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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麻烦的开端 ...

  •   新平5年,东郊的小国爆发了战争。战火从白昼烧到黑夜,整整烧了四年。其战火波及的地方,无论人无论物,都在漫天的明火里焚毁成灰。
      后人谈及这场战争时,大多赞叹东郊小国的顽强和意志,怀缅其国帝王,在艰难的战争中,仍不忘给国民留出一条逃亡的路,甚至亲自率兵厮杀到最后一刻,实在称得上“英雄”二字。其王有三子一女,幺子死于敌人刀刃之下,女儿受了欺辱自刎而去,长子二子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如今德成7年,东郊小国早已不在。战火燎过的地方,住人的住人,耕种的耕种,已是一副新的光景了。
      “你这泼皮,怎能讹上小姐!”市井之间,吵闹声自然时刻是有的。我们的故事,便从这一声争吵开始。
      “讹?这位姑娘,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此人着一身棕色布衣,虽是朴素,却是干净服帖的。长发随意的一束,甩在脖子后面,却也不乱。“这里可是黑纸白字写的清清楚楚,算一卦五十钱。”
      “你这算命不准,小姐不信,为何要给钱!”那丫鬟也不甘示弱,掐腰瞪眼,好大的气势。
      “我这可没有算命不信不要钱的规矩,”男人名为陆三千,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算命先生。相貌算是上等,身材高挑,只是那布衣宽松得很,他穿着倒像一个会行走说话的木桶,“尊称一句小姐,若连五十钱都不舍得,还真是让陆某长了见识。”
      “你!你莫要侮辱我家小姐,”丫鬟急了,将那小姐护在身后,“若非你让我家小姐伤心,也不至于不给你这钱!”
      “伤心?”陆三千挑眉,微微斜过身去瞧那小姐的模样——还真拿着手帕在抹泪呢,“哎呦,既然小姐听不得难听的话,那还来找我算哪门子的命啊,干脆去贫民窟里头撒一把钱,准有一堆叫花子祝您长命百岁,吉祥如意啊。”
      陆三千实在无语,算命若说了假话,还叫算命吗?他这人是爱钱,真惜命,常日里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可谓是圆滑世故。可偏偏算命这块,他定了规矩,铁了心不能说瞎话。
      他少有的良心都放在算命上了,偏就有人糟蹋这点良心。俗话说算命准不准,全凭客官一张嘴。陆三千明白,所以他不多嘴,客官想信就信,不想信就不信,信了他笑眯眯道个别,不信他权当自己放了个没味的屁。
      “你这无赖若是再扯皮,我就报官了!”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陆三千说,“为了五十钱你去报官,你家小姐还要不要脸面了?”他环顾了四周,看热闹的人早就围地一圈又一圈的,要说脸面,怕早就在七嘴八舌的讨论里丢尽了。
      “行了,苑苑,把钱给他吧。”那位小姐拍拍丫鬟的肩膀,轻轻点头。
      丫鬟叫苑苑,狠狠瞪了陆三千一眼,才从钱包里掏出钱来,没好气的扔到他脚边,“力气小了,自己捡起来——小姐,我们走吧。”
      陆三千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他这种身份,哪敢冒犯。只见他轻快的捡起钱,举起手左右摆晃,咧起嘴角,“慢走啊,欢迎下次再来!”
