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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都听三小姐的 ...

  •   “县令何在?”一位浑身是血的将军带领骑兵凶巴巴地策马闯进小院。

      院子小,县令的女儿睡在西厢房,跑到外间扒着窗户偷看院子里的情形。

      “老爹!”她惊呼一声。
      “别出声,他们会杀人的。”表姐赶来,慌张地捂着她的嘴。

      这一年,缪泠才十岁出头,什么都不懂,只觉得将士们一身铠甲很威风。
      将军月夸下的战马张着大鼻孔呼气,更威风。

      将军时时刻刻处处显露凶狠,表情凶,动作凶,语气更凶,但这份凶狠并不会让人恐惧。
      缪泠觉得表姐说得夸张了,吓唬小孩儿的吧!

      将军让县令找来最好的大夫和伤药,还要全县商户一夜凑齐十万两。
      “别给老子玩花样,别想着往外求援!”将军张狂大笑,“皇帝老儿都被兄弟们踹下水,谁还有空救援你一个小县城?”

      缪泠小声问道:“他们杀掉陛下,那就是人们说的的叛军了?”
      表姐沉重地点点头。

      叛军是来打劫的,虽然他们嘴上的说辞是:“借点儿盘缠。”
      他们杀掉皇帝,目前正被皇帝的外甥追杀,要钱要粮要跑路,这事儿很急。

      县令被威胁,却很高兴:“啥,昏君死了!各位真豪杰也!”
      将军被迷惑得一愣一愣……

      大夫和伤药马上安排,县令甚至让丫鬟奴仆们打水生火蒸馒头慰劳将士,但是十万两银子真没有。
      县令晓以大义:“各位曾为陛下亲兵,然品行高洁不肯为虎作伥,冒天下之大不韪愤而弑君。此等胸怀与意志,断不会做出与百姓为难之举。”

      将军杀红眼,逃亡的路上又慌,神志已经有些颠狂。
      他此时其实不太能完全听进去县令说些什么,只能接收一个大概信息——有人在夸他!

      他迷茫,他困惑,激情弑君之后开始自我怀疑。
      皇帝该不该杀,能不能杀?
      此时竟然有人支持他,夸赞他?
      呜呜呜呜知己啊!

      县令接着说:“库房里有都水监下发5000两,可为将军取来。陛下既已溺水,想来不必再挖水渠。”
      从十万两降到五千两。
      真会杀价!

      令人意外的是,院子里的叛军真就轻易被哄走。
      战马喝了水,将士吃了馒头,然后揣着5000两银子平和地离开。

      表姐的家乡刚被叛军洗劫,听说特别恐怖。叛军会闯进来把家具砸烂、首饰抢走,把丫鬟们拉到廊下欺负,离开时还把松油火把满地扔,将一切烧为灰烬。

      从看清叛军开始,表姐便很有经验地安抚着缪泠,怕她乱动引起注意。
      这会子叛军终于离开,表姐腿软地滑到地上。

      “我们碰到好的叛军了吗?”缪泠天真地问。
      表姐惊魂未定说不出话,只是张着嘴巴大口呼吸,与此同时剧烈地摇头。

      叛军哪有好的?

      这一夜还不算完,叛军离开不久,皇帝的外甥就追过来。
      这人是大司空张星,缪泠知道他,因为老爹每天至少骂三回。

      司空位列三公,其实本身是个虚职,参政事,但没有具体职责。是因为皇帝不知道怎么恩赏,才加官到这份上。
      张星也不是皇帝正经外甥,是皇帝想要笼络张家,把妹妹嫁给张星的父亲。
      一来二去算一算辈分,张星就成了皇帝外甥。

