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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酸苦 ...


  •   闻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闹剧早已结束。

      他躺在沙发上环顾了下四周,办公室好像没什么人了,又看着自己手上的白色绷带,他手受伤了吗?

      愣神半刻后将盖着自己的校服外套扯开,坐起来后才发现自己身上那套脏兮兮的校服早已被人换了身干净的。

      他捏着衣领低头闻了一下,随后像断电的机械人一样呆滞。

      “醒了?身上还疼不疼?”
      李金刚看见他起身的时候叹了口气,指了指桌上的保温盒,“吃点东西吧。”

      李金刚见他没缓神,就帮他打开餐盒,继续说着:“这些天你待在学校里继续复习就好。”
      没听到回应,抬头看了看,闻秋依旧是对外界没什么反应的状态,犹犹豫豫终究没有问出口,换了个话题:“他说你胃口不好的时候喜欢吃这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闻秋两天没吃东西了,胃里饿得泛酸还有点想吐,看着那熟悉的餐具突然有点反胃,转身出去了。

      上了五楼,走到教室后门的时候,实验班突然安静,可闻秋却没发觉,只知道周致的书桌已经空了,干干净净,连一张草稿纸都没留下。

      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他缓慢又认真地收拾东西,不小心掉了本书,翻开的那页正巧有周致画的Q版小闻秋,但已经被撕烂了,闻秋低着头愣神片刻后弯腰捡起,轻轻拍了拍,装进书包,拉好拉链,然后走人。

      还没放学的人面面相觑,从他们打架完之后,所有的人都不被允许出教室,据说连其他班的学生也不能靠近一楼的办公室,校长亲自来处理这件事情。

      没人知道他们的具体处理结果。

      只能从校群里不断传来的几条消息猜测,他们大概率是被处分了,停课了。

      夏夜的风凉得有些刺骨,校道上的银杏叶片沙沙响。

      李金刚知道闻秋闷不吭声离校后,就在群里发了高考座位表,而闻秋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直到七号那天早上才回学校。

      他像小时候第一次去学校那样,是个哑巴,拿着证件和笔听老师说话,说完后他也没什么反应,安安静静的,低着头,乖巧得仿佛一碰就碎,似乎所有的人都离他远了,他在一座岛上,没有船只敢靠近,而他也离不开。

      酷暑难耐,两天的高考时间倒是一晃就结束。

      校外热热闹闹等着接孩子的家长们,举着横幅大声欢呼,校内南大楼五楼的教室人群拥挤,原本欢欣雀跃的气氛,可却看不出任何开心的情绪,都有些沉闷。

      “班长去哪儿了?”陈琰问,他看了教室一圈,“还没回教室吗?”

      “鬼知道。”张图真回了一句。

      “可能走了吧。”

      “我今天都没看见他。”

      “他跟你又不在一个考场,看不见很正常。”

      “唉,好好的打什么架啊?”

      “别说了,先收拾收拾吧,晚上七点毕业聚餐,回宿舍洗个澡或者回家换身衣服,记得在群里喊那几个保送的回学校。”
      陈琰环视一圈教室,“别乱扔垃圾啊,把桌子摆好。”

      “有什么好摆的,今晚又不在这儿聚餐。”有人回了一句,但还是认认真真地把桌椅摆回原来的位置,班上四十张桌子,整整齐齐,一张没少。

      实验班里最张扬的那两个闹掰了,高考那两天一个站在楼下大厅,另一个除了在考场上能见到人,其他时候不见踪影。

      “哎!实验班的!”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在实验班的门口,气喘吁吁地焦急问:“周致在哪儿啊?你们谁知道?”

      “你找他做什么?”何凯问。

      “不是我找,是闻秋找,他在哪儿啊!?”那人急得不行,“谁知道告诉一声啊!”

      “闻秋?”陈琰听到后立马问,“他找周致做什么?”

      “不知道,急慌慌的,碰见个人就问知不知道周致在哪儿,哎呦喘死我了,”那人哈着气说完,想转身的时候就顿住了,又强调说,“你们快帮着问问,我看他急得都快哭了,真的不骗你们,我没见他这么慌张过,我怕他有什么急事,你们快点儿找人啊!”

      “闻秋他现在在哪儿?”

      “楼下。”那人回。

      “老张你打一下电话!”

      “哎陈琰你跑什么?!去哪儿啊!”

      张图真看着陈琰一溜烟跑了出去不见了人影,啧了一声,拿了手机开始拨打周致的电话,只是关机了,问:“你们谁今天见过周致?”

      “我下午见过。”李乾安回,“我看他考完试就被接走了,我喊他的时候都不应声。”

      张图真问:“谁来接?”

      “啊,他爸啊,挺好认的,金发卷毛,跟外国人差不多。”李乾安比划了一下,“他们应该是回家了吧。”

      何凯看着手机屏幕,“可我发消息,没见他回。”

      唐云过了会儿说,“周哥电话关机了,联系不上。”

      “李乾安,他们出校门往哪个方向了?还记得吗?”

      “好像是东边。”

      “他家不是西边吗?”苏文清问。

      “对啊,他去东边干嘛?”

      “不是,你想追出去找啊?”唐云问,“赶得上吗?”

      “试试吧,我心里发慌,总感觉会出事。”张图真说完后就跑出去了。

      而刚跑下楼的陈琰一眼就看见闻秋正抓着俸凌的手问周致在哪儿,倒看不出他快哭了,只是脸色通红,一看就跑了很久。

      刚回校的俸凌看见他这样拧着眉摇了摇头,“我没碰见他,你怎么……”

      听见俸凌不知道周致在哪儿,闻秋立马松开了手,就近又抓了个人,“你知道周致么?”