      待两位姑娘穿过人群,消失在路的一边时,陆三千才收起嘴角,从衣服内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绸制的布袋,上面绣着一条盘旋的金龙,看着只觉是价格不菲。他小心翼翼拉开束带,将钱放进去,拉紧束带,又匆匆塞回内口袋。
      陆三千摇晃着坐回椅子,头抵在椅背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无奈的又叹气又摇头。经刚才一闹,今天怕是不会有什么客人了,可能以后也没有了。一想起这个,他就觉得恼火,那小姐身着的衣服应是丝绸所裁剪而成,颜色光亮,版式也好看,视线向上,能看见小姐脖颈处的项链,中间有一块漂亮的红宝石,视线再向上,又戴着一个玉凤发簪,在阳光照耀下发光溢彩。这其中哪一个都比五十钱贵个千倍万倍,可偏偏这富家小姐不愿买账。陆三千理解,人哪有喜欢花钱买自己不喜欢的,别说五十钱,可能一钱都不愿花。
      距离陆三千摊位不远的地方,有一座豪华的住宅,大门的牌匾上漂漂亮亮的篆刻着‘洛平王府’。
      这洛平王,曾也是个响当当的角色。他名为苏知行,是当朝大将军苏平灾的二儿子,自小就展现出习武的才能,年仅十三岁,便成为一名将士,随父亲上阵杀敌,十六岁时候,被封了将军,统领众兵,为国赢得不少荣誉财富,一度被称为‘少年英雄’。可人无完人,‘英雄’也会犯错,在他十八岁时,领导了一场侵略战争,战争涉及范围颇广,当时他气血正旺,被自大冲昏了头脑,下令分开战力,以争取最快攻破。
      可他看错了局势,他只看见那小国偏僻落后,没看见地形的不利。他所带领的兵队,在洛川遭了埋伏,几乎全军覆没,其他兵队也遭遇了不小的打击,最终这场战争,本国惨败。
      因为这场战争,苏知行瞎了一只眼,摔瘸了一条腿,虽还能走路,但上阵杀敌是再不可能了。于是,皇帝念在他过往有功,封他为‘洛川王’,又赏赐黄金百两,丝绸五匹,将他扔在一个边郊小城,当了个不小不大的王侯。
      这个边郊小城,在苏知行来之前,连个名字都没有,百姓大多不识字,交通不便,商业落后,家家户户靠天吃饭,偷窃盗贼颇多,秩序混乱,实在糟糕。
      苏知行一到此地,又叹气又摇头,最终还是低下头整改起来。先将该地命名为颖川,又寻了几个读书先生,开了私塾,再拨出一些钱,兴建客栈门店,教人经商。就这样,短短七年的光景,不开化的边郊小城,如今也算的上富庶了。
      “清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此人正是苏知行。他身着一袭修身的蓝色长袍,看着低调,只在袖口处绣着图案。虽说少了只眼睛,但那墨色眼罩,反而显得他多了几分英气。
      “还不是遇见一个泼皮无赖,惹得小姐伤心了。”苑苑一见到苏知行立马带着小姐跑上前,一副‘求王爷做主’的神色。苑苑本生的个大眼睛,小嘴巴,如今眼睛眨巴眨巴,嘴角向下瘪着,看起来楚楚可怜,惹得旁人心疼。
      “他碰清儿了?”苏知行沉声道。
      “有我在,那人哪敢!只是让小姐出了丑,还说瞎话骗小姐!”苑苑愤愤说道。
      “怎么说?”
      “小姐今日去算姻缘,可算命那人却说小姐命不好,克夫,不宜婚嫁,”苑苑说,“您说这不是糟蹋小姐吗?小姐论相貌,论才学,哪能克夫啊!”
      苏知行一挑眉,笑眯眯的说道,“算命不准,不要难过了——苑苑,带清儿回屋休息。”
      “您可得给小姐做主呀!”
      “本王明日就去会会那泼皮,他让清儿丢脸,本王必千倍万倍的讨回来。”说罢,苏知行半推半就的送两位姑娘进了屋。
      清儿是苏知行对莫清冉的昵称,莫清冉算是苏知行的堂妹妹。四年前,莫清冉的父亲遭人污蔑,进了狱,就那么惨死其中。母女二人没了倚靠,哭着喊着求苏知行收留她们,苏知行念亲戚旧情,让她们在府上住下。三年前,莫清冉母亲染了重疾,不久也离世了。苏知行怕莫清情太难过,便收来一个丫鬟,专门照顾她的起居,那丫鬟就是苑苑。
      苏知行一抬手,便有一老奴上前来。
      “你去查查颖川城内的算命先生,”苏知行说,“明日一早,给本王汇报。”
      “城内只有一位算命先生,”老奴提到,“名为陆三千,不是本地人。”
      “只有一个?”苏知行轻笑一声,“这陆三千本事看来不小——除了不是本地人,没有别的信息吗?”