      为什么是嫁给父亲呢?
      因为张星不肯娶,他跟夫人非常恩爱。

      老张大人快五十岁,托儿子的福娶了娇滴滴的公主。
      “真他妈晦气!”
      当时老爹是这样评价。

      这一夜后来发生什么,缪泠没能亲眼看见。打从城门小卒来报司空大人进城,缪泠就开始了人生第一次逃亡,甚至来不及好好收拾行囊。

      前脚好吃好喝招待叛军,后脚皇帝外甥司空大人就追来,想瞒是瞒不过。
      这不杀个九族,那可太说不过去。

      往哪儿逃?
      缪泠一脸懵逼。

      老爹没给安排后路,反正就是把家眷全部一股脑送走,让强壮的家丁护卫全部跟随保护。
      家里不需要留人,反正再多人也挡不住司空大人。

      然而,第二天司空大人登基了!
      在小小的县城小小的县衙登基,据说百官力谏、百姓拥戴。
      此后,老爹升任下郡太守。

      不过,这事儿缪泠逃亡小半个月之后才得到确切消息。
      天下纷乱,消息传得慢,又真真假假难以分辨,起先即便听到一些风声也不敢停下逃亡的脚步。

      临行前老爹说:“若是张星认真追究起来,太爷爷那边也不好过,你们先逃去海外吧!”
      “海外?”有够远。

      缪泠跟随家人一口气逃到长江支流一处码头,既然要去海外,寻找去往海外的商队同行是最稳妥的办法。
      码头通常有多方势力保护,有官差巡逻,还有大大小小帮派的打手,各家搬运长工也很能打。
      但是,码头今日竟然被水寇在大白天登陆抢劫。

      缪泠一行抵达码头的时候水寇已经满载而归,码头上到处是遇难者残骸,血水汇入江河染红十里。
      码头上人们正沉默地打捞落水者、寻找失散的亲朋、检验商品……日光明亮,缪泠却觉得好似看到天地间黑压压一片。

      “三小姐,转道去下一个码头吗?最近的地方是无棱。”孙校尉拍马行到车窗旁,隔着车帘子询问缪泠。

      孙校尉原是顺王手下的官,统领三百亲兵,后来犯了错被赶出来。老爹跟他打过架,觉得这人有本事,死乞白赖地把他留在家里做客。
      老爹有一颗养门客的心,尤其是武艺高强会打战的,幻想着有一天机会来临再上战场。到时大手一挥就可拉起一支能打的队伍,名震四海!

      孙校尉平常真是吃闲饭的,一个县令家里能有什么值得他发挥的地方?如今逃跑路上挑起护卫的重担,总算有所贡献。
      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缪泠则是无奈挑起「当家」的重担,因为:
      母亲劳累过度,病了;
      表姐惊吓过度,睡了;
      弟弟自由过度,嗨了!

      缪泠没什么见识,但也能看出码头不正常。
      怎么不见差役来善后?
      老爹虽然没正形,但做父母官很尽责。谁家寡妇跳井,他都要亲自带着仵作、衙役乌压压一群人去查个水落石出。码头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父母官没到场,差役也不见一个人影?这不符合缪泠的认知。

      孙校尉做事直接,抓一个行人问道:“此地县令在何处?”
      行人大骂一句:“混蛋早跑了!”

      诶,跑了?
      嗯,是个聪明人。
      老爹也应该跑。

      “先救人吧!”缪泠没什么主意,只能想象并模仿老爹的做法。
      如果老爹在,一定会先救人。
      虽然不喜欢当县令,但老爹当得称职,不会将溺水百姓弃之不顾。

      孙校尉很有经验,往码头一站亮明身份,自称顺王府亲兵路过此处。
      既然本地县令跑了,那么所有人暂时听他指挥。

      他没有穿官服,但自有一份官爷气度,很有说服力。何况,此时大家真的很需要一个人振臂一呼,安定人心。即便没有顺王府的名头,一个气质不凡、言之有物的平民英雄站出来,大家也会听话得配合。

