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群发消息》青涩苦果

1、一条群发消息

　　2012年10月

　　我似乎不该活在这世上。

　　我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理由，也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痕迹。

　　我不爱合影，我讨厌相机，我讨厌人群。

　　自以为爱着孤独，却也害怕着孤独。

　　就像灰尘总会落地，人总会死去一样。

　　我只不过，想早点到达终点而已。

　　2012年11月

　　其实每个人都只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除了自己以外，其实都难以触摸彼此的真心。

　　隔着一副躯壳，摸到的只有温热的皮肤罢了。拨开这层皮，或许，还有一颗冰凉的心。

　　即使，拥有共同血液的人也一样。

　　不是没有期待过，只是期待总是太过于沉重，它承载着未来，真心，与一切美好的意象。

　　越是沉重，就越是容易摔碎。

　　所以，我放弃了期待。

　　2012年12月

　　年末了，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格格不入的感觉更加深刻了，似乎从我第一声啼哭开始，这个世界就将我拒绝在外。

　　期待着一场雪，覆盖一切的雪，好的坏的，美的丑的，都盖住，只留白茫茫的一片。

　　2013年6月

　　雪如期到来。

　　......

　　一
　　我总在想，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从来都没有能够说服我的。

　　有人说，人生的意义在于结婚生子，还有的说，人生的意义在于为社会做出贡献。

　　不过，我更倾向于，人生毫无意义，都是吃饱了，撑出来的问题。

　　少女时期，我曾暗恋过一个男孩。

　　很肤浅的，他就是很帅。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他，那我可能只能回答出一个：“很帅。”

　　其实他还很温柔，具体表现为：他会帮助其他女生搬重物；他会细心地为其他女生讲题；他还会很礼貌地跟其他女生打招呼......

　　是的，他很温柔也很绅士。但是我不曾体会过。

　　所以我只能很肤浅地说一句：“很帅。”

　　也曾春心荡漾，想要表白。

　　却没想到，首先撞破了他被告白的场景：

　　“对不起，谢谢你。”

　　少年很简洁明了地拒绝了那个少女的告白。

　　少女落荒而逃。

　　少年站在原地。

　　我躲在角落旁观着。

　　少年将少女送的情书扔进了垃圾桶，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

　　你说，这个表白失败的情书应该怎么处理？

　　交还给那个女生？未免让人以为是在羞辱她。

　　独自收藏好？未免让人觉得太过于多情。

　　让两方都为难的东西，没有价值的，就该扔进垃圾桶吗？

　　毫无理由的，我上前将那份情书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

　　突然感觉自己是在做什么坏事。

　　毕竟偷看别人的秘密是件让人瞧不起的事情。

　　那封情书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说自己对他一见倾心，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性格，喜欢他的一切，所以想要和他在一起。

　　所以，为什么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呢？

　　明明，喜欢也可以是远处的欣赏啊。

　　不过，我也理解这是人类的本性在作祟。

　　在小时候，对于喜欢的东西，本能的就是抢夺。

　　看到喜欢的花，就把它摘下来。看到喜欢的鸟，就剪断它的飞羽。看到喜欢的鱼，就将它圈养在鱼缸里。

　　如果说，喜欢触不可及的东西，那就找个替代品。

　　比如，相片。

　　喜欢云，那就照一张像；喜欢山，那就照一张像；喜欢月亮，那就照一张像。

　　越是思考，越是觉得喜欢是一件很野蛮的事情。

　　二

　　我从来都不喜欢我自己。

　　我觉得也没有人会喜欢我。

　　但是，我的母亲却说她爱着我。

　　爱这个词，太过于沉重。它像是一种束缚，让我不得不接受所谓的“爱”。

　　毕竟在别人看来，一切以“爱”为名义的事情，都可以顺理成章。

　　比如，我爱你，我便可以喂你吃你不爱吃的东西，因为我觉得吃了它对你身体好。

　　比如，我爱你，我便可以将你的生活按照我的想法安排，因为我是为了你好。

　　还比如，我爱你，我便可以把你锁在我的身边，因为我怕你被其他人欺骗。

　　这真的是爱吗？

　　我从不怀疑我的母亲对我的爱。

　　只不过，这个爱，让我觉得太过于冠冕堂皇。

　　就好像她爱的不是真正的我，而是她期望的“我”。

　　她爱我，所以跟一个陌生男人结了婚。

　　在领了结婚证后，

　　才通知我：“这位叔叔就是你的新爸爸了。”