      那人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点了点头,说:“知道。”

      “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那人回。

      闻秋又松开了人家,汗水滑落眼睛,他抬手蹭了蹭,眨了眨眼睛,眼眶立马就红了。

      陈琰想,他好像真的哭了。

      “闻秋。”

      闻秋听见声音抬头,像找到什么救命稻草一样,立马跑过来,语速很快,带着不自觉的慌张:“陈琰,你肯定知道周致在哪儿对不对?你告诉我。”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陈琰回。

      闻秋手里拿着的手机还在不断拨打着只剩“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联系人,听到这话想越过他上楼,只是被陈琰抓住了手腕,“别上去了,他不在。”
      见闻秋想扯开他的手,用力圈着他手腕又强调了一遍,“他真的没在上面。”

      闻秋的脚步终于停了,低着头微微喘气,“可我想找他。”

      “你找他做什么?”陈琰问。

      “我想找他。”

      陈琰看着闻秋慢慢地蹲下来,似乎是累坏了。

      他的手腕依旧很白,比以前细点,上面的红色手绳编得很漂亮,上面的黑色珠子被太阳照射变得很亮,手绳就这么松垮垮地搭在手腕骨上,上面有个很明显的牙印。

      他轻声问:“为什么又是他?”

      没听见闻秋的回话,拿着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大概三十秒后就接通了,“喂?小琰啊,怎么了?”

      “喂?周叔。”陈琰低头看着闻秋,“您知道周致在哪儿么?”

      “你找他做什么?”那头的周大老板问。

      “不是我,是我们班长想找他。”

      “闻秋吗?”

      “对,是他。”

      “叫他不用找了。”

      陈琰听见对面说完后似乎叹了口气,他低头看着脚边蹲着的人,“我就这么跟他说吗?”

      “你就跟他说,周致出国了,以后不会回来了。”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晃了晃他的手腕,“周致他出国了,以后不会回来了。”

      “出国了?”
      闻秋慢慢地抬起头来睁着双大眼睛看他,小声地重复了一遍,“不回来了?”

      “嗯,出国了,不回来了。”陈琰回。

      陈琰低着头看他,能明显的看清他那一瞬间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可明明前两秒还是面色通红的,他面目呆滞的似是在消化这两句话。

      “出国了。”他小声重复着,“出国了。”

      他没问为什么。

      许久,终于低下了头,像只流浪小猫。

      他也不要我了。

      他脑袋圆乎乎的,头发很黑,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修剪过了,凌乱且稍长的头发随意地搭在后脖上,那块凸起的骨头若隐若现,他瘦了好多。

      闻秋嘴唇无力轻动,呢喃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在对谁说,只是没人听见,他自己也理不清楚了,他永远也想不明白,怎么所有亲口说爱他的人都能那么轻易地将他一个人丢下。

      陈琰半蹲下来,问:“今晚来聚餐吗?三食堂。”

      闻秋手腕动了动,陈琰一直紧抓着的手慢慢松开,他看着闻秋没了束缚转身就走,双手插兜看起来潇洒极了,和他记忆中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个样,也跟刚刚急里忙慌的他判若两人。

      “闻秋!”陈琰站起来喊了一声。

      暮色渐沉,暗红色的晚霞染上了整片天空,陈琰站在原地看着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向着远处,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渐乎消失的背影。

      闻秋去了宿舍,输入密码推门进去,就看见了四个大的行李箱排得整整齐齐,每个行李箱上面都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他的名字和号码。

      有人帮他把行李收拾好了。

      他走到衣柜前,伸手摁了下锁头,拉开,里边放着一个白色的玩偶,是一只猫,旁边还有个白色的小瓶子。

      他抱着那只白色玩偶猫去了茴城,齐深牵着他,给他做了次全身检查,闻秋没像以前一样反抗,乖得很。

      这次是真丢了魂。

      闻秋检查完之后跟着齐深去拿闻溪的骨灰盒,只是等准备下葬的时候,他突然不想就这样把闻溪埋了,将骨灰盒装进书包背起,转身就走。

      无所事事的他又开始一个人乱晃悠,也没什么目的地,像小时候那样,只是怎么也回不到从前。

      旁边沥青路上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他怀里抱着白色玩偶猫,慢悠悠地踢着路上的那颗石子走。

      他低头时下巴会蹭蹭玩偶的绒毛,抬脚轻轻踢一下,听到响声又微微抬起眼看石子滚去了哪个方向,再十分懒散地走向石子停住的地方,又抬起脚轻轻踢一下。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石子不小心滚进了下水沟他才站定,一辆又一辆的汽车从他身旁呼啸而过,也不知道惊扰了哪片树叶。

      “咂。”

      叶片落地,某盏路灯便暗了下来。

      云破日出。

      旁边紧闭的卷闸门“哗啦”升起,他走了进去。

      “那么早。”何碎问,“吃早餐了吗?”

      “巧克力雪糕。”

      “没有。”何碎说。

      店里的机械声音突然响起,“钱包到账,十元。”

      “有病。”
      何碎伸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自己找。”

      闻秋站着没动,打完哈欠的何碎“啧”了一声,随后拉开冰箱开始翻,“吃酸奶冰糕行不行?我这儿没有巧克力雪糕。”

      闻秋蹲下来,肩膀靠在柜台边上,固执地说,“巧克力雪糕。”

      “妈的。”
      何碎将所有冰棍都拿出来,一根一根的看,“要不是隔壁没开门,早把你轰出——喏,给你。”说完将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冰棍递给他。

      闻秋蹲着将包装上厚厚的冰渣抖干净后撕开,咬了口,舌尖泛着苦。

      久久散不去。

      自那儿以后,他再也想不起巧克力雪糕是甜的。

      ——正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5章 酸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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