      既然孙校尉是王府亲兵,那么马车里肯定是亲王家眷咯!为了表示感谢,一位老婆婆过来狠狠磕头。
      缪泠不知道要不要下车寒暄,急得鼻尖冒汗。
      这样算冒充顺王府吧?
      孙校尉扯出顺王是为了隐藏缪家行踪,她理解,而且给予充分肯定。可是,她本人干不来冒充这事儿。

      “老婆婆怎么了?”缪泠隔着窗子轻声问。
      老婆婆哭得太大声,说话太急,她听不清。

      “快起来吧!”缪泠又说。
      反正不管什么事儿,不能让没犯罪的老人家就这么跪着。

      家丁走近了回答:“这家孙子刚被校尉捞上来,来谢恩的。校尉说自己只是听令行事,老人家就来这儿磕头。”
      缪泠听懂了,学老爹的语气大声说道:“为百姓做事是应该的,老人家受苦,是我们来晚了。”
      然后,她贴着窗缝呜呜咽咽地对家丁说:“你快让她回去,我害怕!”

      母亲和表姐睡成一团一团,像鹌鹑。
      老婆婆长跪不起,她一个人应付不来。
      小弟总想往外跑,她拦不住。
      急死了!

      怕什么来什么,「哗啦」一下车门被撞开,小弟趁她分心时连滚带爬跳下马车。
      她无奈跟着跳,一边喊着:“不许走远!”

      好在他们逃亡时匆忙,一路直奔沿海,没用上乔装打扮换粗布衣衫的套路。姐弟俩这一身锦缎,勉强也能冒充一下王孙公子。

      其实缪家也不差,太爷爷是信武侯,曾是大将军。
      信武侯也不是普通的封号,而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万户侯。夸张的说,大梁有一半江山都是太爷爷打下来的。只是他如今半退,不掌实权,否则大尚国也不至于乱得这样。

      凭君莫话封侯事,
      一将功成万骨枯。

      缪家的尊荣是拿命换的,爷爷战死、大伯战死、二伯断臂……再然后太爷爷就甩着拐杖把家中所有男丁打进文官行列。
      然而,没一个是做文官的料,老爹就混一个县令而已。如今信武侯府是有些没落了。

      “多谢郡主,多谢世子!”老婆婆正被劝着离开,见缪泠下马车,扑通一声又开始哭拜。
      什么世子、郡主?瞎说!

      老婆婆一定是戏文看得太多,觉得王府里孩子一定是世子、郡主。
      没有的。
      世子不是必须立,郡主也需格外加封。

      “老人家,你再跪要害我挨骂!”缪泠气得跺脚,“太爷爷不许我们这样傲慢的。”

      见老婆婆还不肯起来,缪泠便牵着弟弟往码头上走,不让他玩一趟是不能消停了。
      反正等她走开,老婆婆就没人可跪。
      老婆婆不知道马车里还有人,肯定会站起来走掉。

      弟弟的名字叫「缪从文」,寄托了太爷爷的美好愿望,但恐怕这位孙子又要让老人家失望。
      缪从文力大如牛,左右观望一下便举起大刀砍桅杆。大家都划着小船拿竹竿去钩人,效率太低,他直接抡桅杆。

      “这么长的桅杆为什么不用?站在岸边就能救人。”
      “你用吧!”缪泠妥协。
      以为人人都天生神力哦?这么长的桅杆放眼整个码头大概也就缪从文能抡得起来。

      码头上陆陆续续有人喊郡主,缪泠觉得心虚,终于忍不住纠正一下:“没有封郡主,称呼我三小姐就好。”
      她是侯府三房孙小姐,简称三小姐。
      众人这样称呼她没错,虽然也不完全对。
      “啊!”大家一脸惊讶,好像是怕她伤心,立刻哄道,“三小姐心地善良,以后一定能嫁一个好夫君,封……封那个诰命!”