      “奴婢这就去查。”老奴欠欠身,退下了。
      苏知行思考时总喜欢用食指指尖轻敲桌面,清脆的响声能让他的头脑保持清醒。此时,他在院内一处凉亭坐下,指尖轻触着石桌面,一下一下,不急不重。
      第二日一早,老奴就来到苏知行书房前。轻敲几下,缓缓推开房门,只见苏知行已然坐在书桌前看书。
      “王爷,”老奴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书桌差不多两米处停下了,“市井里关于陆三千的消息鲜少,他的出身无人知晓,只知道是某一天突然出现的,甚至门关处都没有陆三千的进城记录。”
      “哦~”苏知行故意拖长尾音,十指交叉抵在下颚处,“这么说,他是个黑户咯,住址查到了吗?”
      “查到了,就在平流河下游的右岸。”
      “好,备车,”苏知行说,“不能让他扰乱了颖川的和平。”
      老奴虽是年岁已高,但苏知行的命令可是一秒也没耽搁。苏知行让他备车,一炷香时间,他已准备好马车,来到书房请苏知行了。
      “你去清儿房间随便拿个首饰来,”苏知行不明意义的笑了笑,“最好挑个看起来就很贵的。”
      “是。”
      苏知行满意地点点头,先一步坐上了马车。老奴动作也快,不一会就拿着一个玉镯子,递到苏知行手上。
      “哎,那个谁,你来驾车,”苏知行指着守门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挺壮,额头上有个不大不小的疤痕,面相看着就凶,“老高,你就不用去了,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情儿。”
      “是,王爷慢走。”老奴欠身,跟小伙子交代了几句,跨过门槛,进去了。
      “你叫什么?”
      “王行!”小伙子嗓门也大。
      “王行,很好”苏知行笑道,“你力气大不大?会打人吗?”
      “俺力气挺大的!”小伙子说着憋的脸通红,“打人俺也会,王爷让我打谁我就打谁!”
      “不错不错,”苏知行递给他一张简易的地图,“看得懂吧?我们就去那个地方。”
      “看得懂,俺一定不辜负王爷!”王行憨憨笑了几声,连忙爬上车儿板子,拽上绳子,只听一声:“驾!”那马儿立刻拨楞着腿,超前跑去。
      苏知行很宠莫清情,不是出于儿女爱慕之情,而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苏知行瞎了眼,残了腿,这辈子只能窝在这小地方;莫清情本该入宫为妃,后辈子本是荣华富贵,可经他父亲一事,她在宫里是再也抬不起头了。两个相似的人碰到一起,总该互相帮持才是。那么有人欺负了莫清情,他作为兄长,自然应给讨回来。
      让那陆三千在颖川待不下去,是他此行的唯一目的。
      “王爷,马车这里进不去了!”王行回过头,请示苏知行。
      “把马拴好,我们走进去。”苏知行下了车,整理好衣摆,打量着周围。木屋断瓦,地面泥泞坑洼,比起城内光景,这里简直像是地狱。
      “王爷小心,这里扒手很多。”王行提醒道。
      流经颖川的河只有平流河一条,城区位于上游,下游水受了污染,不宜耕种,因此多住了些贫困潦倒的贱民,大多靠着偷窃苟活。
      苏知行四下打量了一番,有不少七八岁的孩童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看,就像看见两块行走的五花肉一样,馋。
      “他们不敢,走吧。”
      一个额头带疤,看着就凶;一个戴着眼罩,看着也凶。那些扒手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啊。这一不小心,可能连命都没了。
      “王爷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王行问,“这里又脏又乱的。”
      从戎过的人,哪有不耐脏的?难道敌人的血溅到身上,就要惊讶的跳起来?难道雨天泥地的战争,就不参加?
