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果无间》喝月

2、02

　　02.城里来的转校生

　　年旭是从城里来的转校生。
　　在高三这一年，进入了老破的山村学校学习。

　　他刚来的第一天，站在讲台上，看着就很不高兴，也不乐意与人交流。
　　平头理得干净，衣服熨得齐整，手表秒针走时咔嚓咔嚓地响。

　　来到这座热情山里，是不存在不合群的。
　　他和大家都不一样，名字也特别，同学们像是得了一件新奇事物，每天围着他“年旭、年旭”地叫。

　　课间，大家一块儿在操场上跳一条发旧的皮筋。
　　年旭总是在旁边看着，同学示意他跳，他总是涨红着脸，没有表情地摆摆手。

　　好不容易有一次，大家专门腾出位置只让他一个人跳，年旭只跳成了最低一档的小马过河。
　　之后，他那双看着有力的腿就像是不听话的木偶腿一样，使劲弯了两下，不仅没能跳过去，还卷着皮筋狠狠绊了一脚，倒在地上。
　　大家围着年旭哈哈大笑，年旭一开始因为丢人脸色铁青，最后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腿脚笨，但是年旭的手很聪明，他时常用身边的东西为同学们表演魔术。
　　比如地上捡的大人的烟壳，年旭可以使被剥开的塑料纸又复原。
　　比如普通的硬币，在年旭手中可以消失又出现，甚至变出一大把硬币，落在木制课桌上的时候劈里啪啦地响，像是往外窜钱的聚宝盆。

　　大家总爱问魔术的秘密。
　　年旭只说是“错误引导”。
　　——魔术的奥秘在于，你以为它发生的时刻，其实早已准备结束了。

　　看着优雅的小魔术师年旭，却和爷爷相依为命，住在山沟尚未通电的破木屋里。
　　学校有宿舍，可是周末总还要回家。

　　年旭刚来时那双崭新的白色球鞋越来越脏，起初他还会刷鞋，宁可每天穿着湿漉漉的鞋子泡得脚底泛白发肿。
　　后来那白色球鞋干脆就沾满变硬的泥泞，看不出成色了。

　　年旭腿脚是有问题的，走路时就很明显一高一低了，在山路上更是跟个圆规一样歪歪扭扭。
　　有时大雨，年旭走一步滑一跤，简直像个泥人。

　　班上的赵龙力气好，人也仗义，一拍胸脯，也不嫌他身上脏，背起他就往山上赶。
　　后来，班上的男同学总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在雨天时背着他走过最滑的一段路。
　　有一次，城里专门有记者和摄影师捕捉到了这一幕，拍下照片登在报纸上。

　　闪光灯一闪，照片永恒定格了这一个瞬间。
　　年旭在赵龙背上面无表情，四周围着的同学大笑着露出好看的牙齿。
　　那张照片在报纸上是黑白的，年旭注视着相机，漆黑的瞳仁里充满了仇恨。
　　标题大概是：“城乡一家亲，浓浓同窗情。”

　　对于李姒来说，年旭身上充满谜团。
　　为什么要在高三的时候放弃城市的教育，来到山村呢？
　　他是理科生，无论如何也不会想来这所只有条件学文科的学校。

　　班上也许只有她不喜欢年旭。
　　年旭是她的对手，他来后，她很难再考第一名了。

　　和无忧无虑的同学不一样，李姒讨厌这座大山。
　　她想，大山就是一座垃圾场。
　　她一定会考出去。

　　李姒暗自和年旭较着劲。
　　每一次，年旭的试卷还没发到他手上的时候，李姒都会先偷出去，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
　　最后一道题她填不出的语文课外诗句，年旭写出来了。
　　——“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

　　她想，年旭也讨厌这里。
　　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下课时总是不言不语，静静绘制着李姒看不懂的图纸。
　　有时是立体图形，有时是曲线，有时是建筑。
　　那些才是他真正喜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