      怎么跟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娃聊什么夫君?
      缪泠不知道这个话题怎么继续,便想着去找孙校尉。不是害羞,就是尴尬。

      孙校尉面相威武,一般人不敢在他面前碎嘴子。
      不过今天好像有点儿意外,孙校尉正被一个少年缠着,裤子都快被扒下来。

      “你是顺王府的小姐?”少年看到缪泠,便放开孙校尉。
      嗯?这是转移目标缠上她?

      “卢国公救过你哥哥!”男孩骄傲地扬起下巴。
      顺王府世子想着去战场建功立业,结果啥啥干不好,还被叛军掳去,幸好有卢国公千里奔袭营救。
      这事儿不假,但欠下人情的不是她!

      “你是哑巴吗?”少年一脸气愤地凑近一些。
      孙校尉赶紧挡在缪泠面前,呵斥道:“不得无礼!”

      “娇小姐真麻烦!”少年嘀嘀咕咕,随机蛮横道,“赶快命令你的侍卫去救卢国公的二公子。侍卫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缪泠一听就来气,她今天处理码头的事情有模有样,就是太爷爷来了都要夸一句「漂亮」!
      凭什么说她不懂事?

      “二公子怎么了?”她按捺着脾气问一句。
      “掉水里了。”少年指向远处,“我们是从那里爬上来,二公子肯定还在那一片区域。”

      “水会流动。”缪泠冷冷地拒绝,“而且,码头附近落水的人最多,我们肯定先集中在这里展开营救。”
      她知道别处也有人等待救援,但她不能乱指挥。把时间和力量放在码头能救100人,若是分散到其他地方就只能码头救50人,别处救10人。
      人手不够,需要做取舍。

      “你没听清楚吗?那是卢国公的二公子!”少年暴躁。
      缪泠仍然不搭理,还让孙校尉去忙正事。
      “没事儿,我有小弟保护。”她大喊一声,“从文,有人欺负阿姐!”

      缪从文“咯噔咯噔”跑过来,单手拖着桅杆,轻松地像拖着一把苕帚。
      他把桅杆往地上一放,在男孩脚下激起一片尘土。

      “阿姐,真的能打吗?几分力?”缪从文激动地撸起袖子。
      他怕打重了,反惹阿姐不高兴。

      “算了。”缪泠叹一口气,“你拿上新……工具,我们去找二公子。”
      卢国公应该是个好人,没听老爹骂过他。
      老爹没机会马上安天下,所以特别喜爱纸上谈兵、分析天下大势,但凡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鲜少没被他骂过。

      缪泠想着自己和弟弟反正是额外的劳动力,就陪着走一趟吧,不损耗码头上正经的营救力量。
      这应该不算给权贵开特权吧!
      不然回头要挨老爹一顿骂。

      这边已有两位缪家家丁组织当地零散几个百姓展开救援,见缪泠过来,便全力配合小姐。缪从文把桅杆横到江心一顿搅,大家都来帮忙。捞上来几个人,死活都有。捞的最多的是衣服、鞋子。
      丫鬟清荷只比缪泠大两岁,什么都不懂,但好在听话,一会儿去拿衣服,一会儿去拿烧酒、热水,跑动得很勤快。

      少年则是双手插兜,啥也不干。清荷拿来干燥外衣,他还第一个抢着穿上。
      清荷气得眼睛睁大一圈:“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奴仆!不帮忙做事就算了,还像个大爷般让人伺候增加工作量。”

      “给落水者的。”缪泠主持公道。
      “我是啊!”少年大言不惭。
      好吧,他确实也是刚刚从水里爬上来。

      被救的几个人缓过神后,开始哆哆嗦嗦地摆弄身旁几具一起上岸的尸体。
      一窝里捞上来,大概都是相熟的人。对着硬邦邦的尸体又是压又是吸,不愿意相信人已经去了。

