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师尊的三千年》风帘翠幕

8、诛魔始下山

　　胭脂楼醒来时不出意外的又在那片蓝风铃花海，三生三死，再度见到这片迷离幽蓝时心里竟然还有几分亲切。
　　她和丰翊然斗了百招，深觉魔界功法也就那样，论精妙神威远不及楚白衣自创的清问十三剑。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即便知道丰翊然的刀法如何破解，可若无修为傍身，再精妙绝伦的清问十三剑也无法在她手里发挥真正的威力。
　　得想个办法，把自己这一身修为带出这片花海。
　　胭脂楼苦思不得其法，猛地抬头，眼前倏忽有一只蝴蝶飞过去。
　　这是三次造访她发现的除了她和这遍地蓝风铃以外此处的唯一生灵。
　　是很美丽的蝴蝶，比她生前见过的要大一些，浑身闪着金光，悠然一只，不在花间停靠，而是向着遥远的地方飞去。
　　胭脂楼急忙追上去想一探究竟，就这么涉过花海走了不知几许日夜，终于跟着蝴蝶走到了一片深邃的湖泊前。
　　水面如银，映着蓝风铃花，也映着她，花中人影，竟透着几分诡异。胭脂楼去探湖水，那湖深不见底，水中有灵力波动，但和那蓝风铃里的灵力似是相悖。她摘了一朵蓝风铃花扔到湖面，刹那间湖水便沸腾起来，蓝风铃极速化为一缕白烟，像是被烧成灰烬似的。
　　可水，怎么会燃烧呢？
　　她想了想，又摘下一只自己的耳环扔到水里，她的耳环是天苍木所制，轻如鸿毛，但一沾到湖水便立刻下沉，消失在胭脂楼的视线里。
　　直觉这水有问题，而且很重要，但眼前却仍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胭脂楼往回走了几步重新回到蓝风铃花海，轻嗅花香，再次重生。
　　这次醒来是在寺庙的禅房里，比上一次重生醒来的节点也要早一些。大概一个时辰后，传来一阵敲门声，“女公子可收拾好了，我们要启程了。”
　　再次在小云山下见到楚白衣时胭脂楼觉得很委屈，她还没从上辈子被楚白衣冷漠推开后的情绪里出来，心里既怪他，又，万分的思念他。
　　她跟着楚白衣重新回到玉留山，这次不敢靠的太近，亦谨慎言辞生怕再有那句话招惹他厌弃。
　　这次她仍然拜了翟江尽为师，可与上一世不同的是，由于她没有说那些话，这辈子空闲时她还能找去找楚白衣请教功课，借机说说话，每每翟江尽将一本法术册子扔给胭脂楼让她自己悟时，她便跑去和楚白衣探讨，到最后楚白衣都忍不住自嘲，自己像是她的半个师父，胭脂楼被他这话吓了一跳，三天没敢上清问峰。
　　不过这一世她小心谨慎，在玉留山平安度过了半年也没碰上丰翊然，看样子似乎是躲过一劫。只是在楚白衣面前情爱之事一字不敢提，每天秃然看着他抓心挠肝心痒难耐。
　　那天她又去清问峰向楚白衣请教清水咒，水系术法，楚白衣最精通之术，却蓦然撞见楚白衣在收拾行囊。
　　“仙尊，你要外出吗？”胭脂楼问
　　“嗯，要带几个弟子下山诛魔。”
　　那岂非是要离开她？胭脂楼下意识的拽住楚白衣的袖子说：“仙尊带我同去吧。”
　　“还不行。”楚白衣将袖子抽回来继续收拾：“你修为尚浅还未到诛魔历练的时候，等什么时候修成仙体了，师伯自然会带你出去的。”
　　胭脂楼猛然摇头，上上上辈子从人到仙的修行路她修了整整十一年，这辈子就算再快也需得几年的功夫，可她不能任楚白衣下山而自己一个人苦苦在玉留山清修。
