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永夜欲苏

1、英雄救美？好帅

　　“自己脱，还是我来？”KTV里灯光打的让人昏昏欲睡，孙浩举起手机，对准沙发上的少年。
　　男孩眼神迷离恍惚，眼眶微红，泪珠欲滴不滴，像是黏在眼睛里了，白肤红唇，紧皱着眉头，一副让人心生怜悯的样子。
　　他的手指似乎是沾了些冰水，指尖粉嫩，白皙细长。慢吞吞地解着衬衣纽扣，露出细腻的皮肤。
　　孙浩起了兴致，招呼一旁的弟兄来扒他衣服。少年见状往里缩了缩，身体微颤。
　　“哟，方知邻，我看你平时勾引男人的时候，没这么纯情啊，怎么，你知道爷爷我太猛，怕了？”
　　音落，传来一阵捧哏的笑，一堆噼里啪啦拍马屁的话，孙浩听了，满意的很。
　　纽扣解到了最后一颗，孙浩舔了舔唇，上手摸去。
　　孙浩拉帮结派式的霸凌，早已不是第一次，因为他们知道方知邻家里没权势，虽然算不上穷，但在铭涣中学，远远不及其他人的家世。
　　他们便开始将自己的愤怒、仇恨一一发泄方知邻身上，享受他痛苦地跪在地上求自己的模样，被居高临下这种满足感麻痹着。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方知邻就读于全市赫赫有名的贵族学校，在里面读书的人，非富即贵。而他家境不算富裕，也没有什么关系户，偏偏就进了这所贵族学校。
　　他的母亲长相艳美，气质不凡。当其他人看到他的母亲和校长站在一起吃饭时，便莫名有了“母亲勾引校长，只为孩子读书”的传言。一传十十传百，中间不知有多少人添油加醋，无中生有，传言飞快散开，就又变成了“母亲勾引校长，儿子勾引有钱人。”
　　当方知邻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言时，他好像三观都被震碎了。
　　影响极为大的事，他没有胆量告诉家长，一是没有勇气面对父母的失望；二是不想承受更多同学的指责。
　　于是，他开始写长篇大论地去解释，每每看到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他就会拿起手中的纸给他们看自己写了一大篇的澄清，希望白纸黑字能够说明一切。
　　而他低估了这些少爷小姐的八卦心，他们宁愿相信劲爆的谣言，也不愿看到平淡的现实。谣言只会变本加厉，这些流言蜚语对于他们而言，或许就算个消遣无聊时光的渺小话题，过了几日又有了新的八卦，对方知邻所谓的谁勾引谁的话题，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而从方知邻的角度而讲，这些言论，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活，无数指责压在身上，像是任人宰割的玩物。
　　方知邻知道，他再怎么做也无济于事，他只能两眼不闻窗外事地拼命学习，咬牙忍三年，一个人把这些谣言消化，绝对不能让家里人知道，等高考结束，便能摆脱这个恶心的地方。
　　可他却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耀眼、优秀，是老师的三好学生，是学生望尘莫及的榜样。
　　方知邻就是倾慕这个榜样，那人是如此的完美，像是小说里的主角，被上天眷顾。
　　深知自己身处泥潭，不能染了云缎清白。他只能默默关注，默默喜欢。为了追上他的脚步，没日没夜地学习。
　　却就是有人看出来了他的心意——孙浩。
　　孙浩就叫上一群兄弟，开始对方知邻侮辱、打骂。
　　他们认为同性恋就是恶心，而他们是上天派来主持正义的使者，同性恋活该被骂。
　　那个时代的人，往往接受不了自己认知范围之外的东西。
　　孙浩说，只要方知邻不乱搞，他就会替方知邻保密他喜欢屈舟泽这件事。
　　方知邻信了，他的选项里只有屈服顺从，他别无选择。
　　屈舟泽到底知不知道，又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心意，他不清楚，也不能清楚。