      缪泠看着不忍心,大骂一句:“有这力气,帮着一起捞一捞呢!”
      就算缪从文天生神力,毕竟是个孩子,把桅杆摆弄这么久已经累得快脱力。

      听姐姐这么一说,缪从文立刻把桅杆扔掉。
      他还不太懂这件事的意义,粗浅地觉得就跟拿着杆子捅鸟窝似的。现在他玩累了,正好给别人接手。

      “阿姐,我们回去吧,累死了!”
      “不行,人还没找到!”
      少年大剌剌地张开双臂拦着,他不拦缪从文,聪明地去拦缪泠。
      他意识到所有人都听缪泠的。

      缪泠真的生气,这人太没礼貌。她抬腿踢一脚:“你还知道人没找到,不会去帮忙吗?”
      她踢得不重,但少年被冷水泡得全身酸软,当时就跪下了。
      很标准的姿势跪在缪泠面前。

      “你敢……”少年气得双目喷火,举起拳头挥过来。
      缪从文力气大,但小孩子不够机灵,压根儿没注意到阿姐有危险。清荷细心,可是正忙着叮嘱伤员,顾不到这边。

      缪泠没想到一个仆从被踢一脚会发这么大火,没有预防他会动手。
      拳头眼看着就要落下,好在这时候有个欢快的声音响起:“二公子,二公子!太好了,你没事!”

      说话那人穿着一身圆领袍衫,腰束革带,布料、绣工都是上乘。
      看穿着应该是少年所说卢国公的二公子,但他喊眼前的少年「二公子」。
      重要的是,这人不是从眼前这片水域捞上来,而是从码头方向跑过来。

      “我说了水是流动的,二公子。”缪泠忍不住损他一句。
      她平常不喜欢与人口角,但这人实在太讨厌。
      他还想打她!
      虽然拳头没有真的落下,但他已经提起拳头。
      混账东西!

      缪从文没心没肺,催促一声:“阿姐,可以走了吗?”
      “等一下。”缪泠转身对合力搅动桅杆的几个人交待,“你们尽心再坚持一会儿,没准儿还有希望。码头上有空闲了,便会派人过来帮忙。”
      “诶!”那几人木然地点点头。

      再回到码头时,参与救援的人多了一些,可能是听到顺王府的名头,也可能是想着水寇已经走远,终于大胆地走出家门。
      巡检使带着手下的一百官兵过来,便是现场所有的官府力量。

      巡检直属兵部,县令平常管不了他,这次逃跑不带他。

      “只有你一个巡检使吗?”缪泠一脸不高兴。
      “另外两支队伍负责城中治安。”巡检使不卑不亢地解释,“以防城中有贼人趁乱闹事。”

      缪泠脸色稍缓一些,诚实道:“是这道理,我年纪小考虑不周。”
      巡检使慌忙说一些小姐心系百姓、关心则乱之类。

      “当地既已组织自救力量,那我们就不逗留。你多辛苦些,附近水域也赶去看看。”缪泠说一些场面话,“朝廷很快会指派新县令。”
      肯定是这样吧!
      反正,老爹每次搞不定就会对外宣称:

      “朝廷很快会发粮。”

      “朝廷很快会发饷。”

      “朝廷很快会派人。”

      巡检使恭恭敬敬相送,少年却再一次拦着缪泠,蛮横道:“派人护送我。”
      缪泠压根儿不理他,巡检使便上前把人扣着。
      冲撞王府小姐,必须是刁民。

      “放肆!我是卢国公二公子。”少年喝道。
      那个锦衣「二公子」见状赶紧上前护主。

      巡检使傻眼:“今儿什么日子?一会儿顺王府,一会儿卢国公府,逢年过节都没这么热闹。”
      他没有松手,等着缪泠发话。“三小姐,这……”

      “你看她做什么?顺王府不过是个空壳子!”男孩怒道,“卢国公掌实权,手下精兵强将无数,比顺王府威风多了!”