      “王爷再坚持坚持,就快到了。”王行说。
      苏知行微微抬头,果然在十来米远的地方看到一个孤零零的小木屋。
      “就是这里?”苏知行指着那里问王行。
      “地图上就是这里!”
      “好,”苏知行踏步向前,推了推门,锁着。他又绕到窗边,帘子半掩着,模糊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一个桌子,一个椅子,还有个不大的柜子,在往旁边,就是一张床,床上整齐的叠着些衣物。“王行,你把门——”
      “两位有事吗?”
      苏知行没说完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猛的转过头,眼前人正是陆三千,他今日穿了个玄色长褂,宽松的挂在身上。
      “你是陆三千?”苏知行问。
      “没错,”陆三千迅速的上下打量起两人,“两位今日来是为算命?”
      “正是!”苏知行连忙接上话茬。
      “那辜负二位了,”陆三千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今日陆某不算命。”
      “为何?”
      “有些私事,若是二位不急,明日来我摊前,我给您二位算90钱。”
      “可我偏想今日算,”苏知行一步步逼近陆三千,“这东西悬乎的很,若是明天再来,算的不好怎么办?”
      “可陆某今日真真不算,”陆三千向后退了几步,“您要不另寻一位,别耽误了。”
      “可我就想你帮我算,不行吗?”
      陆三千无语,他早认出面前这位是洛川王—苏知行,虽不知他到底是什么目的,但看他旁边的随从,怕不是什么好事。
      “您别为难我了,我今日要是算了命,那得——呜哇!”陆三千刚想发誓,不小心间被苏知行推了一下,他一个踉跄,直直倒进河里。
      “就算我不给您算命,您犯得着这样吗——嘶…哎哎……”陆三千更无语了,刚想用手撑着起来,却被河里不知何时落进去的刀片划伤手,他吃疼地猛一缩,却因用力大,失了平衡,又摔进去了。
      “王行,过去按着他,”苏知行笑眯眯的瞧着陆三千,眸里尽是玩味,“别让他起来了。”
      “不是,您这——哎!”陆三千心下一紧,想赶紧起身,却还是来不及。王行已绕到他身后,一拽腿,陆三千再一失衡,脸朝下摔进河里。
      水本就浅,陆三千摔这三跤,真是把他摔得哪哪都疼,划伤的手还在冒血,火辣辣的刺激他的神经。
      “现在算不算?”
      “我不算,您还打算杀了我吗?”
      “我不怎么喜欢杀人,”苏知行说,“不算吗?”
      “不算。”陆三千回。
      “那还真是可惜了,”苏知行抬脚,踩着陆三千的脑袋狠的一压,“那现在想算了吗?”
