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空气》折枝鸟

23、第 23 章【修】

　　梦境是潜意识的行为，有人将它当做预言或者上天的指示。但梦哪有那么神奇。

　　梦是另一个自己。不可言说的思念、深藏心底的恐惧、难以愈合的创伤，都是构成梦境的骨骼与血肉。

　　楼疏影从手边的柜子里抓出一块狗狗零食，蹲下来给泰勒喂了一口，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她承蒙晏家照顾，仅剩的自尊不想让她轻易向旁人展示自己的脆弱，尤其是晏希。

　　吃早饭时，晏奶奶忽然问楼疏影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去国外玩一趟。楼疏影想到自己昨晚听到晏希说的去国外过年一事。知道晏奶奶是担心她和晏希都出国之后，楼疏影无处可去。连续两个新年都一个人过，即便她是个很能忍受孤独，自理能力很强的人，也的确显得有些凄凉。

　　楼疏影想了想自己没有护照，美国的签证又很难办下来，便拒绝了。谁知晏希却说：“办个护照吧，以后也会用到。签证我帮你试试看。”

　　楼疏影没想到晏希会这样说，好像真的不想丢下她一样。她欲言又止，心里是感谢他的。无论是他对爸爸说，希望尽早告诉楼夕月真相，还是他愿意在临近期末考试的时刻还想着不要丢下她一个人过春节。

　　“是啊，让小希试试看。如果成功了，你还能陪奶奶在国外四处逛逛。”吃早饭的时候晏奶奶絮絮叨叨地跟楼疏影说了许多话，包括说她不会英文，晏希的爸妈又很忙，在国外走到哪都要晏希陪着，但是一个大小伙子陪着老太太有什么可玩的，在国外就连看电视都看不到爱看的扬剧。

　　她用余光偷看晏希一眼，他有一双修长白皙、骨骼分明的手，对比她握筷子时，晏希握筷和握笔都显得这两样东西是小巧精致的小物件，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吃饭，并没有继续参与到闲聊当中。

　　却意外地消解了她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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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二下午第1、2节课是英语课，依照惯例是英语考试，作文不写留到晚自习再写。午休下课铃一打，还有人昏昏欲睡。教室里开了空调，有些人的脸颊被吹地暖烘烘的，红扑扑地像两个上了霜的新鲜苹果。

　　“困死我了！楼疏影，一起去厕所吗？”万时兮“不远万里”抓着水杯从第一组过来，“顺便打杯水。”

　　楼疏影伸了个懒腰，她一中午没睡，把今天数学作业练习卷的填空题全写了。她的数学处于中等偏上的水平，满分160的试卷分数基本能稳定在130上下，试卷偏难的时候只能维持在110-120的区间。14道填空题基本前12道题都能写出来，13、14题看运气，偶尔也能写出来，其他常规题不粗心的情况下也能稳定拿分，最后两道大题的最后一小问，就是她难以逾越的大山。

　　“啊！谁啊，出去能不能把后门关上，风全吹进来冷死了！”不知是哪只困兽愤怒地大吼了一声，“谁他妈再不关门，信不信老子一脚上去把他屁股踹烂！”

　　后排怨声载道地一起附和。但为了以更好的精神面貌迎接下面的考试，大部分人还是决定去洗把冷水脸清醒清醒。

　　一中的卷子向来是麓城乃至省内都偏难的。老师在选卷子时，也会自动排除那些很简单的试卷。

　　“我今天才听赵天因和元信一聊天的时候说那天我们走之后发生的事情，到底什么情况？”万时兮问。

　　楼疏影简单给她描述了一下，昨天警察还给元信一打了电话说明老奶奶就是认错人了，她女儿是中考前夕因为压力太大，跳楼自杀了。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老人后来跟着大儿子搬到了麓城来，但是大儿子平时就把她放在早些年买的老房子里，不怎么管。

　　老人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平时在城市里捡垃圾，分不清楚这里早就不是她从前生活的地方了，一边捡垃圾一边找女儿。那天错把楼夕月认成自己的女儿了。警察后来找到了她的大儿子，对其进行了一番教育，把老人送回去了。

　　“楼夕月现在什么情况？”

