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听途说》异乡过客

4、洛阳花期（上）

　　洛阳牡丹久负盛名，待花开时，游客纷至沓来
　　纯朴小镇却有大座园林，是谁，植那满园牡丹无人赏
　　独自守园的花匠，冷漠出尘的公子，误入园中的游人
　　一片园林衔接的，是故人的重逢，还是陌路人的相逢？
　　我们之间又有怎样的故事？
　　我不懂爱恨，更不懂凡心
　　可……
　　待等来年花期至，我想见见你……

　　序

　　清晨天未亮，园中已有声响，花匠早早起床，便开始修剪花草。
　　暮春降至，桃梨、杏花败落一地，他一路扫来，将石道上散满的残花向两边扫开，流出条干净的道供游人一路赏玩。
　　青石板道通向园中深处，木林越发茂密，天边已渐泛起鱼肚白……
　　尽头一片矮小灌木，花匠走近细瞧，有花骨朵欲含苞待放。
　　他面上露出喜色。
　　花期将至……

　　卖菜的阿婆在找自家的女儿，一路寻到了园林，找来花匠打听消息。
　　“小兄弟，可有见过我家姑娘？她出门时穿着一身翠绿的衣裙，很好认的。”
　　花匠摇头，阿婆一阵失望。
　　“这都到哪儿去了？唉……”
　　花匠将原本手中的花枝递到阿婆面前，她瞧一眼，展颜笑开。
　　“谢谢你，小兄弟。”
　　花匠也跟着笑开来。
　　“老头子这半辈子也没给我送棵狗尾巴草的……”阿婆瞧着手中花盘硕大，觉得华贵无比，好奇问：“小兄弟，这是什么花？这般好看。”
　　花匠指手画脚一番，才发现对方不明白，阿婆也尴尬起来：“算了算了，不知道也没事儿，好看就成！”
　　花匠张张嘴，终没出声。
　　牡丹，那是牡丹花……

　　小镇上都是为了生活而不停耕种做活的小农小户，他们朴实，勤劳。鲜少读过书的，鲜少识得赏花的。
　　格格不入的这大片园林，不知又是哪家留下的，如今只有一个年轻的花匠在维持打理。
　　他总不离园，也不见他与谁交好，会入园的人不多，花开满园时也许热闹些，村民也会放下活儿来此抬头养神一番，可这热闹过了，更显冷清。
　　花匠与园林，总给人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花匠是个哑巴。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镇中也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来历，年方几何。
　　他给人的感觉那样瘦弱，像从出生就没有一顿吃好过一般，面色是病态的苍白，发色是泛黄的枯色，眸光暗淡，唇无血色。
　　长的那般不好看。
　　其实他也不是难看，村人眼中，长的白皙丰满，血色红润那便是贵气，便是好看，这么一比，花匠这连村人都不如的脸色的确算得上不好看。
　　可是他也有面色好些的时候，只要天气好些，在园中跑上几圈，面上飞霞，也是好看的。
　　只是无人见得罢了。
　　脸上的污泥怎么像画在上头了一样，总洗不干净呢？
　　也没有人知道。

　　洛阳牡丹贵，贵在闻名天下。
　　总有些慕名而来的人，也有瞎摸摸到这偏僻园林的人。
　　“咦？这处园子怎没有听人提起过？”有游客好奇这满园木林竟会出现在如此偏僻的小镇，最奇的是分明有人打理的仅仅有条。
　　带路的当地人解释：“这园子无主无名，除了每季花开时节瞧瞧这里的花开，平日也没什么看头了，镇子又小，自然没多少人知道。”
　　“无主？这不是明显有人在打理的吗？”游人好奇。
　　“那不是园子的主人，也不知为何自己愿意留在这里，也奇怪……”闻此言，当地人反射性的想起那个身影，总在园中兜兜转转。
　　“哦？”游人越发对其有了兴趣，“可能进去瞧瞧？”
　　“能的，能的，只是这花期都过了，赏花公子是来迟了，要早些时日，这花还盛着呢。”那人可惜一声，回想那满园的姹紫嫣红，为游人惋惜，却不知人家根本就是特地这个时候来的。
　　牡丹花开的晚，不与百花争艳，却独独傲立丛中。
　　游人不介意摆摆手：“无妨，随便瞧瞧便可。”
　　仆人四周瞧了瞧院子，瞧久了便有股阴僻幽森之感，不放心的拉了拉自家主子的袖子：“公子，这，这地方怎么看着这么闹心啊？”
　　他闻言好笑，这大白天的难不成还闹鬼？这木林多了，挡了阳光，自然要比别处阴冷湿寒些，不甚在意，拂开他阻挡的手，大步朝园内踱去。
　　仆人没办法，只好跟上，而走在最后头的，是带路的当地人，他四周巡视了几眼，这才犹豫不决的跟了上去。