      瞬间的窒息感让陆三千不受控制的挣扎,双手在乱挥时不经意间碰到了苏知行的腿。他猛的抓住,向上使劲一抬胳膊,成功让苏知行惊呼一声。王行护主,连忙站起身,打算扶住苏知行。
      “咳咳…”陆三千趁乱连忙爬起来,握住自己脖子,使劲咳了几声,才缓过来。“真是…疯了。”
      “陆先生也挺厉害的,”苏知行随意的拍拍手,“居然能自己起来。”
      “疯子,”陆三千嘟囔着从河里出来。衣服都湿透了,紧贴着皮肤很不舒服。他扯了扯胸口的衣服,“够了吧,您二位请回吧。”
      “你铁了心不算?”苏知行问。
      “您铁了心想算?”陆三千反问。
      “哎,就是铁了心想算。”
      陆三千无语,他看了看手上的伤口,都泡的涨开了,虽说不疼,但改天说不准就会化脓了。再纠缠下去,还指不定苏知行会不会让那人打死他。
      “我知道了,我先换身衣服。”
      “一开始这么做不就好了。”苏知行笑着,跟在他身后。
      “您跟着我作甚?”陆三千打开房门,就见苏知行跟的紧紧的,似乎也想进屋。
      “我这么努力的求你算命,要是你趁机跑了,我会很难过的。”
      要不是看在对方是洛川王——他惹不起的面子上,他这时候早就一拳打上去了。他这屋子哪哪都不好,一扇门一扇窗就搁在前头,后头可就一张墙。难道陆三千还能凿开那张墙吗?就算他有这力气,他还不舍得呢,他可就这一个去处了。
      “屋里简陋,您别嫌弃就好,”陆三千敞开门,比了个请的手势,“您请进。”
      “不错不错,”苏知行很夸张的点点头,“王行,你在外面站着,别让别人靠近。”
      “是。”
      别让别人靠近?怎么,苏知行还打算杀人灭口啊?陆三千心下一惊,也不好在面子上表现出来,便轻咳几声。
      “怎么,受凉了?”苏知行偏过头,观察陆三千的状态,他的脸果然是有点红,“没想到你身子这么弱,泡了一会儿水,就染病了。”
      “自然比不上您,”陆三千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您请坐着歇息片刻吧。”
      “你这椅子干净吗?脏了我的衣服,你也赔不起,我就委屈自己,站着陪你好了。”
      “那可真是谢谢您了。”陆三千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这句话。他是万万没想到苏知行是这样的性格,毕竟他听来的可是这位王爷精彩的从戎经历和绝妙的治城功绩。哪成想,这人却长了一身的贱骨头,哪哪都贱。
      “不客气,”苏知行说,“话说,你是什么来颖川的?门关没有你的入城记录。”
      “万一我是本地人呢。”
      “我刚来颖川的时候可就把户口查全了,我怎么没看到你的名字呢?而且这往后,每年年末我都派人查户口,记录新生儿,可我怎么也没记得看见过你,”苏知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右手握拳拍到左手手掌处,“今年倒是还没查,怎么,你是今年才出生的吗?那长得还真是老成呢。”
      陆三千撇撇嘴,是真不想跟他掰扯。
      “您说的是,我确实不是本地人,”他磨叽的才脱下外褂,“我应是四年前入的城,的确没有在门关登记。”
      “四年前?”苏知行瞥了一眼陆三千方向,“这么瘦,怪不得身体不结实,啧啧。这颖川上下就你一个算命先生,生意还不好吗?”
      “勉强糊口罢了,”陆三千说,“靠嘴皮子养活的人,哪能活的滋润。”
      苏知行轻笑一声,撇过头盯着那木柜子,“你既然没在门关登记,城里的籍贯你有吗?”
      “有的,就在那边的抽屉里,您若是不嫌脏,可以自己找找看。”陆三千在床上堆叠好的衣服里挑了一件,也是黑色的。
      苏知行这时候确实不嫌脏了,他走过去,慢慢的拉开抽屉。里面只有几张宣纸,没有字,还有一个毛笔,笔尖的毛已经干的分叉了。苏知行好笑地摇摇头,在宣纸下面确实找到一张证明他身份的文件,他仔细的从第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字,又盯着盖章看了许久,也实在没看出作假的地方来。
      “您可找到了?”
      “确实找到了,”苏知行抬头望了陆三千一眼,他还背对着整理衣服,“抽空去门关做一个登记吧,省的以后有麻烦。”苏知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里拿出玉镯,连忙塞到那些宣纸下面,藏着。
      “多谢您提醒,改日我会去的,”陆三千说,“您今日想算什么?”
      “姻缘。”
      陆三千一惊,忙又尬笑道“很少见到男人算姻缘的。”
      “为什么?”