　　楼疏影也看不出来，她和往常一样来学校上课。问了爸妈之后，他们虽然觉得楼夕月看上去有些憔悴，但平时跟她说话她也十分正常，看上去似乎只是当天受了一点惊吓，并没有太大影响。

　　等万时兮打水的间隙，楼疏影扭头看见了楼夕月也来打水。楼疏影正打算问她怎么样，楼夕月倒是先主动打了招呼，语气轻松。近看之下，只是发现她似乎和其他普通高中生一样，黑眼圈都重。

　　“还好有班长你送我的MP3，我现在走在路上还能听着单词音频背一背单词。”

　　“这次就是模拟，别太紧张。”

　　“没事，我觉得学英语很有意思。”说完这句，楼夕月压低了声音，似乎是在说自己的小秘密一样，“我之前没学习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完蛋了，但是现在能有机会学习这些知识，真的觉得很充实，而且越学越觉得自己还欠缺很多，所以想赶紧补上来。我还挺羡慕你每一科的成绩都那么好的，我也想像你这样。”

　　走廊外风声大作，拂过楼下的冬树时发出振聋发聩的沙沙声。

　　冬天的叶片，也在用力攫取阳光。

　　楼疏影总能透过楼夕月，看见曾经的自己。那个原本贫瘠胆怯的自己，那个觉得自己天塌了一遍又一遍的自己。她深知和常人脱轨的她们，想要回到正常的人生轨道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不会的，你的人生不会完蛋的。爸爸妈妈不会允许，我也不会允许。楼疏影在心里默默却坚定地想着。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在考前给她加油打气。

　　三人往回走的路上，一个女生从后面叫住楼夕月，因为爬楼太急而气喘吁吁。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和楼疏影差不多的身高，五官平平却神采奕奕，自信张扬的独特气质几乎让楼疏影以为，她是高三的学姐。但她开口之后才知道是高一的学妹。

　　“学姐，我能找你帮个忙吗？”她的一双大眼睛闪着光。

　　楼夕月来了学校之后，待人温和开朗，但其实她并不十分外向，除了和楼疏影、谢晚玉交流频繁之外，她并不主动和其他人交流。

　　乍一遇到一位陌生的学妹想请她帮忙十分吃惊，“好，你说，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前者笑着说，“你可以的你可以的。就是，那个，姐姐你和理科班的晏希学长是朋友的吧？我之前总能看到你们一起进出校门，然后打听了一下你和晏希学长是好朋友。我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圣诞礼物送给他。”

　　说完她给楼夕月鞠了一个大大的躬，把一个精致的礼品袋子递到了楼夕月的面前。

　　此话一出，旁边的万时兮都愣住了，附在楼疏影耳边小声说，“什么情况，这妹妹太勇了吧！”

　　在仅有几千人的学生当中，晏希成为青春懵懂的女生悄悄喜欢着、向往着的对象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从楼疏影的角度看过去，在未来漫长的人生里再一次回首自己的青春，和她住在同一屋檐下，会在半夜冒着寒风去警察局接自己回家、要帮她办护照签证带她去见更广阔世界的意气少年，都是难以从记忆里抹去的浓重一笔。

　　所以当楼夕月犹豫的时候，楼疏影想，那么拥有着比其他所有后来者都大的优势、和晏希有着青梅竹马情谊的楼夕月呢？

　　“还是，其实我打听错了，你是晏希学长的……”

　　女朋友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楼夕月便连连摆手，“不不不，是朋友。”

　　“那太好了，姐姐你帮帮我好吗？我怕我自己拿给他会被他直接拒绝。”

　　楼夕月为难地左右看看楼疏影和万时兮，不知该如何拒绝。

　　楼疏影看出了她的为难。奇怪的是，明明她自己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如果这个女孩单独找到的是她，她也许真的会答应。并不是她标榜自己多么大度多么善良，而是她习惯了下意识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如果这份礼物没有被成功送出去，那这个女生该多伤心呢？

　　但是当她需要站在楼夕月身前时，她总是奇怪地勇敢、自私地只想考虑楼夕月的感受。

　　而且如果楼夕月喜欢的人是晏希，她希望自己的妹妹可以如愿以偿。

　　“抱歉，晏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万时兮和楼夕月都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楼疏影，楼疏影却强装一脸淡定。

　　不知道晏希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