　　“人人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空练那些仙术发卷哪里比得上诛魔实战长本事，仙尊带我去看看不行吗？我想进步的。”
　　楚白衣这人最吃这一套，只要她肯上进，要努力，他就绝不会拦着。
　　“但你如今才入门不久，正是要打基础的时候，留在山上清修进益会更大。”
　　话没说死就是还有机会。胭脂楼拉着他的胳膊蹲到地上小声说：“但我真的很想跟你下山，仙尊你都不知道，我那个小师姐她每天都在堰棠峰上嘲笑我一介凡人妄想登达仙途是不自量力，嘲笑我见识短浅，我那位小师姐说她爹爹是青云山的仙门前辈，年少时就曾带她去诛魔降妖增长见识，可我年少时只是一个闺阁女儿，连正经书文都看不到几卷。”
　　她话音刚落就悠悠然抬起头和楚白衣对视，泪眼婆娑的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滚出来，啪嗒一声滴到地面上，敲的人心惶惶。
　　“出身本非人力可改，你何必与你师姐攀比这个。”楚白衣说着将她拉起来扶到椅子上坐下。
　　“是是，我没有要和师姐比出身，我要比也是比自身修为本事啊，所以仙尊我才想跟你出去长见识，落后的修为见闻我都会勤能补拙的补回来。仙尊就带我去吧，带我去吧。”
　　楚白衣叹着气说：“那我再斟酌斟酌。”
　　楚白衣的斟酌那八成就是说定的，他收拾好行囊以后亲自送胭脂楼回堰棠峰，又去翟江尽那里替她说和，去琢玉阁替她登记，去清风镇帮她置办外出要带的零碎。
　　三天以后明鉴台汇合，带着胭脂楼和其余五名弟子一齐下了玉留山。
　　他们一行七人御剑离开玉留山，又去清风镇卖了马匹一路赶往宣州，楚白衣说宣州城中的不知林里这两年时常有魇魔出没，魇魔虽已修成实体，一般修为低微，只敢躲在暗处魇住过路的人，很适合给年轻弟子练手。
　　诛魔的前一天晚上他们歇在宣州城的客栈里，楚白衣住胭脂楼隔壁，分开去语重心长的叮嘱她：“去看个热闹就行了，明日不可逞强，更不许往前冲，万事安全第一。”
　　胭脂楼乖巧的点头：“楼儿保证明日绝对半步都不离开仙尊。”
　　虽已叮嘱了许多，但第二天一早进竹林时楚白衣仍贴心的给胭脂楼打了厚实的护体结界，拉着她的胳膊把人护到身后。
　　“清心咒在多念几遍以免遇事时遗忘。”
　　胭脂楼念念有词的点头。
　　魇魔多因天地间无法疏导的怨念而生，初时没有实体，也不伤人，只唤作食梦灵，待怨气足够时就会修成有实体的魇魔，每日每夜在修炼之地织梦网，网住过往的行人。
　　魇魔所求其实只是行人在梦中的怨气，并不主动害人性命，但凡人入梦以后大都不能自然醒来，肉身在外界不吃不喝，日子久了，也就只能化作枯骨。
　　楚白衣指着竹林里黄色的魔气说：“这是因贪欲而形成的魔障。”
　　那团魔气下赫然立着一具腐烂的枯骨，他下意识抬起袖子挡住胭脂楼的双眼，柔声道：“害怕吧。”
　　魔族一向手段残酷，上辈子更血腥恐怖的场面她都见过，这个比起来其实算不了什么，不过能被楚白衣这样细心呵护的感觉太好，她舍不得拒绝，就只好缓缓点头说：“一点点。”
　　“胆子这么小，以后怎么除魔卫道。”楚白衣笑着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紫色的魔障是情欲，蓝色的是恐惧，红色的是杀戮。”他继续开始胭脂楼：“三界之中，无论是人还是妖魔神仙，都有避不开的七情六欲，爱恨嗔痴，私心执念，这本是天道常理，只是魇魔会在梦魇中将人心中的私，恶，无限的放大，继而魇住人的魂魄，直到肉身消亡，魂归混沌。”
