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鱼七

16、第十六章

　　“你说你不欠我，那就让你永生永世还不尽我。”

　　这道低沉的声音在黎落神台久久徘徊，它像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记，但在黎落的记忆之中自己从未亏欠过别人。

　　她行事张牙舞爪，手段狠辣从不愧对魔族帝姬的称号，可她睚眦必报却又恩怨分明。

　　就像玄姬一事，她被玄姬害了一次那她必报她一回；她从玄姬那得了好处，便赠予她一个机会。

　　所以她何曾欠过别人，但那道在她神海震荡的声音却又时刻都提醒着她的确亏欠别人。

　　“我想不起来。”

　　面对似有期望的九霄，黎落莫名的心生愧疚，与之对视的目光带满了犹疑与极不确定的茫然。

　　她此刻的内心十分的矛盾复杂，是因她的确感知自己与九霄有着千丝万缕，但她就是想不起来他们之前相互缠绕的干系。

　　黎落是真的忘了，而且还忘了个一干二净。

　　“其实帝姬无需介怀，在与你共度的那几夜已让我释怀了许多。”

　　九霄敛眸第一次避开黎落带着愧疚的目光，淡然道：“何况我也不想让你记起。”

　　黎落知道九霄是在说假话，如若他当真不想让她记起又何须做这么多事？

　　他们之间的关系纠葛怕在上古那抹将他们一同孕养他们的灵息开始，就已经密不可分，单此一点就注定了他们本该就是一场生死交缠的局面。

　　九霄从始至终的确没有骗她，反倒是她自己自欺欺人了。

　　“我会好好听的。”

　　忽的，黎落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冒出这么句话，而在说完之后她还自动补了一句。

　　“等此事了结，你一定要同我好好交代。”

　　峰顶之上是高远深邃的天穹，霞光如浩渺的烟波随着云雾起伏，浓淡不一的仙雾掠过高耸的阵柱缭绕到二人之间，如幻似梦，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绮丽之色。

　　九霄隔着云雾回望，牢牢地将她的目光锁定，对着那双潋滟的魔瞳他的眼睑忽颤了一下，心口一瞬的悸动令他唇角生笑。

　　“好。”

　　片刻的安宁不过是从纷乱中偷来的闲暇时光，前一刻的万里晴空下一刻便接踵而至的魔云掩盖。

　　横冲直撞的魔息不似黎落的汹涌澎湃，但其中的奔涌之势已略见凶狠。

　　雁岐来了。

　　黎落目露欣慰的看着空中黑云，不消去猜也知这是雁岐给她的信号。

　　此处既为古昆仑，那雁岐便也要同其他人一样徒步而上，毕竟只有上古遗脉才能做到不被上古遗迹的锢术控制。

　　而他能用魔息来前来传信，于他已是很大的进步了。

　　随着魔息的涌入，西边的也传来一阵阴风，霎时将空中最后所剩的一点天光给悉数吞噬。

　　没有金乌的纯阳之息，躲在层层黑土之下的幽冥百鬼终于了重现人间的机会。

　　千万鬼兵整齐划一的停在山脉脚下，领头的骷髅鬼马在一阵纷飞的白纸当中化成半兽人形。

　　“将军。”

　　半兽的鬼马将军听到呼唤，轻踏马蹄来到队伍中的辒辌车前，恭敬道：“女君有何吩咐。”

　　森冷的阴息席卷大地，地息沉沉中一只就着白骨而化的纤细手腕拂开尘帘露一张血色的樱唇。

　　“令鬼兵就这地息而上，小路登山太慢了。”

　　“那女君……”

　　“无妨，有戢成在。”

　　鬼姬冷言打断，鬼马将军便不再多言，趋势着鬼兵没入地表循着地息攀山而去。

　　所以，当黎落在峰顶看到成千上万的鬼兵从石缝里钻出来时，意外的露出怔愣的表情。

　　“鬼兵？”

　　鬼王发兵，那鬼姬此刻定在附近。

　　想到背叛魔族投靠幽冥的戢成，黎落旋即想起已出形体的三魔。

　　“三魔已经化形，以我推断三魔恐怕已经附在鬼姬身上。”

　　不对。

　　鬼兵之所以到的这么快，是因为它们可以寻着地息穿山而上，鬼姬如若被三魔附体，她不该是在附近而是早就到了他们面前。

　　难道三魔没有附身在鬼姬身上，可雁岐分明不是说三魔已经借体化形了吗？

　　黎落沉默片刻，手心一阵发麻忽而有了一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九霄，亓钺真是你的转世吗。”

