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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牢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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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分手的周致彻底崩溃了,心里的每一道防线都因闻秋的冷脸而断开,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校门口接闻秋,给他买早餐,给他拿书包,殷勤得像个想要弥补什么的罪人。
但是,他本不该如此卑微。
小满那天,距离闻秋说分手已经过了十六天。
整个实验班都知道了周致和闻秋的关系势同水火,水火不相容,碰上也不是说要炸,只是像冷热空气对流形成了风。
烟消云散。
据实验班的人观察,猜测是周致惹到了闻秋。
三模成绩下来了,闻秋成绩排年级第五,这是头一回,而周致挺身进入年级前三十。
拿到成绩的闻秋没多大表情,依旧按以前一样看错题改错题,等到中午放学铃声一响,就收拾书包走人。
周致从窗户看着他快速消失的背影,没敢再跟上去。
“周哥,发什么愣?吃饭去。”
张图真拍了拍他的肩膀,侧头看,“哟!少爷,哎不是,怎么了?眼睛进沙子了?您这眼眶怎么那么红。”
周致“嗯”了一声,抬手用力揉了几下眼睛,“陈琰你扫什么地啊?灰尘那么大。”
“哎!我就扫个地怎么你了?”
“沙子进我眼睛了还怎么我了?”
“教室哪有沙子?多金贵啊你,”陈琰拿着扫把往地板用力挥了几下,“我就扫!”
其实也没什么灰尘,大家也没问他为什么眼眶会红。
“扫什么啊?干饭干饭,饿死了。”张图真将他扫把拿开,往角落一扔,一手拉一个,“幼不幼稚啊?唐云!文清!快点儿!”
“来了!”
“等等等等!”
“苏文清别写了!饿不饿啊你?”
“哎哎哎!别催!”
“三——”
“来了!”
周致沉默的被他们拉着跑,到楼下时刚好碰见闻秋从办公室急匆匆地出来,他脚步没停,顶着大太阳就往校门口跑。
“班长怎么老请假啊?”陈琰问。
“你管呢?走走走!走个路怎么还发呆呢。”张图真只顾着早点干饭,依旧一手扯一个,扯不动,“行行好吧两位哥哥,我真挺饿的。”
背影相离,他离他越来越远了。
周致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每天持续性崩溃,每天刷题想闻秋,每天变着法子哄人,可不管他怎么哄,闻秋都不肯松口,只会冷着脸转身就走。
他觉得他真贱啊,非得抓着个人不放手,可是又执拗的等着,他还没给理由呢,没给分手理由呢。
再等等。
他从最初想要句理由和好到现在只要闻秋说句对不起就行了。
他想闻秋跟他说句道歉的话,一句就够了,他不敢奢求什么,再跟他说句话就好了。
他不想闻秋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分手吧。
这多可怕啊。
他想闻秋说其他的话,他想再听听闻秋的声音。
其实偶尔也会想着,实在不行就算了,不想了,分了就分了吧。
可等回了宿舍,看着这满是闻秋生活痕迹的地方,三十平米的温馨牢笼,禁锢着他。
他不要对不起了,他只要闻秋这个人。
闻秋没了他不行,他没了闻秋也不行。
他日日想着,夜夜想着,抓心挠肺,幻想着这一切都是噩梦。
会醒过来的。
他从立夏哄到小满,再从小满哄到端午,可闻秋每天只有早上会待在学校,来了教室也是趴着睡觉。
他好久都没跟他说话了。
好想把他关起来。
日子一天天的越发冷清,像坠入无边地狱,而端午这天晚上似乎比往常的每一天都热闹。
热闹裹藏着悲寂。
私人医院就算在茴城郊区,大半夜的也人来人往,有人抱着他的孩子喊救命,有人急忙推着病床进了手术室,有人大喊着让一让,有人躺在公共沙发上将就。
时钟走动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走廊显得格外清晰。
滴嗒滴嗒,滴嗒滴嗒。
“哒——”闷响一声。
零点了。
闻溪还没出来。
齐深看着躺在沙发上的男生,双目无神,死气沉沉。
他每天都能见到他,每天都能察觉出他又瘦了些。
他太压抑了。
像被困在一座牢笼里,无法逃脱。
许久,走过去半蹲下来,抬手揉了揉他无力垂下的手,手心冒着冷汗,冰凉至极。
“去我办公室睡一觉好不好?”
闻秋没有回答,他连眼都没眨,一动不动,保持这个姿势好几个小时。
“吱——”手术室门被推开了。
“齐医生。”护士喊,“带他去穿防护服。”
晨曦初露,天边的太阳慢慢升起。
从昨天就开始忙着给闻秋做生日蛋糕的周致,在儿童节这一天,从早上六点心情愉悦地等到早上八点,又从早上八点等到了十点,十二点,等到下午三点的时候,拧着眉去了楼下的办公室。
“李哥!”
“嚷嚷什么?”
李金刚现在已经差不多是退休的状态了,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只要过了这一个星期,那他就不用跟这群小崽子打交道了,只要这群小崽子不闹事儿,他就能放心下来。
他看着风风火火推门进来的周致,心情很好,“最近考试考得不错啊,想好去哪个大学了么?”
“扬大。”周致拉了张凳子坐旁边,有些殷勤地倒水,“李哥,问您件事儿呗。”
“什么事儿?”
“闻秋今天怎么没来啊?”