　　“我知道啊，仙尊编纂的《诛魔入门》里有写，我看过很多遍了。”
　　楚白衣写的书，她每一本都能倒背如流了。
　　“嗯。”楚白衣应她：“多读书好，读书上进。”
　　打头的芙英师姐领着他们一路往竹林深处走，临近魇魔时发现一个被红色魔气缠绕的尚有生息的人。
　　“魔障红的这么艳，这得是造了多少杀孽？”凑到最前面的甘庆师兄感叹。
　　“多少杀孽由凡尘律法定，还不赶紧救人？”楚白衣提点他
　　“哦哦。”甘庆师兄缓缓将那人身上的魔气剥除，清晰的露出一个少年将军的模样，“原来是个当兵的，难怪杀孽这么重。”
　　师姐俯身给将军塞里一粒醒心丸，掐着虎口将人弄醒，“仙人诛魔，还不速速离开。”
　　“芙英，你觉得一个刚从魇魔梦魇里醒来的人能独自离开吗？”楚白衣提醒她。
　　芙英看着将军惨白的脸和耷拉着睁不开的眼睑，认命般的将人提起来扔到甘庆的肩上说：“小甘，扛出去，我们等你。”
　　仙门的规矩，为免伤及无辜，除妖诛魔时不可让凡人在场，虽说仙门动武时多半可讲究随机应变，但如今玉留山首座就站在一旁围观，他们做弟子的也不好偷这个懒，甘庆他只好将人背出竹林设结界保护好。
　　“好些了吗？”楚白衣等人的间隙低头关怀胭脂楼。
　　胭脂楼顺势抱住他的胳膊点头：“没那么怕了。”
　　“嗯。”楚白衣欣慰的题她理了理皱乱的衣襟。
　　甘庆送人回来以后继续跟在芙英师姐后面往前走，到魔气最盛的竹林中心时弟子们纷纷拔出剑准备御敌，胭脂楼本想拔流星剑凑个热闹却被楚白衣摁了回去。
　　“远远看着便是了，不可上前。”
　　楚白衣说完，凭空变化出两把椅子和胭脂楼一起坐下，随后悠悠然掏出一本册子一支笔，开始谨慎记录其他弟子对敌时的反应。
　　仙门弟子历练时的随行仙长大都起个督导审视的作用，若不是有什么天大的意外一般都很少出手，反倒是要将弟子诛魔时的表现记录下来，评个品级，些个评价，等历练结束后拿给他们各自的师父做参考。
　　于是前方打的热火朝天，楚白衣和胭脂楼在后方袖手袖的悠闲。
　　上上上辈子和楚白衣一起外出诛魔时，一向也是她这个做徒弟的打头阵，但那时楚白衣从不会这么悠闲的看热闹，他总是专注的审视她的一招一式，一举一动，万分可靠的给她压阵，让她后顾无忧。
　　所以那时她即便没有修成仙体也胆大包天的不畏对上任何妖魔。
　　他待她，实在关切的多，体贴的多。
　　半个时辰以后，芙英师姐一个反身挑剑结果了为首的魇魔，楚白衣笑着搁下笔感慨：“你芙英师姐入门不过十六年就已修成仙体独当一面，实在让人宽慰。”
　　胭脂楼起身看他，他那神情确实快慰的很，骄傲的很，满意的很 ，胭脂楼心里知道这不是什么值得计较的事，但还是会忍不住不开心，她觉得楚白衣分给别人一丝关注都会让她忐忑不安。
　　“我会比芙英师姐更快修成仙体，更加稳重利落，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胭脂楼望着他，在心里沉沉的唤他师父。
　　“嗯。”楚白衣欣慰的对她说：“你一向上进，我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