　　九霄如今的身量要比黎落矮些，所以多大时候她都要垂眸俯视。

　　“我总觉得在城主府的三日很是奇怪，你一边说自己过的有多么凄苦，无实权徒有少城主的头衔，非人似物。”

　　“据我观察内城无论是护法长老还是身居要位的仙师，他们对你都有着一颗畏惧之心。”

　　“可外院的情况似如你的嫡长兄，又确如你所言那般对你尖酸刻薄，丝毫没有长兄该有的气度。”

　　“而且三日里，我一次也没见到过东骊城主，你说自己没有实权但城主不再皆是由你在暂管城内一应事务。”

　　“你究竟在隐藏什么？或者说你在暗中又步下了什么局。”

　　山雨欲来之前，黎落当真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她不想不明不白的被人当作棋子，而执棋者还试图打着为她好的旗号。

　　“他的确是我转世，但他也在一年前消失了。”

　　九霄从未想过隐瞒，之前不说是只觉其中内情一时难以解释清楚，可现在黎落开口问了那他自然要去回答。

　　“消失？什么意思？”

　　黎落觉得他在故作玄虚，但转念一想那道将她阻隔在外的护幛的确是在一年前才有了松动。

　　消失，并非是死。

　　黎落不知要如何理解，如若亓钺在一年前就消失了，那她在山谷见到的亓钺难道已经变成了九霄。

　　不可能。

　　在设有竹林秘境的那个山谷，她见到的应当是亓钺才对。

　　九霄才不会露出小鹿般的眼神，更不会在她面前露怯示弱，如若者这些都是他为了偏她而故意装出来的，那黎落只能说句何至于此了。

　　她看不懂他，从来都看不懂。

　　突然之间，黎落没了继续追问的兴趣，她已经被架在此处走不得逃不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莫名的怅然若失，莫名的索然无味，让她只能挑眸看向头顶黑压压的一片。

　　好好的一处灵脉，怕是在片刻之后就要被战火销毁。

　　“其实我有件事对不住你。”

　　黎落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向九霄当初盗取龙甲一事，此物是从他身上得来，如今三魔之战近在眼前，两相合作该是相互交底才对。

　　“龙甲，我知道。”

　　“你又知道？”

　　黎落知他见微知著的本领，却没料到他能对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九霄收回探向阵柱的手，侧过身，微微笑道：“取走我的护心甲，你以为我如何能不知晓？”

　　护心甲？！

　　黎落先是一愣，随后难以置信的瞪着九霄，失声道：“那是你的护心甲！？”

　　“是。”

　　黎落得到准确的回答，紧绷的神色一下变得更为难看，瞪向九霄的眼神也越发晦涩不明。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能随意摆在门口！”

　　“哪里会有随意。”

　　九霄不甚在意的轻笑一声，像是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随意道：“如不是这样，你岂能将它拿走用于封印三魔？”

　　“你可知戢成取走了你的护心甲！”

　　隐含笑意的回答让黎落犹如被惊雷激中，她表情空空，一脸怔愣无措的瞪着九霄。

　　“难怪他能在千里之外对你摄魂，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黎落低声喃喃，眼底剧烈的情绪猛地一颤，如梦初醒的仰天一叹。

　　“你之所以魂碎，可是因为戢成取走了护心甲。”

　　如若被揭开的真相如她心底猜测一般，那她真是一死也难逃其咎。

　　“不是。”

　　“那是为何？！”

　　黎落不信，冷声逼问。

　　“……”

　　九霄瞥了她一眼，默然不答，见她誓不罢休这才开口问道：“你当真想知道？”

　　“自然！”

　　黎落一身肃穆，面色黯沉，似在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魂碎的确有龙甲的原因，但不是主因。”

　　果真如此！

　　黎落浑身血液登时凝固，像是湖被抛进了无边的深海，可九霄之后的话又让她像是被深海的巨浪拍打震到了天上。

　　“究其根本是因我将情丝分给了你，我失了情丝只得魂碎转世借凡人身躯重炼情丝。”

　　“将你封印不过是为了让你与情丝融合。”

　　“什么？”

　　“你不是修的无情道，天生没有情丝吗？”

　　“我的确修的无情道，但修无情道与情丝有何关联。”

　　九霄不明所以，甚至奇怪到蹙起了眉头。

　　“你说什么东西？！”

　　黎落的眼神有一点困惑，又有一点被戏耍的恼怒和傻憨，她深吸了口气只觉自己所剩无几的理智被炸了个七零八碎。

　　“你将情丝给我做什么！你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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