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与狐狸精》鲑

85、第八十五章 举案

　　（1）

　　胡照英说：“你看，是不是巧合？刘衡夫人已经故去三年，余了。他刚才跟我说：万望胡姑娘玉成。可见是十分喜欢你，我很高兴，他是你今生真正应有的生活。”

　　苑上村卢静宜抿了一下嘴，带着苦味、凄惶。
　　胡照英一拧眉，说：“阳光很好，我们大家都希望你走出坟墓，从此欢欣。”
　　苑上村卢静宜低下头，说：“我从小立志：从一而终。”

　　胡照英说：“没必要，就算曹贤满活着，你不是曹贤满意中人，我相信他也不是你意中人，一拍两散，从什么一？死了，如今，去他个球。”

　　苑上村卢静宜潸然泪下，胡照英心中不忍，拍了拍她的肩，说：“我也不是急着让你做决定，慢慢来。”

　　自从见了刘衡，苑上村卢静宜更见哀伤，竟已掩饰不住。
　　众人百般开解，她只是强颜欢笑。

　　这一日，四平和刘衡来了，带了好多吃食用度，跟胡照英商量要翻盖院落。
　　胡照英说：“这屋子我弄的，足可遮风挡雨，冬暖夏凉，不要多事。”
　　四平笑道：“故意弄成这样，怕太扎眼？”
　　胡照英一挑大拇指：“果然知心。”

　　刘衡一看到苑上村卢静宜，就拘束起来，不言语。
　　苑上村卢静宜见了礼，自顾自忙去。
　　胡照英对刘衡轻轻摇了摇头。

　　四平小小声儿说：“我看静宜不大好。莫非她见了我家相公的气宇轩昂，更觉曹贤满的猥琐可怜？唉，她怎么能不伤心。”

　　胡照英说：“有病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再等等。等不得吗？”
　　刘衡说：“等得。”

　　（2）

　　有刘衡、四平这样的人走动，卢家举家欢喜，倾心招待。
　　午饭后，二人便告辞。
　　胡照英送出来，刘衡说：“她对我什么态度？”

　　胡照英说：“你是她生命里的太阳，她在墓室里呆惯了，出来一下子还不适应。不过，她会适应的。”

　　刘衡眼含深情，说：“如果我和她能成，一定是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胡照英说：“最好，最好。”

　　胡照英回到家，看苑上村卢静宜认真织布，似乎很轻松，心里稍稍宽慰。
　　试探道：“举案齐眉，白头到老，是不是你从小立志？”
　　苑上村卢静宜说：“人人都想如此，我没赶上。”

　　胡照英说：“错付了，还能再回头，你现在赶上了。”
　　苑上村卢静宜说：“刘衡相公虽好，但是我的就是曹贤满了。”
　　胡照英说：“他配吗？”

　　苑上村卢静宜说：“不是配不配，世上人多，但是我赶上的是曹贤满，不能因他丑陋坠落，就背信弃义。”

　　胡照英咯咯的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直到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笑法像疙瘩汤：诡邪，乐不可支。
　　心内吃了一惊，蓦然停了下来，满怀不可名状的悲伤走出去。

　　第二天一早，不见苑上村卢静宜起床，都想她累了，让她多睡一会儿。
　　直至日上三竿，只听余齐在里间大呼：“娘亲，娘亲，你醒醒，娘亲！”接着便大哭起来。
　　众人在外面都进去看，只见苑上村卢静宜已经气绝身亡。
　　众人哭作一团，胡照英一头流泪，一头心疼的喘不上气。

　　（3）

　　想她自从曹贤满死后，大概一直伤心，挺了这些时日，终于伤心死了。
　　但愿她死后大彻大悟，别再一根筋的追着曹贤满。
　　又一想，不追？自己来干吗来了？
　　唉，没想到自己的灵魂也曾经如此愚不可及，自己来这趟旅程，不是跟她一样死心眼儿？

　　不是非他不可，也该给他自由，给自己自由，给所遇的所有人自由。
　　每一世都要开开心心，不要虐人虐己。
　　胡照英流着泪，咬着牙，对自己说：“不是，不是非他不可。”

　　四平和刘衡听到消息前来吊唁，刘衡说：“卢家也不富裕，我把小团团带走吧。”
　　胡照英说：“不用了，不过，请常来看顾。”
　　刘衡答应，和四平去了。

　　时光荏苒，一晃三年过去了，小团团虽然长的端正，伶俐可人，却是个哑巴。
　　胡照英也没办法，带着去找四平和刘衡，嘱咐刘衡待她长大，给找个老实、诚恳的人。

　　四平抱起小团团，说：“得找个识人又知道好歹的聪明人。”
　　刘衡说：“我一定办到，办不到，我养她到老。我死了，也安排好她。”
　　胡照英说：“我让她念书了。”
　　刘衡说：“这孩子模样娟秀，眼神清澈，小小年纪，举止有度，我很喜欢，她会幸福的。”

　　余齐时常去看望梁婉儿，但是过了三年，梁婉儿渐渐长大，余齐还是老样子。
　　胡照英问他：“你长不大，婉儿不奇怪吗？”
　　余齐说：“我早把老底儿告诉她了。她虽然有点儿不高兴，但是也接受了。”
　　胡照英说：“你会跟我一起离开此世吗？”

　　（4）

　　余齐说：“不会。我驻世时间是二十年，如果我顺利投胎，也是长到二十岁，到时画眉洞现前，就去了。”

　　胡照英说：“那你不是可以见到小团团长大？”
　　余齐说：“是啊，说不定还能见到她生孩子呢。”
　　胡照英又嘱咐了一番，余齐都答应。

　　还有几年，胡照英没事就走遍大江南北，见见当时人物。
　　自我感觉更加豁达，随和，从容，不再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甚至有时要装作像个孩子，而是个完全的成年女人了。

　　这一年，接近时限，一家人为胡照英送行，在泪与笑和明月之中，胡照英回到了画眉洞。
　　很安心，进洞上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