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水流。

8、计划

　　再深沉的情绪经历了一场乌龙对话之后也会被抛到九霄云外，尤其是当林寒和室友互相嘲笑了一通彼此眼窝下的那抹淡青之后。
　　虽然林寒的秘密被他们知道了，但同时他也知道了那群家伙过去的狗血爱情故事，以后互相背后捅刀子也比较公平。
　　林寒他们今天的课是在早上，所以早上补补觉，下午再精力充沛地上课的计划提前流产。无奈之下，林寒只好顶着黑眼圈去上课。而其他人却借机纷纷表示无颜见系里MM，逃课的逃课，补觉的补觉去了。

　　对林寒来说，喜欢叶冉是一码事，学习是另一码事。如果非要比较谁更重要一点的话，他想他会选择学习。因为叶冉的温暖再美好，也不能填饱肚子，更不能实现他的梦想，那个他曾向孤儿院老院长发誓一定会到达的最高点。

　　总有一些东西会在不经意间把人拉入回忆。林寒眯着眼睛望着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散发着微弱的光和热。那光芒和温度在尚且凉薄的清晨彷如黑夜里的一缕光线，哪怕微弱，它仍顽强地存在着，坚持着它的使命。
　　林寒稍稍张开双臂，大片的阳光便携带着淡淡的温度，渗入了皮肤，温暖了五脏六腑。那感觉就像是……就像是老院长的手，将冬夜里，将尚在襁褓中的他抱起的一刹那。
　　于是，顿时，泪如泉涌。
　　林寒不相信这是他被温暖感动所致。他这样想着，或许是阳光太刺眼，也或许是风沙迷了眼。这些年来独自一人的拼搏有多累，没人比他更清楚。没有人可以依靠，于是他只好自己行走，被现实的生活硬生生地割伤，因为不想就此结束，所以只好学着痊愈。痊愈后受伤，受伤后痊愈，这样反复了多年，他的心早已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城池。所以，他怎么可能哭？

　　林寒缓缓闭起了眼。那个时候，他坐在摇椅上，他看着夕阳沉默不语，他对他说着家常话，他安详地阖上了眼……每一个动作贴合着每一个场景都一一定格，并铸成永恒。

　　他还记得，老院长说：“人的一生啊，就像是上山和下山的过程。也许一开始会遇到一些无怨无悔地帮助你跟随你一辈子的人，他们或许是你的亲人，或许是路过的好人。也许你会为沿途的风景而停下脚步，甚至从此与心之所爱之人永远停驻。但是，请原谅我的自私，我希望你能坚持走到这座山的最高点，完成我未完成的梦想。”他还记得，他们拉着小拇指打钩。他还记得……还记得……很多啊……很多关于温暖的回忆……

　　后来，叶冉一直在想，如果那时，他没有路过操场，也没有看见操场上面对着微暖的朝阳缓缓流泪的林寒，他会不会又有另一番人生？会不会在重逢的时候，不那么痛？

　　林寒回头，向教室走去的时候，叶冉早已因为看见他的一瞬间心中莫名的疼痛而慌得逃走了。
　　只是，没有走远。叶冉躲在树林里，鬼使神差地看着林寒背着阳光，一身落寞地渐渐走远，直至消失。其实，他很想对他说，你并不是孤身一人。

　　叶冉到教室的时候，心里并不平静，林寒的面容总出现在他眼前，或模糊，或清晰，叶冉想的最多的，还是清晨那些阳光笼罩着林寒周身的时候，林寒缓缓流下的泪。
　　他的落寞，他的眼泪，他的戏谑，他玩味的表情。林寒啊，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经历了一天的学习与工作，林寒成功地压制住了那股感伤。
　　拖着疲惫的身心，林寒回到寝室，然后倒头。入睡。当然，这只是他的幻想。事实上，他被寝室里三个原形毕露的八卦男挡住了睡觉的去路。
　　本着有卦必八的原则，他们先是“小林林”、“小寒寒”一通乱嚎，被林寒一个个撂倒后，吟诵着“站起来，你是一座山；倒下去，你是一座碑”，又站了起来。再被撂倒，再站起来……

　　如此循环往复N次之后，林寒……掩面败退：“反正老子行得端，站得稳，从来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岳鹏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副黑框眼镜，假装自己是侦探柯南：“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喜欢叶冉。对不对？”

