱里。
林瀚刚推开书房的门,在背后喊一声:“你小子好不容易回趟家,别把自己关书房里发呆。快陪你老子下盘棋。”
林乐逸听话地从书房走出来,机械地坐在林瀚刚对面。
心不在焉地摆弄棋子,问:“爸,褚翊先的事情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查档案的。”林瀚刚不满,说:“下棋呢,别走神儿。”
“我想给褚律师打个电话……”林乐逸低声说,像是已经决定了,又像是在征求林瀚刚的意见。
“说什么?告诉他你知道他父亲的事了?”林瀚刚举着棋子,头也不抬地说:“知道了,盛在心里就行了。他愿意让你知道,自然会跟你说。你冒冒失失地跟他说,算怎么回事儿?”
“心里感觉不舒服……”
“你只是听说,就觉得心里不舒服。那褚翊先是什么感受?你想过吗?沉住点儿气。再亲近的人,也有边界感。更何况,你们也没怎么样啊。”
老爸一语戳到重点,你林乐逸凭什么跟他谈论这件事?一则,你们关系没亲近到哪一步;二则,褚翊先从未主动提起过这个话题。
“你和我妈也有边界感?”
“那当然了。你妈看着电视里那些年轻男人,一脸花痴,两样放光。我基本都不干涉。不但不干涉,我也不会一本正经对这些明星评头论足。”林瀚刚一脸“你老爸还是很懂边界”的表情。
“就这?”林乐逸失望。
仔细想来,虽然和褚翊先的关系还没熟到可以谈论他父母的程度,可是,经过前几天同一屋檐下的相处,林乐逸觉得,他和褚翊先的心里距离缩短了。
希望这不是他单方面的错觉。
“什么叫就这?多了去了,一时想不起来那么多实例。你自己想想嘛,你和邓家伟是好朋友。除非邓家伟自己倾诉他和女朋友之间相处的苦恼,你应该不会傻乎乎主动去问吧?”林瀚刚让儿子设身处地地想。
林乐逸只想了两秒钟,说:“我有时候会主动问啊——”
“嘁——”林瀚刚抬眼瞥儿子一眼,看着挺精爽一个人,不定什么时候变二百五,一副认命的表情,说:“别说了,快给老子下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