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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情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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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溪蘅看到周晏和穆雪安,神色稍稍缓和。
她收起刚才咄咄逼人的架势,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周大人和小侯爷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穆雪安盯着白溪蘅,他素日里没少听姑姑将起这位一贯会“作妖”的长公主,明明是庶出,却处处都要压上表姐白汝宁一头。
“父亲向周大人借了本书,我刚刚吩咐我的随从来御史台来取,都过了半晌了,他还没回来,我和周大人就来瞧瞧。”穆雪安轻描淡写道。
周晏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白溪蘅挑眉,显然有些不太相信:“安庆侯府的藏书汗牛充栋,应该不比宫里的少吧?”
穆雪安笑道:“长公主这话可当真是折煞我们了,小小侯府,如何同宫里的御史台相提并论。”
说罢,穆雪安说完一个箭步走到丁恨青面前:“你这人怎么回事的,让你去取个书磨磨蹭蹭的!”
丁恨青眨巴眨巴眼睛,连忙接住话:“是属下疏忽了,适才在御史台偶遇四公主,便闲聊了几句。”
“偶遇?”白溪蘅上下打量着丁恨青:“你一个随从,怎么会认得她?”
穆雪安连忙打圆场:“是我!我之前在金光寺偶然结识了四公主,我的随从自然也就认得。”
白流姜轻轻“嗯”了一声。
丁恨青和穆雪安两人一唱一和的样子有些滑稽。她侧目看着周晏,发现他僵直地站在那,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白流姜低下头,强忍笑意。
“哦?原来四妹的这个情郎是小侯爷的人啊,怪不得如此高傲。”白溪蘅依旧不依不饶。
周晏皱着眉头,他清清嗓,将头扭到了一边。
丁恨青的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心想这世上还有这么难缠的人!
“情郎?”穆雪安故意抬高了语调,学着白溪蘅的腔调。
他俊美的脸庞微露半分愠色,一双含情的桃花目快要渗出水来,做出一副他最擅长做的无辜表情,:“长公主,您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些。是不是这天底下所有和四公主有交集的人,被长公主瞧见了,都要唤作情郎呢?”
白溪蘅一时语塞,细挑的长眉微蹙着。
借此空档,白流姜抬起头看着她说道:“长姐,你也是知道的,我天生晦气,今日难得碰上愿意和我说话的人,一时失了分寸。长姐仪态万端,我自然是无法与长姐相提并论的,还请长姐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过我这一次。”
从前因为执拗和不会说软话,白流姜吃过不少的亏,如今她也慢慢学会了捧着人说话。
白溪蘅朱红的薄唇扯出一抹笑,白流姜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当着周晏和穆雪安的面她也不好继续为难:“今日看在周太史和穆小侯爷的面上,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吧。”
她抚了抚右侧空荡荡耳垂:“罢了,梦椿,咱们走,改日再让父皇送我一对,真是晦气。”
话音刚落,白溪蘅又反手摘下另一侧鲜红的珊瑚耳坠子,抬手扔在地上。
白流姜盯着地上的珊瑚耳坠,她面上冷冷的,银灰色的眼瞳像是幽深冷寂的寒潭。
丁恨青和穆雪安都长舒一口气:“终于走了。”
周晏的表情终于恢复了正常,他搓搓手心道:“你们这些孩子,编起瞎话来个个是把好手。”
三人都尴尬地笑了笑,丁恨青开口道:“老师,夜里凉,我们送您回去吧,免得着凉。”
周晏摆摆手:“不用,走几步路的事,我自己回去。”才走了两步,周晏回头看了眼丁恨青,眼里带着些许笑意:“宫宴眼看结束了,你再不回去,家里那边可就要露馅了。”
瞧着丁恨青慌张的神色,周晏无奈地摇摇头。
“大人慢走!”