“谁没来啊?”刚推门进来的张回问了一句。
“他问闻秋多久才来呢。”李金刚说。
“闻秋啊?”张回还以为什么事情,“来了啊,就在教室趴着……”
张回这话还没说完,周致就跟条疯狗一样窜了出去,李金刚喊:“哎!慢点儿!”
“跑得比刚下课还快。”
张回看着一溜烟就不见的残影,摇摇头笑了,转头对李金刚说,“我觉得他俩其实还挺像。”
李金刚摇摇头否认了,“闻秋可没周致那么随性。”
“单亲家庭嘛,不爱麻烦别人。”
张回长长的“哎呀”叹息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时你让他家长来的时候是不是不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
“可不吗,明里暗里的都不想理我了。”李金刚回想起去年的时候,“其实他也想让他妈妈来的,可总担心自己是个麻烦。”
“心思重嘛。”
他没否认李金刚说的敏感,继续说着,“刚我在教室看见他一来就趴桌子上了,没什么精神气,他最近怎么回事儿,怎么老是睡觉。”
“没事,让他睡吧。”
“没事就好。”张回转着滑轮椅转了圈,“何碎最近在干嘛啊?好久都没见他了。”
“看人。”
“嗯?”张回扭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打哑谜了?看什么人?”
“他说……”李金刚回想昨天何碎在电话那头漫不经心无欲无求且无可奈何的语气。
“我最近啊?在医院看人呢,”何碎说,“一个倒霉蛋。”
跑出办公室的周致那心脏跳得也快,砰砰砰,似乎要冲破这胸膛跳出,步伐没停直接跑上五楼,才开始大喘气,额间的薄汗慢慢冒出。
从前门进去,教室一如既往的安静,教室的冷气直接扑到周致的脸上,裸露的手臂也慢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看着那趴在桌子上的男生,头发有些凌乱,似乎是用手呼啦过或者刚起床没梳过的一样。
周致放轻脚步慢慢走到座位上,把头侧到闻秋那个方向也趴下了。
他贪恋地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在心底攀爬疯长的藤蔓歪七扭八,不停地缠绕着,缠绕着,短短几日便绕成了个密不透风的牢笼,笼里那朵淡紫色的花终日见不到暖阳也开始枯了。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心尖上仅存的柔软,可半紫掺棕的花瓣还是落了一片又一片。
理理我吧,我快疯了。
教室安静得似乎只听见周致心底压抑着的祈愿。
一碰就碎。
“嘭!”
教室后门凳子摔倒的声音格外明显。
大家惊得转头看去,一张凳子歪倒在一边,而周致坐在地板上脸色发白,似乎是疼的。
“周哥?”
当大家以为他们又像往常一样闹腾的时候,猛地想起,不对,他们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周致坐在地上长腿一抬,毫不客气地踹向闻秋,“闻秋,我到底怎么惹你了?!”
而被踹了一脚的闻秋毫无防备地往后倒,他大概比周致惨一点,往后倒的时候后脑勺磕到了窗边沿,“嘭”一声,而后水杯砸落碎了一地,也不知道有没有落到他的身上,他有没有伤到。
“班长!”
两人的战斗为什么会开始别人也不清楚,只知道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拉不开了。
“周哥!你干什么!”
陈琰第一个反应过来跑过去,急得想拉开周致,“周致!”
“滚开!”
周致死死抵着闻秋的脖子,低头双目猩红地看着闻秋,咬着牙道:“谁特么敢来,老子连他一起打!”
“打什么打?!你疯了周致!你快放开他!”陈琰抱着他的腰想把他扯开,可奈何实在拖不动,随后又开始扯着他的手,“快放手!”
“班长!不要!”有人惊叫一声。
“啊!不!快住手!闻秋!”
“陈琰快躲开!”
闻秋满脸通红,抿着唇抬手就拉过旁边的椅子毫不客气地往周致身上用力一砸,周致抬手一挡,“嘭”的一声。
众人惊叫声响起,周致也因此被迫松了手。
闻秋一个翻身坐他胯上又把他压着,周致看着这张以前常常跟他撒娇的脸,抬手搭在他脖侧,大拇指慢慢地用力摩挲着他的皮肤,细嫩柔软,他碰过的地方一下子就红了。
小脸白皙透红的多漂亮啊,哭起来可招人疼了。
“是不是真以为老子会一直惯着你啊?”
他手往后搭他后颈猛着劲儿就是用力一摁,“我去你大爷的!”
“周哥!”
“别打了!”
“周致你干嘛!?”
“别打了周哥!”
“来人啊!”
“闻秋!”
“冷静儿点!周致!”
“靠!你们疯了么!?住手啊!”
“卧槽!”
实验班场面混乱,一群人急慌慌地拉架,又急慌慌地跑去喊老师。
闻秋被他一拳打到了鼻子上,鼻血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你他妈的!”
陈琰难得爆了句粗口,手忙脚乱的拉着周致,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
“你看他会说话么!”周致被制着双手,抬脚就往闻秋身上踹,“他妈的还不如一个哑巴!”
“周致!”
闻秋才刚抬手抹了下鼻子,还没来得及回神,就被周致一脚踹了个结实,疼得让他猝不及防弯下了腰,视线都变得模糊,耳朵嗡嗡响。
太疼了。
“扑通!”双膝砸落在地。
他那紧绷了好几个月的细弦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断开,像跌入深渊无人肯来救他。
那一瞬间实在难挨,突然想,还不如死了算了。
妈妈应该还没走远,他肯定能追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