　　她认为，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只不过，我已经过了需要父亲的年纪了。

　　我的三观已经定型。我的生理已经成熟。

　　我也可以自己挣钱养自己了。

　　所以，父亲？不是必需品。

　　我没有对母亲的决定做出什么质疑。

　　因为我的反对，从来不能够解决什么问题，事情并不会像我想象的变好。

　　而且，我也知道，是母亲寂寞了，只不过是借“爱我”这个借口而已。

　　我有过很多“爸爸”。

　　但幸运的是，我不曾被我的母亲抛弃。

　　虽然这些“爸爸”都不喜欢我孤僻的性格，有的还因此和我的母亲离婚。

　　还有的“爸爸”，看我不顺眼，将我一脚踢出了房间。

　　也不是没告过状，只是看着母亲疲惫的表情，我明白，我该停止这种做法了。

　　因为，母亲的生活不只有我。

　　母亲也有自己的生活。

　　所以，我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了，所以，我远离了这让人窒息的爱。

　　三

　　可是，我该去哪？

　　拿着一张机票，我心中生出了一丝犹豫。

　　我的决定正确吗？

　　我能够好好生活下去吗？

　　......

　　飞机上，穿过云层，阳光刺眼。

　　俯瞰地面，城市和村庄就好像上帝的积木。

　　人类就是这世间的尘埃。

　　突然感觉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

　　在哪不能活下去呢？

　　捡垃圾都能活下去。

　　下了飞机，租了一辆汽车，随便指了个地图上的地名，到达了目的地，突然觉得捡垃圾好像也不能养活我自己了。

　　一片荒芜。

　　或许，吃草也能活着？

　　才知道，原来夏天的夜晚也可以让人冻僵。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牧民，一番交流之后，同意我暂留他们家中。

　　这时我无比感叹，钱真是个好东西。

　　虽然我没太想活着，但我现在还不想被冻死，还是夏天的夜晚。

　　在牧民家里，喝了碗奶，吃了个馍就睡下了。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暂居地。

　　前往高原深处。

　　高山，草原，天空……

　　毫无人烟的地方，让我放松。

　　我不必再在意背后有没有人嘲笑，不必再担心自己是不是伤了别人的心，也不必再担心自己的未来……

　　此时，我只是我，我只是此刻的我。

　　想要记录这一刻，于是拿出手机。

　　刚打开相册，镜头却是对向自己。

　　自己笑的好开心。

　　嗯，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怎么会突然有点感慨？

　　相机中的人，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面容扭曲，丑。

　　关掉的相机，现在连拍照的心情也没有了。

　　把手机揣在兜里，踏着草的绿芽，向高处前进。

　　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半路我就精疲力尽了。

　　我瘫软在地上，思考着吃草能不能充饥。

　　抓了一把草放进嘴里，嚼了几口。

　　“呸！”

　　真难吃。

　　为什么牛羊就能吃得下去呢？

　　或许，因为他们没吃过人类的食物？

　　看来，是我吃的太好了。

　　放弃了吃草充饥，于是就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

　　我一直以来对天空都只是仰望，也是在飞机上的那一次，平视过天空。

　　可是天空在外还有外太空……

　　天渐渐暗了下来。

　　星星真的很好看。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星星。

　　突然想起了一个说法，人死后就会化成星星挂在天上。

　　那地球的天空应该挤满了星星。

　　突然远处传来了狼嚎。

　　试着蹬了蹬腿，果然没劲。

　　跑是跑不动了。

　　要不装死吧？说不定狼不吃死人呢？

　　闭上了眼睛，狼的嚎叫越来越近。

　　果然，我还是紧张的。

　　还是留个遗言吧，让人不停地寻找也挺麻烦别人的。

　　嗯……写些什么呢？

　　告别感言？好像也没啥可说的。

　　人生总结？那可真是无趣的一生。

　　来世展望？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再活一世了。

　　思考了半天，却发现很重要的问题，我该发给谁呢？

　　翻着通讯录，很好，只有5个人，减少了很多思考的烦恼。

　　其中还有一个是个淘宝客服。他加我只是为了让我给他们好评。

　　很好，只有四个候选人了。

　　狼嚎似乎在催促着我做决定。

　　哎呀，真的是关键时刻掉链子。明明我可以群发啊！

　　想着，我就打起了字：

　　你好！当你看见这条短信时，我就去天上挂着了。很高兴，也不怎么高兴认识你。既然我来到这个世间，走了什么也带不走，就把我的银行卡密码告诉你吧！
　　……
　　虽然没多少钱，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好了，再见！

　　群发完消息，我把手机往身边一扔。

　　眼睛一闭。

　　过了一会儿，脸边有温热的东西靠近了。

　　啊，真是一次糟糕的体验。

　　……

　　我到死也没想起来，高原上没有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