　　他巴不得屈舟泽永远不知道这件事，因为被一个肮脏下贱的晦气鬼盯上，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反而回自己惹上霉气。
　　他绝望的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什么也不思考，也不再看他们的下一步动作，一点也不好奇。他只希望能快点结束，希望他们不要留下太深的痕迹。
　　一个小时前，他还在家里写作业，收到孙浩发来的KTV地址，和自己家里的地址。
　　意思很明显，如果不出来，就到他家里来搞事。以孙浩这种性子和身世背景，随随便便搞点事不是不可能的。
　　他们手中有把柄——自己的父母和屈舟泽，像是悬着的巨石，随时都能威胁到自己。
　　方知邻没辙，只能顺着孙浩的性子。
　　出门的时候给父母解释的是出门和同学玩个通宵。
　　当然，他可不希望出门的时候完好无损，回家的时候遍体鳞伤。
　　一旁的跟班把他的手拽下来，让他亲眼看着孙浩的手在自己洁白如玉的皮肤上移动。
　　“手感不错啊。”孙浩一脸□□地看着他，随后转身问站在最旁边，带着黑色鸭舌帽的人，“张助然，你要不要尝尝？”
　　“好。”
　　“让给你咯，先记上一笔啊，你欠我的。”
　　张助然朝方知邻走进，掐住了他的下巴，方便使他抬起头来，好好欣赏。
　　少年垂着眼帘，死死咬住嘴唇，不让他掰过去。
　　张助然“啧”了一声，抬手揪住了他的头发，用力一扯，方知邻被力道拉去，被迫抬起头。张助然一手控制住他，另一手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ktv较为安静的环境中，有些不属。
　　可能是他还觉得不够瘾，又踹了方知邻一脚，反手掐住方知邻的脖子，死死攥着，语气激动道：“老子告诉你，别不识抬举，我来上，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哦？那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那个福气了。”音色冷淡，清澈的声音穿梭在浑浊的KTV里格格不入，方知邻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好似一股清泉飞跃瀑布，潺潺流过。
　　是所有人都很很熟悉的声音。在升旗台听过、在辩论赛听过、在演讲赛听过。
　　这声音耳熟能详。
　　他是方知邻放在心尖的人
　　众人转身一看，穿着校服的学生，双手抱胸，倚靠在门口，房间外纯白色的灯光打在他英俊的脸庞，一笔一划勾勒出清晰的侧脸轮廓，锋冷的眼神，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着几人的身影，又像是眼前有雪花轻轻飘过，将视线移到了张助然身上。
　　“还不放手？”学生带着威胁的语气，但脸上却是游刃有余的的没有温度的笑容。
　　孙浩最怕他露出这个表情了，这位大神，实在惹不起。
　　屈舟泽，一个神一般的存在，中考状元，以全免生的身份进入全市最好的高中，霸占年级第一是随随便便，光是甩第二名，都有个三、四十分;关键是人家里有权有势，出身商务世家。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房间内安静了几秒，孙浩才反应过来，心里八千个骂爹骂娘。
　　“是屈神啊，您怎么来了？我们几个就是和他开个玩笑嘛。”孙浩赶忙赔笑。
　　他随即拉着几人就往外走，他也不管在一边愣着的张助然了，能带走几个是几个，一边走一边鞠躬90度，连声道歉。
　　张助然听到是屈舟泽，眼神瞬间变得凶狠。
　　他父母和屈舟泽父母是合作伙伴，父母一直那他和屈舟泽作比较，从小就在他的阴影下长大，抬不起头来;然而自己暗恋了5年的女孩，居然喜欢上了打压自己十几年的人。
　　他恨，太狠了。今天他必须把屈舟泽打得连狗都不如，才能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
　　“原来屈神也没有他们说的这么伟大嘛，不然怎么会来红池街风评最差、最乱、最肮脏的KTV呢。”张助然带着略微失望的语气，假惺惺道，还把“最”这个字着重强调了。