      九品巡检使仍然不放手,哪个王公大臣更厉害关他屁事,又不给他升官。他甚至也不是认顺王府这块招牌,他认的是三小姐,敬她小小一个女子在紧要关头稳定人心。

      “骗子!”缪泠终于开口,朝巡检使眨眨眼,“竟然冒充二公子,把他关起来。关半旬杀杀他的锐气即可,国公也不是小气的。”
      “诶?”巡检使懵逼了。

      “可听明白了?”
      “……明白的。”

      等缪家一行走远,巡检使真的把男孩关起来。
      关在牢里,两人一间,饭菜每顿比「邻居们」多一碗肉。
      男孩好像有点儿回过味来,但又不是很明白。
      搞屁啊!

      “二公子,杀出去?”随从小声说,“看守的没几个,我们只要抢到钥匙……这木头门,砸了也行。”
      “叫三少爷。”林晟飞来一句。
      “诶?”

      “今天这事儿明显冲我们来,藏一下身份。”男孩解释。
      至于为什么是三少爷?可能因为缪泠是三小姐吧!

      巡检使终于忙完回来牢里看一眼,状似不经意地停在特殊牢房前:“想吃什么?”
      男孩气得挠木头:“你明明知道我是!”

      巡检使翻个白眼:“我当然知道,三小姐也知道。主仆互换衣服,不是为了躲水寇吧?水寇又不劫色。”
      男孩说一句废话:“知道还不放了我?”

      “追杀卢国公二公子的力量,我可没本事跟人家正面刚。”巡检使敲敲木门,“就是这里最安全,呆着等家里来接吧!”

      “你给我父亲送信了?”
      “笑话,我怎么可能联系得上国公大人?”

      林晟想了想,吩咐道:“拿纸笔来。”
      巡检使又翻一个白眼:“不用,三小姐会送信。”

      林晟气得踹墙:“那个狗东西!”
      骂舒服了,又说:“你放我出去,能藏人的地方多了,不是一定要在牢里。”
      牢里不舒服。

      “三小姐挑的地儿。”巡检使笑道。
      “你信不信我出去就革你的职?”林晟威吓。

      “九品芝麻官,爱革不革。”巡检使突然站直身体,兴奋道,“就这么办,你可一定要革我的职,到时候我投奔三小姐去。”
      “……”

      无棱码头,晚风吹得水纹一层一层翻涌。
      缪泠干呕一声,恍惚还能闻到血腥味。码头上那样凄惨,她看着不是不害怕。但是老爹说过,当官的怕了,百姓怎么办?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但还是害怕的,看见江河湖海等大片水域就要联想到当时惨状。

      缪泠找了无棱码头上一个小小的搬运行,借笔墨纸砚给卢国公写信。
      桌上放着账本,写明谁谁某日做工多少、领钱多少。
      好多名字都记得不清不楚,写的是孙〇、李墨〇、高〇〇,也不知道是长工不会说,还是记账先生不会写。

      “用父亲的名义吗?”好似询问,又好似自言自语。
      “小姐,让我护送你吧!”孙校尉答非所问。

      缪泠放下笔,很认真地看着他:“孙校尉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父亲诓骗总有一天带你上战场。如今有机会投入卢国公麾下施展抱负,你不高兴吗?有句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人才也是如此。你在我这里不能发挥所长,将来要生怨恨的。”

      “小姐……长大了。”
      “嗯,今天长得特别快。”

      她调皮地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有点儿兴奋和骄傲。
      码头风大吹得两鬓垂下来的发丝卷到额头高度,像柳条在风中飞舞。

      “没有父亲的印信……用母亲的名义吧!”缪泠终于写下落款。
      她没办过这种「大事」,总觉得不放心,万一把二公子玩死了可不好。

      “这是太爷爷送给我的暖玉,从贡品里偷出来的,没人知道。万一卢国公不见你,万一太爷爷没被波及,你便回去太爷爷那儿。我去海外之后就照顾不到你了,只能做这些安排。”

      偷贡品!德高望重的信武侯干这事儿!
      孙校尉咽一下口水,自我安慰:「没事儿,已经是前朝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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