      “您知道这本就是男尊的时代,就连贫贱的男人都能找到媳妇,何况身份地位比他高的呢。”陆三千说。
      “那男人一般找你算什么?”苏知行问。
      “算科举能不能中,算生意好不好,算收成怎么样,”陆三千从枕下,取来一块碎步,小心缠在伤口处,“养家糊口的男人大多在乎这些。”
      “感觉你在内讽我,”苏知行微微一笑,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只有我这样的闲人来算姻缘了。”
      “您身份高贵,自然不在乎这些,”陆三千包扎好后,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看着苏知行,“我想问您几个问题,请如实回答。”
      接下来,陆三千就五行八字进行了询问。大约一刻钟后,陆三千结束了问询。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
      “怎么,看你这个表情,我姻缘不顺啊?”
      “算出来的结果是…”陆三千真不知道该不该说,说了可能会死,不说可能也会死,“您这一生未娶妻。”
      苏知行明显一惊,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微微一笑,问,“陆先生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您想知道?”
      “当然想啊,说说看。”
      陆三千别开视线,比出三个手指,说“有三种可能:其一,您本身不打算娶妻;其二,您好男色,不好女色;其三,您那方面不行…”陆三千没敢看苏知行的反应,听天由命。
      “算的还挺准的,”苏知行说,“我的确没打算娶妻。”
      “啊,您能接受就好。”陆三千松了口气。
      “你不好奇为什么吗?”
      “您的私事,自然不好过问,”陆三千连忙扯开话题,“这次陆某当送您一次,不用给钱。”
      “可你今日本是不算的,我破了你的规矩,你不收算命钱,我也应该给些补偿才是。”
      陆三千简直忍不下去了,眼前人什么都知道,还非要招惹他。可人家官大,他一介贱民哪敢冒犯,忍着呗。
      “您别为难我了,您身份高贵,为您算命也是陆某荣幸。”
      “那你一开始为何不愿意算?”
      陆三千哑言,他总不能说今日事家人忌日吧,那苏知行又该问他故乡在哪,他更不敢说他的故乡是被灭的东郊小国吧。这一张嘴,保准得掉脑袋。
      “您来时陆某本打算去见友人,若是算命,一来一回,就来不及去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可耽误你了?”苏知行明知故问。
      “…若是友人知道我为您算命耽误了时辰,不会责怪陆某的。”
      苏知行轻笑一声,打开木门,“那不打扰了,你尽快去吧。”
      “是,二位慢走。”陆三千不得不感慨自己凭空编瞎话的本事。他看着苏知行两人走出视线,才进了屋。
      刚一关门,他就朝着木柜子走去。打开抽屉,一把抓起那几张宣纸,扔在地上。苏知行故意留下的玉镯,就这么暴露在陆三千面前。
      “真是够了…”他无奈叹气,抓起那个玉镯,放在手里仔细打量——是很旧的款式了,如今市面上的玉镯,要么刻画要么刻字,这么白白净净什么都没有的玉镯,早就不受年轻姑娘青睐了。但质地确实不错,摸着光滑,看着透亮。
      陆三千看着玉镯出了神,苏知行想搞他,凭他的身份,很难脱身。扔了,苏知行还能反咬一口,让他赔钱;留着,说不准会诬陷他,说是偷的,让他受罚;卖了,肯定也会被找到,然后再套上一个偷窃的罪名;若是他主动还回去,还不知道苏知行会不会认账…他不过一介贱民,怎么招惹上这么一个活阎王,他还没想明白。
      “啊,总不会是昨日那姑娘…”陆三千喃喃。肯定是了,他在颖川待了四年,苏知行都没管他,就昨日跟那女孩起了冲突,今天颖川的老大就找他麻烦,肯定是那姑娘告的状。
      他把手镯放回原位,又把宣纸塞了回去,关上抽屉。做好这些后,他走到床边,脱下鞋子,上床躺下闭眼,睡觉去了。
      顺其自然,听天由命。他这么告诉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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