　　林寒嘴角抽搐，这问法还真新鲜。
　　但是，还挺好玩的。林寒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假装自己是被揭穿犯罪行为的嫌疑犯：“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有证据吗？”

　　没想到，岳鹏却当真拿出了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古老证据以及自己的推理，然后，一脸沉痛地问道：“你，还不承认吗？”
　　林寒忽而笑了起来：“是啊，我喜欢叶冉。”每当他念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嘴角都会止不住牵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但是，他却没有看见一群正常人该有的正常反应。他只看见，李启坤和程颐抱头痛哭，而岳鹏却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

　　林寒黑着一张脸，阴森森地说道：“你们该不会拿我喜欢谁这件事打赌去了吧？”

　　一时间，寝室里，气压骤降。痛哭的不哭了，怪笑的不笑了，他们一个个道貌岸然地该洗脸洗脸，该睡觉睡觉，该纠结纠结去了。

　　睡觉时分。
　　李启坤用方圆几百里都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问道：“老大，你真的喜欢叶冉？”
　　林寒本来正在睡着和睡不着的边缘徘徊，李启坤这“悄声”倒好，立马把林寒从这种朦胧状态拉回现实。林寒咬牙，用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表示肯定回答。
　　李启坤却浑然未觉林寒的不爽：“可是，为什么你却一点行动都没有？”
　　这次林寒干脆假装睡着，没有回答。
　　李启坤在呼叫三声没有回应之后，以为他睡了，便悻悻收口。
　　岳鹏却一语道破天机：“你想用装睡来逃避吗？”
　　林寒无奈地开口道：“我不想装睡，我只想真睡！”

　　程颐惊呼：“岳鹏！难道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真相弟？”
　　听到程颐的前半句，李启坤本想吐槽他的台词太老套，没成想他竟能取其精华，变其糟粕，真相帝？真相弟？好一个变粗取精，一语双关！

　　于是，李启坤热血沸腾了：“老大，你看既然大家都没睡着，你就告诉我你的计划吧！”
　　然后呈握拳状：“我是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林寒没好气地说道：“我正在想。”
　　程颐无比八卦地凑上来道：“要不，我们大家集思广益，帮你制定个计划？嗯……名字就叫《109寝室21世纪议程——109寝室林寒、叶冉与发展粉皮计划书》！”

　　沉默须臾。李启坤和岳鹏搭起话来：“哎，岳鹏，你说追叶冉究竟……”

　　……#*&%^$#@（……

　　程颐多次试图插话未果，不得不恨声道：“好了，好了！不用粉皮，用白皮行了吧……”

　　岳鹏沉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我们就勉为其难地再次把你加入我们的八卦三人组好了。”

　　然后他们三人下床，集合了各自的小板凳坐在一起，小声密谋了很久。
　　当林寒再次进入半睡半醒状态之时，他们“啪”地一声，把几页字迹潦草到自己都认不清的传说中的《白皮计划书》摔在了地下上，低声道：“就是它了！”

　　林寒惊醒。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林寒下床，开灯，然后抱胸睨着他们，捎带着嘴角还噙着一丝冷笑，沉默不语。

　　“……”
　　“……”
　　“……”

　　只听几声“哎呀”“哎呀”的哀嚎之后，八卦三人组口吐白沫，当场阵亡。

　　林寒顺手拿起那几页破纸，玩味地笑起来：“这就是你们奋斗整晚的结果？”
　　岳鹏诈尸，站起来，狗腿地笑道：“是啊，您老可还满意？”
　　林寒斜眼看着他道：“我让你起来了吗？继续挺尸！”
　　岳鹏耷拉着脑袋悲痛道：“嗻。”然后继续装死。

　　林寒满意地点点头，视线又回到计划书上，用一种怪异的声调问道：“树袋熊计划？”
　　挺尸三人组背后划过一丝寒意：“……”
　　“英雄救美计划？”声音已经没有温度。
　　挺尸三人组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忧郁系帅哥打造计划……患难见真情计划……缓慢推进计划……霸王硬上弓计划……（以下省略N的N次方种计划）”声音到最后终于成为愤怒的颤声。
　　就在挺尸三人组想要大喊“太君，饶命！我招，我全都招！”之时，林寒拍拍他们的肩膀说道：“你他娘的……太有才了！你们的计划老子采用了！”

　　挺尸三人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