　　最近村中事儿多，这稀奇古怪的事儿也多。人心惶惶，特别是家中有姑娘的，更是睡也不安稳。
　　带路的当地人叹一声气：“我们这最近不太平，公子若是无事了，便快快走吧。”
　　已走在前头的二人闻言纷纷回头，一个满脸兴致，一个满是惊恐。
　　“说说看，什么事儿？”公子摸样的男人眼中浮起一丝玩味，仿佛遇上什么十分有趣的事儿。
　　“小仆明显不愿意听什么惊悚传言，胆小的他可悲跟了个爱奇闻异事的主子。
　　带路的村人表情凝重起来：“不是什么传言，就是最近镇上发生的事儿。好几天前起，我们镇上就有好些姑娘家夜不归宿，叫人着急又找不到人。”
　　“不会是让妖怪给吃了吧？”小仆吓的躲到主子背后。
　　“不，人回来了，可回来的都变了样似的，像被抽了魂，呆呆傻傻的……唉……糟蹋了。”
　　“这倒是稀奇。”

　　花匠总是很勤劳，从早忙到晚，也不让自己有停歇的机会。
　　他正在给路边的小株除草，它们总不如那些野菜来的有生命力，夺不过养料，也夺不过水，到草多的时节，花根也会被草根缠死。
　　青石板传来硬鞋底踏击的声响，花匠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村民们总穿草鞋，走路也不会有这么大声响，他猜又是什么城中的游客来了，往年也是有这情况的。
　　人们总会在看到美丽的事物时便想占为己有，盛花时节虽过，花匠对他的花花草草还是很担心。
　　他朝道上望去，想看个究竟。
　　仆人示意自家主人前头好像有人，那公子顺着瞧过来，正好对上那张灰头土脸。
　　花匠一怔，才反应过来便受惊般的转头便跑，惊慌失措。
　　某明奇妙的看着那人跑远了，那公子回头问：“我有这么可怕？”
　　“那个就是花匠，公子不用介意，他本就胆小，怕见生人。”村人出来解释，心中却是疑惑，这小花匠平时可没见过这样啊，慌慌张张的。
　　小花匠，平日里总是静静的做事，静静的笑，像个乖巧极了的人偶般。
　　不知道不会说话的人是不是都这副摸样？这么奇怪的个性。

　　天近暮色，园中不知为何渐渐飘起浓重的雾气，叫人看不清周围的情形。
　　寻热一般日落归家，日出耕种，也没有在这黄昏踏入这园中的，对于陌生的事物总会带些不安与抗拒。
　　“公子，我看今日就到这，明日我们再来看个仔细吧。”村人想劝其一同离开。
　　“是啊是啊，咱们走吧。”仆人在一旁附和。
　　那公子不死心的又环视了几圈，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很是失望，叹口气：“好吧，今日就先回去吧。”
　　转身欲走……
　　明明雾气如此之重，叫人看不清几尺外的光景，偏偏那人影却隔着浓浓雾气如此清晰的映入到视线中，洁白长衫，傲然直立林中，竟让人在瞬间有仙子下凡的错觉。
　　他微侧过脸，视线掠过这边，冷冷一瞥。
　　模模糊糊他竟也能觉得此人定是容貌出尘，惊讶间问村人：“那人是谁？”
　　早已准备原路返回的村人再次回身，对着一片白雾朦胧瞧了半天，茫然道：“公子你说谁？”
　　小仆也寻了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他不信再细瞧，却发现真什么也见不到了。
　　“怎么会……”
　　“哎呦！公子你别再说这些吓人的话了！”仆人以为自己主子兴致来了，耍人呢，不由抱怨，“快走吧！”
　　难道真是我看花了眼？他不信的想回头再瞧几眼。却被仆人死推硬拉的带出了园子。
　　那望向自己的眼神明明那么冷淡。
　　叫他几尺之外，一阵寒意。
　　美的不似凡人……

　　花匠数了数日子，已经十天了……
　　站在远处小心的瞧上一眼，看见他对着面前的姑娘笑的绚烂，那样的好看，自己都有些失神。
　　那姑娘也失了神，任由他扯了她的腰带，解了她的罗衫，一片玉肌肤暴露在有些冰冷的空气中。
　　她回过神，立刻捂住胸前，娇羞又愤恼的“啊”一声，却又在他满含深情的目光中化为一滩春水，顺势躲入对方怀中。
　　花匠静静看着他们纠缠，交合。
　　姑娘带着春意的柔情目光瞬间死灰，那情深目光渐渐平息为一滩死水。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物，朝花匠远远看一眼，面无表情。
　　花匠慢慢走上前来，给那个有些狼狈躺在地上的姑娘仔细套上衣物，他的动作很熟练，连那三千扰乱发丝也几下盘回原本的摸样，分毫不差。
　　明日一早，要把她送回镇上去，不能叫人发现。
　　他就这么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花匠动作。
　　如死水般的冰冷面孔上浮起一丝疑惑。
　　这人自己可认得？似在等他般，他一现，就早早瞧见花匠那欣喜的表情，何必做这些多余的事，也亏得他，这闹鬼的传闻倒是总联系不到这儿来。
　　也少了些和尚道士装模作样的施法除妖。
　　这些女儿家这般好骗，一句“喜欢”，一个“相守”，便死心塌地一辈子了。
　　喜欢？说过无数次这个词的人脸上迷茫一闪而过。
　　然而这个守了自己这么久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突然伸手，漂亮的指尖挑起花匠略带惊讶的脸……
　　“你，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