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鬼屋的时间（5） ...
-
摊位的工作人员呆滞地望着两块充满了气球碎片的泡沫板。
“恭、恭喜，您分别射中了17和15个气球，可以选择两个一等奖……”
问题是，每一轮只有15个飞镖或者子弹啊？！她是怎么做到一发打中多个目标、并且全部命中的？！
短发少女放下玩具步/枪，平静地将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侧过头扬了扬下巴：“要一个三等奖的熊猫钱包，剩下的，月夜姐来选吧。”
按照摊位的拆分规则，她们还能兑换一个一等奖、一个二等奖和一个三等奖。
星见月夜同样呆滞地“卡巴卡巴”转过头，与贺泽礼那双夜空般宁静的眼眸对视，发出一声无意义的音节。
“……啊？”
打枪或者飞镖全中只能说明贺泽礼准头非常好，或者手感非常好，这种人在乐园中其实不少见，因此摊位的定价会稍高一些。
但她可没见过击中气球数比弹药数更多的啊？！
面对贺泽礼偷笑的表情，星见月夜缓了几秒才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那个超大的幽灵玩偶、泡泡枪和……”
她的目光落在几张半脸面具上：“兔子与狸猫的面具吧。”
“好、好的。”工作人员贴心地将奖品包裹好递给二人。
没想到月夜姐挺有童心的嘛。
贺泽礼如是想道。
紧接着，她的怀里就被软乎乎的触感充斥，巨大的阴影将她淹没。
贺泽礼：“……？”
星见月夜抓起阴影的一头，这才让她免于被“活埋”的命运。
“这些都是送给你的哦？”星见月夜将幽灵玩偶撑起，深褐色眼眸在阳光下散发着暖意，“原来是想拿熊猫钱包当做礼物，但是出了点意外……咳，总之结果是好的。”
-
幽灵玩偶有些太大了，整体又软乎乎地不太好拿，两人废了一番功夫才将其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不得不原路返回从后门把玩偶放回「鵺」的小房间，而贺泽礼的工资也有了归宿。
星见月夜伸出手取下她的口罩，将狸猫面具轻轻戴在对方脸上，小心地避开了肌肤接触。
后者不太适应地缩了缩脖子：“月夜姐？”
“可惜没有熊猫的面具……这样就可以了呢，”星见月夜为自己戴上兔子面具，用手指在头顶比出兔耳朵的形状，俏皮地眨眨眼，“我们去逛小吃摊吧~小礼有什么想吃的吗？”
小礼离开白色大使馆的可是看起来几乎要哭出来了啊。
时间已经来到中午，到处玩乐的她们早已感到饥肠辘辘。
打算顺路回到鬼屋解决午饭的贺泽礼机械地跟着对方再度踏入阳光下，漆黑而散发着诡异光线的鬼屋被留在身后。
狸猫面具刚好覆盖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口部，连她左脸上的疤痕也几乎被完全遮住，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她捏了捏口袋里毛茸茸的熊猫钱包，感觉内心也仿佛被柔软的绒毛扫过，带来一些细微的痒意。
“……谢谢。”
“什么？”星见月夜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随后便兴奋地指了指一个方向，“我记得那边有一家铁板烧店，他们家的牛肉烧味道超棒！我们过去看看！”
人来人往中，那兔子面具下的笑容却远比周围的一切更加明媚，高高扎起的马尾在空中摇曳着，占据了贺泽礼全部的视线。
片刻后，她同样扬起灿烂的笑容：“好啊，月夜姐。”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似乎不再是孤独的人了。
-
“今天的小礼好像有点不一样？”
望着蹦蹦跳跳扑入房间的贺泽礼，米原樱子小声问道。
平井阳介浅笑道：“就好像是从一缕随时会消失的游魂，变成了实实在在存在着的人类吧？”
以往的贺泽礼虽然与他们有说有笑，但那就像是条件反射一般，一旦停下话题或者转过身去，对方就能一瞬间恢复安静，仿佛方才的欢笑只是错觉。
那双眼睛里的笑意也并非不达眼底，只是会迅速消退，直至完全消失。
他偶然间看到过贺泽礼独自一人低着头思索的时候，就在看见她的一刹那，对方便习惯性地挂起微笑向他打招呼。
她的心中好像有抹不去的忧愁，却经常表现出懂事的模样，让人以为那是错觉，明明不喜欢与人触碰，依然会接受他们越过安全距离的接触。
那孩子离开了熟悉的家乡来到陌生的城市，周围的一切都与记忆中不同，他也是如此，自然能对她的情绪有些许共鸣。
“所以我才说，小礼很适合留在「鵺」，”那须将「休息中」的牌子挂到大门外，身上还披着开衫毛衣，笑容似乎有些意味深长，“大家也是，希望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些归宿的感觉。”
“归宿……吗？”平井阳介咀嚼着这几个音节，没有发表意见。
在相处的时间里，他感觉到那须似乎对贺泽礼格外照顾有加，除了星见月夜以外，小礼几乎是那须最关注的人。
米原樱子举起小拳头：“自从若松老爷去世之后，都没有人像那须先生对我这么好了，我已经在考虑把这里当成全职了……”
她每次工作的地方都会发生凶案，以至于让她觉得可能是鬼屋的“煞气”镇住了自己的厄运。
星见月夜摘下兔子面具，搂住了对方的肩膀：“好啊，以后的「鵺」就是我们五个人的归宿！”
————
「山村轶事」的小房间内。
