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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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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京海的每一天她都在后悔,离开京海的每一天她都在害怕。
她总会在午夜梦回间恍惚看到十四五岁时的自己,彼时的她跟唐小虎关系尚且可以,两人简单的言语交流都能让她对自己产生了妒忌,她嫉妒那个能和唐小虎说话的自己。不像现在,遥遥相望中只能剩下无边的沉默。
梦清醒后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唐小虎的那句“我会的”已经深深地刻在了黄瑶的脑海中。她逃避着,将自己塞在无数的知识与竞赛中,暑假也没有回过京海;她恐惧着,在每一通电话里竭力避免与唐小虎交流,恐惧着过年不得不回京海的时候发现他那句“我会的”已经成了真。
黑夜总不是无垠的黑,黄瑶觉得夜是有力量的,常常钳住她的脖颈,让她像溺水的鱼。
“溺死的鱼,真够好笑的。也说不定呢,可能是爸爸杀鱼的惩罚。”黄瑶想。
嘴角弯了弯,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烟盒,点了一根烟,她吸一口,风吸一口。烟草的味道萦绕在屋里,黄瑶才觉得自己呼吸到了氧气。
第一年来到安西时她总适应不了这边的气候,可能也不止是气候,她总在夜里失眠。后来她学会了在失眠的夜里点一根烟,像她的虎叔那样,吸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也许是有用的。”
“原来相隔万里也可以睹物思人。”她想。
京海的天在高启强的遮掩下还算平静;唐小虎和黄瑶的关系在两人的极力拉扯下也还算平静。
海平面下有多少波涛汹涌,不得而知;暴风雨何时到来,也不得而知。
每个人都在祈祷,晚一天,再晚一天到来。
在陈书婷的坚持下,这几年高家的产业都开始洗白。
陈书婷比高家任何一个男人都要有远见,她知道如果放任高启强做下去,高家这几个男人都不会有善终。
高启盛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是高启强的软肋,是高启强的心病,是所有人不敢提及的名字。
洗白后的高家做生意自然比不上能放开手做的蒋天,但胜在钱财清白,高启强能忍则忍,日子就这么过了几年。
入账减少了,能交给上面保护伞的钱自然就减少了。
高启强是愿意交但没钱,蒋天则是有钱但人家不愿意交。
保护伞不在乎,他只管最后到手里了多少,其中个你短你长,他不在乎。
2012年,赵立冬将高启强和蒋天一直在跟进的市风景区翻修的工程包给一个不知名的小企业。
文件夹被摔在桌子上,里面的资料散了一地。
办公室里的高启强大发雷霆,唐小龙、唐小虎和几个集团经理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吭。
半晌,高启强疲惫的瘫坐在办公椅上,摘了眼镜,一手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摆了摆,叫他们全都出去。
捡起地上散落的资料在桌子上放好,唐小虎最后一个走出高启强的办公室,迎面遇上陈书婷。
“嫂子。”
“还在生气呢?”
“是,嫂子,都怪我们没用。”
“没事,你先走吧,我去看看。”,陈书婷拍了拍唐小虎的肩。
“好的,嫂子。”
不用睁开眼高启强也知道敢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人是谁。
“书婷,赵立冬这是要过河拆桥了,拆我的桥,也拆蒋天的桥。”
“还有办法吗?”
办法......?
高启强看着桌上的合照,里面的女孩儿笑得明媚又灿烂。
“...高启强,她是你女儿。”
“她也是老默的女儿。”
唐小虎不知道,当年陈书婷将黄瑶送去安西的背后是什么。
涉及到强盛集团的利益问题,没有人能干涉高启强,没有人能违背高启强。
那天晚上高启强将黄瑶叫进书房,问她这些年高家对她怎么样。
黄瑶明白他的意思,她说:“如果爸爸需要我,我都听爸爸的。”
陈书婷知道后和高启强大吵了一架,她骂高启强不是人,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高启强向她保证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不会让黄瑶回到京海,这才让陈书婷安心。
可惜天就喜欢不遂人愿,高启强前有蒋天抢他生意,后有赵立冬釜底抽薪,强盛集团摇摇欲坠。
曾经说过迫不得已的事情,如今就摆在面前了。
大四实习的时候,黄瑶被高启强叫回了京海。
下了飞机后,她走出登机口,京海熟悉的风吹拂在她脸上。京海一半是风,一半是海,和海下的破涛汹涌不同,京海的风总是很温柔。
高家的人对黄瑶还算重视,能来的都来了。
唐小虎开车,带着高启强陈书婷和黄瑶一家三口;唐小虎开车带着高晓晨。
高启强给她打电话的那天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听懂了。
黄瑶什么都没有问,只有陈书婷看她的眼神里充满着心疼与怜惜。
送完高启强一家后,唐小虎驱车去了旧厂街,旧厂街里他和唐小龙曾经的家。
后来他哥俩儿功成名就,各自有了很多房产,但谁也没有提过要卖掉旧厂街的老房子。他们心知肚明,这里才是他们的根。
躺在儿时睡过无数次的那张床上,唐小虎依旧觉得烦闷。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
高启强为什么叫黄瑶回来,他不知道;但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从此黄瑶会像他一样,身陷局中,成为高启强的一颗棋子,在京海这盘大棋中,哪里需要,就在哪处落子。
烟燃尽了,烟灰落了一地。
地上掉落着七八个烟头,心头萦绕的那团火还是久久散不去。
唐小虎无法否认,他是乐得见到黄瑶回来的,他想她。
他明明知道京海的水有多混,京海的沼泽有多深;他深陷其中,不见天日,却想拉着他的月亮一起堕落,一起沉沦。
忘了,月亮其实不是他的。
他只是在很多个瞬间里沐浴了月光,他爱月光皎洁,生了私心想把月亮据为己有。
他应该停止继续想下去的,他知道。
但他控制不了,思绪混乱到极致,闭上眼脑海里总是闪过她的脸,她小鹿一般的眼,她精致的锁骨,她露在外面白嫩的小腿。
烟已经灭了,刚刚捻着烟的手握成了拳,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他看到他的玉望,看到他的手向下移动。
停下。他听到他的灵魂深处在呐喊。
停不下。他逃避着道德的桎梏,他的手在动作,却总觉得差点什么。
脑子响起她的声音:“虎叔”。
紧绷的精神裂了一个缺口,他到了。
唐小虎是如此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腌臜和龌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