穆雪安向周晏道别后,连忙拉起丁恨青:“咱俩得快些走了,不然一会儿别说丁伯伯,连我爹也发现了,到时候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等等。”
丁恨青挣脱穆雪安的手,朝白流姜走去。
“阿姜,我得回去了。明年的春闱,我会努力考上御史台的。”丁恨青看着白流姜的眼睛坚定地说。
“嗯,我相信你。”
白流姜相信他,从心底里相信。
“还有…你很好,今后不许再说那样的话。”
白流姜知道丁恨青说的是刚刚她对白溪蘅说的那句话,那话本是她说来应付白溪蘅的,没想到丁恨青竟听了进去。
丁恨青眼睛亮亮的,好像一只天真懵懂的小鹿,真诚又纯粹。
你很好。这简短的三个字让白流姜心头一颤,或许是压抑了太久,又或许是心头的冰雪慢慢消融。
白流姜开口声音有些颤抖,但语气却笃定: “好。”
穆雪安在一旁急得马上就要跳脚:“你俩差不多行了,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小侯爷,今晚多谢了。”白流姜欠身向穆雪安行了个礼。
“不谢不谢。”
穆雪安拽着丁恨青的袖子就要走,丁恨青走着对白流姜道:“我走了,你多保重。”
“保重。”
丁恨青和穆雪安走远后,白流姜在寒风中伫立许久,淡青色的裙摆在寒风中飞舞。她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眼里神色复杂。
许久后,白流姜转身,将地上那个珊瑚耳坠子踩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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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府内
一道白色的身影蹑手蹑脚地溜进房间,房内的小书童伏在书案上呼呼大睡,湿腻腻的口水在丁恨青钟爱的那本《陶渊明集》上洇开一大片墨迹。
丁恨青皱了皱眉头,他到屏风后脱下侯府随侍的银袍,换上自己那件墨青色的长衫。
他俯身拍了拍书童的肩膀:“听轩,起来了。”
听轩迷迷糊糊地从书案上起来,下意识抹了抹嘴角的口水。
“小公子,您回来了。”
丁恨青抚摸着他的头顶:“今天的事,千万别和任何人提起,尤其是我爹还有我大哥,知道了吗?”
听轩点点头,起身退到门外。
折腾了这一晚上,丁恨青早就有些疲惫了,他坐下长舒了一口气,注意到书案上的《陶渊明集》刚好停留在《归去来兮辞》这一篇。
丁恨青一眼就看见那句: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既然过去的发生的一切无法挽回,但往后的事还是可以尽力补救的。
重生后,丁恨青其实有过后悔,若是当初听从父亲的话,成为一名武官,或许上一世也不会落得那般惨烈的下场。但这一世意外得来的那本册子又提醒着他,有很多事似乎需要重新改写。
丁恨青脑海中浮现出白流姜那张清秀可人的小脸,她孤独但灿烂,像是开在角落里的繁花,隐忍不发,让他忍不住地想要向她靠近。
她要好好活着,丁恨青想。
这时,门外的听轩轻轻叩门,打断了丁恨青的思绪。 “小公子,大人和大公子回来了,正叫您去前厅呢。”
丁恨青一瞬间有些慌了神,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今晚他并没有和父兄打过照面,应该没有被发现。
有了底气,丁恨青整理了下衣襟,动身去前厅。
前厅里,丁文珏端坐在主位上,丁缃坐在一旁的侧位上,两人身板笔直,有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气。
丁恨青早就习惯了这种氛围,他叹口气,撩起袖袍坐到丁缃旁边的空位上。
“蓝儿。”
丁恨青硬着头皮应下。
“你今晚一直都待在府中?”
丁恨青的身体忽然紧绷,连忙点头:“当然,要不然我能去哪儿?”丁恨青眯着眼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丁文珏满意地笑了笑,又问道: “等过了年关,你就到入仕的年纪了,爹和大哥想问问你是如何打算的。”
丁文珏难得这样的柔声细语,但丁恨青的心里却道不妙,上一世就是因为这个问题,父子俩大吵了一架,丁恨青被关了足足三天的禁闭。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次,不能再硬碰硬了。
和穆雪安认识的这十几年,他别的没学会,装无辜的本领倒还是学会了一些。
丁恨青蹙着眉头,硬生生挤出一滴眼泪来:“爹,孩儿想参加春闱,去御史台周太史门下做个史官。”
虽说还是选择从文,但这次丁恨青的语气却十分柔软,他想着,总不会还是和上一次一样的结果吧。
丁缃在一旁单手扶额,像是猜到了丁恨青的选择。
丁文珏的脸阴沉下来,一对剑眉拧成了“川”字:“做什么不好,偏要去做个那人人嫌的文臣!”
“武将有武将的功业,文臣也有文臣的追求。”丁恨青目光坚定,他与丁文珏对视,收起了刚才那副柔软神情。
“爹,阿蓝说的有道理。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是效忠于宣朝的,不过是各司其职而已,我们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听到这话,丁恨青心头涌起一阵暖意,他看着丁缃,眼神里充满了崇拜与欣赏。
“爹,外祖父是文臣,老师也是文臣,他们都是大宣的好官。”丁恨青继续补充道。
丁文珏轻声叹息:“这史官,并非你想象中那么好做。”他眼里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又说道:“罢了罢了,路是你自己选的,今后也要你自己走下去。。”
丁恨青重重点头。
这条路再难,为了她,他也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