贺泽礼抱着软乎乎的幽灵玩偶，整个人几乎埋在玩偶身上。
仗着不需要呼吸的优势，她狠狠地蹭了蹭玩偶，半晌才将头从玩偶的怀抱中抬起。
小桌子上摆着可爱的狸猫面具，半瘪的熊猫钱包昭示着她今天玩得有多尽兴。
贺泽礼抱着幽灵玩偶翻了个身，不自觉的扬起唇角。
即使在陌生的世界，也会有温暖的善意向她敞开。
而她可没办法将别人的善意拒之门外。
所以啊，请不要担心，她在另一个世界也能生活得很好。
贺泽礼闭上眼睛，轻轻在心里说道。
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老哥和爷爷奶奶不要看看自己的尸体，不，或许让他们得知真相，不去为此而付出不必要的精力比较好。
她的伯父伯母一家都还在世，爷爷奶奶不会因为失去她而丧失生活的盼头，倒是老哥已经没有了什么亲人，她不愿意想象对方得知自己死亡时会是什么表情。
在她被杀的那一天，老哥和她约好了要一起享受晚餐，还有一件事需要她帮忙……但她不是无可替代的，老哥总能找到其他方法。
至于E班的同伴们，她和他们之间隔着一整个世界，就如同她和亲人们一样，她与同伴们早已失联了四年。
如果杀老师能看到自己的改变，一定会很欣慰，她仍然记得五年前的自己有多让老师头疼。
前胸依然不间断地传来尖锐细密的疼痛，贺泽礼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
尽管心情很好，第二天的贺泽礼仍然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小女孩优丽的角色，成功将客人引（jing）导（xia）到了出口。
其中一位女性客人慌不择路地与同伴们走散，跑入了一条死胡同。
客人：“……”
客人：“……啊——！”
安详地准备原路返回等待下一轮客人的贺泽礼差点被迎面撞上。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跑错方向了吧？”
然而客人已经惊恐地抱头蜷缩在了角落里，口中念念有词：“不要过来，不要吃我，我不好吃，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是人贩子……去找那些坏人吧求你了……我以后一定每年都来供奉压缩饼干……”
贺泽礼：“……倒也不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用作道具的坚果被游客们传成了压缩饼干，那须爷爷觉得这点能成为一大卖点，便大手一挥改了道具。
“不要过来……每年一份、不、每年十份压缩饼干……优丽酱一定要把坏人们全部揍飞……”说着说着，这位客人竟然从瑟瑟发抖变成了浑身一抖一抖的抽泣，抬起手抹着眼泪，“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们……”
这位客人还挺可爱的嘛。
贺泽礼表情柔和下来，轻声说道：“乖，不哭不哭，坏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先站起来离开这里，我给你指路。”
她实在是不擅长安慰人，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好在客人似乎念得累了，终于把她的话听了进去。
“好、好的……优丽酱好温柔，明明应该过上普通的快乐生活……”客人哭得声音有些哑，她低声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却依然没有站起身。
贺泽礼等了片刻：“嗯……你先站起来吧。”
场面陷入诡异的沉默。
一秒钟后，客人别过头去，小声说道：“我、我腿麻了……”
贺泽礼：“……”
-
「山村轶事」的出口。
两位男性客人面上仍带着惊魂未定之色，直到站在太阳下，他们才松了口气。
即使知道那是工作人员所扮演的鬼魂，在那种可怕的氛围中依然给了他们不小的紧张感，以至于他们两个本来不怎么怕鬼的大男人都忍不住肾上腺素飙升。
等缓过神来，其中一位西装男人侧了侧头，有些迟疑：“……西村，你看到绘里了吗？”
另一位扎着小辫子的男人回头望向出口内黑洞洞的通道，犹豫了一下说道：“……可能和我们走散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步转身面向出口，却见他们正在寻找的人正被幽灵小女孩搀扶着一步步挪出来。
“绘里！”西装男人松了口气，连忙从帮贺泽礼扶起女人。
女人一把将头埋进男人的怀里：“友幸，好丢脸……我居然腿麻走不动，被鬼扶着出来了……”
扎辫子的男人别过头去，背靠在墙边沉默不语。
名为“友幸”的西装男人失笑着摸了摸怀里女人的脑袋，正打算说些什么，却忽然脸色一僵：“……绘里？”
贺泽礼感觉手臂上的重量越来越重，心中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女人靠着西装男人的方向，僵硬地向下压去，长发散乱地被风吹开，露出惨白的脸色。
“绘里？！”
贺泽礼迅速地伸出手触摸到对方的颈侧。
没有搏动。
————
『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鬼屋的时间（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