　　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格格不入的屈舟泽、无所畏惧的张助然、以及委屈的方知邻。
　　一阵风声袭来，是张助然的拳头带着风的声音，直攻少年的眼睛，屈舟泽一附身，往左一开，却一点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张助然也发现了，挑衅着：“屈舟泽，你不敢打啊？你也有怕的时候啊。”又一个左摆加前勾，对准他的太阳穴，迅速打去。
　　届时，屈舟泽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握住了他太阳穴旁的拳头，稍一施力，张助然便被拉了下去。
　　这一拽，便让张助然处于下风，他用左鞭腿直逼少年腰侧，屈舟泽右膝一顶，先发制人顶住了张助然的腹部，力度不大不小，刚好使后者将动作顿在一半，立刻收回动作，紧紧捂住胃，一阵干呕。
　　张助然死死盯着屈舟泽高高在上的背影，冷漠、无所谓。“屈舟泽，你他妈怎么不去死？”
　　闻言，屈舟泽微微侧身，阴暗的房间里，赤红色的灯光洒入他的眸中，猜不透的神情，像吸血鬼一样，难以揣摩，只有疯狂、妖异。
　　“你可以先去死，我看看再考虑一下。”
　　说完，便继续走向吓坏了的小可怜。
　　张助然不甘心的走了。
　　现在就剩下两人，屈舟泽揉了揉方知邻的头，柔声道：“走了。”
　　方知邻发现，这股清泉似乎能够治愈人心，入耳便不自觉的心跳加速，和刚才那个下手快准狠的他，判若两人。
　　他糯糯地说：“我不是笨蛋......”委屈巴巴地看向面前的人。
　　屈舟泽轻轻笑了一声，这次的笑不是冷漠无情，也不是恐吓威胁，是发自肺腑的温柔无奈的笑。
　　他想，这个笨蛋真可爱。
　　这一笑春风荡漾，一声倾心。
　　“遇到坏人不会反击，就老实巴交受欺负，不是笨蛋是什么？”修的干净整洁的指甲弹在方知邻饱满的额头上，很轻很舒服。
　　“我是不是欠了你一个人情.....我还不起。”
　　此话一出，屈舟泽挑了挑眉，这小笨蛋怎么这么可爱， “不用你还，交个朋友就好了，以后我保护你。”
　　方知邻眨了眨眼，眼眶还有些红，安安静静乖巧的望着他，过了好几秒嘿嘿一笑。
　　屈舟泽顿了一下，转身走出去，声音发哑，“走了，笨蛋。”
　　“去哪？”方知邻穿好衣服，收敛好情绪，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像只失而复得的小白兔，欢喜地跟着前面的新朋友。
　　“我家。”
　　方知邻：“......”
　　虽然屈舟泽是自己暗恋已久的对象，但他和屈舟泽平日在学校里没说过几句话，只有自己偷看他的份。
　　甚至今天的英雄救美，也是令方知邻心中发出莫名的疑惑，堪比世界未解之谜。
　　所以他非常奇怪，就好比全班倒数第一考试考了满分，又开心又后怕更是不解。
　　“那个......屈神，既然你今天帮了我，那我自然是欠了你一个人情。日后必会报答你的。”方知邻犹犹豫豫说，“至于回家就不用了。”
　　屈舟泽浅笑，视线对上方知邻的眼睛，说：“你要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打得到车吗？周围也没有诊所，我家刚好在这附近，也刚好有药。”
　　方知邻抬起手机，发现已经凌晨一点了。
　　的确很晚了，所以这么大晚上屈舟泽出来是为了什么？怎么回来这里？英雄救美吗？
　　一连串的问题浮入脑海，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屈舟泽似乎看穿了他，便说：“我出门找个人，半路遇见你了，就帮了一把，现在看朋友那边，也没我的事了。”
　　这么解释了，方知邻也不好再拒绝，就答应了去他家的奇怪要求。
　　一路沉默。
　　徒步走回屈舟泽家只用了五、六分钟，却像是走了几个小时似得，保持尴尬状态，只要你不言，我也就不语。
　　好不容易到了家，屈舟泽才开口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