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勇气，再爱一次》花田北

4、喜欢

　　“阿姨好，晓羽在么？”尽管麦琦钰不怎么喜欢顾家的家长，从小的教养让她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对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顾家妈妈打招呼。

　　“晓羽在楼上，又窝在自己房间里，也不出门。多亏了有你，说实话，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唉……”
　　无论顾家妈妈的表情多么哀怨，多么难受，在麦琦钰眼里都是装腔作势。能把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活生生地养成自闭症，怎么着都有些说不过去。麦琦钰对顾晓羽的家人没有什么好感，当然除了那个大哥顾城之外。在她眼里整个顾家，也就他把顾晓羽当作一回事儿了。
　　“阿姨，那我先上去了。”麦琦钰不再和顾家妈妈寒暄，径自上楼，轻车熟路地敲了敲顾晓羽的房间门。她向来是爱憎分明的，也不知道都是温文儒雅的学者的麦家夫妇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儿。
　　“姐，你怎么又来了？”正在房间里对着照片发呆的顾晓羽看到风风火火闯进来的麦琦钰之后，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是她不欢迎麦琦钰，只是她明白，现在这个情况，麦家的主心骨就是这个只有26岁的女人。而她在工作顾家之余还坚持天天来看自己，顾晓羽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她。
　　“哟，这才几天啊，就嫌弃姐了？！”麦琦钰故意撇撇嘴，做出生气的样子，本来急促的脚步也戛然而止，双手抱胸站在床边。
　　“你明明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也要注意身体才是，你刚刚下班吧？还没有吃饭吧？”顾晓羽拉着半推半就的麦琦钰让她坐到床边，心疼的看着她。
　　“哈哈，这次你猜错了。姐姐我刚才去见客户，所以是吃完饭才过来的。”麦琦钰夸张地笑了两声，但是在她看到摊在小书桌上的照片之后，就笑不出来了。
　　“晓羽，不是姐说你，一个人是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的，这样是要出事的，你明不明白？我们都要向前看，这样才能活得潇洒，活得有意义。”麦琦钰双手撑在床上，扭头认真地看着微微有些失神的顾晓羽。顾晓羽眼睛微微有些红肿，明显是哭过的。麦琦钰一想到这个傻孩子一个人窝在卧室里对着照片流眼泪，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可是她有没有办法一天24小时守着她。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前面有些什么。”顾晓羽有些迷茫地看着空气中的某点，眼神有些空洞。人人都在说向前看，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前面会有些什么，又能有些什么。前面的世界没有了麦小枫，还能有些什么呢？就像这个世界没有了阳光，再美好，我们看到的也只是一片黑暗。
　　“前面有什么？姐姐告诉你，人生精彩着呢，只要你肯往前走，这精彩肯定就会对你绽放。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小枫都只是一个过客。你明白不？他只是你漫长生命中匆匆的一个过客而已。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可以去挥霍，去享受。虽然我这么说可能有些对不起小枫，可是你真的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人家结婚了还有改嫁的，况且你们这种男女朋友关系呢？而且，我想小枫也不想你这样昏昏噩噩。你快乐，他就快乐。你不记得他给你说过的了？现在，他走了，你就要努力过的更好，把本属于他的那份幸福也从不长眼的老天爷手里夺过来！”麦琦钰拍拍顾晓羽的肩膀。说实话，她的内心很微妙。如果现在换成是其它任何一个女人，麦琦钰可能都不会这么说，毕竟在她心里还是觉得亲弟弟更亲一些。可是，坐在她旁边的不是别人，而是顾晓羽。她现在不但不忍心要求她在半年或者一年内对自己的弟弟负一个责任，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让这个脆弱到近乎崩溃的女孩儿找到下一个属于她的春天。因为，她不是别人，而是顾晓羽。麦琦钰怕自己不这样说的话，她真的会在一棵树上吊死，而且极有可能一时想不开就跟着小枫过去了。
　　“你快乐，我就快乐。”当顾晓羽出乎众人预料，坚持要报考外地大学的志愿的时候，只有麦小枫支持她。顾晓羽记得当时麦小枫拉着她的手，微笑着说了这样一句话。后来，麦小枫又专门跑到网站上搜索了一首叫做《你快乐所以我快乐》的歌，在她临走前存在了她的MP3里。女歌手用空灵悠扬的声音轻轻哼着：
　　你眉头开了
　　所以我笑了
　　你眼睛红了
　　我的天灰了
　　啊...天晓得既然说
　　你快乐于是我快乐
　　玫瑰都开了
　　我还想怎么能就
　　治不得救不得
　　天造地设也闷难呢
　　喜怒和哀乐
　　要我来重导你覆辙
　　你头发湿了
　　所以我认了
　　你觉得累了
　　所以我睡了
　　……
　　在外地上学，无数个想念的夜里，顾晓羽就是听着这首歌渐渐入睡的。你快乐，所以我快乐，就像是誓言一样。麦小枫很少对顾晓羽说“我爱你”三个字，他却用一点一滴的行动身体力行地诉说着这三个字。语言是苍白的，行动却是有力的。
　　可是，麦小枫，没有你，我不快乐，一点都不快乐。送走麦琦钰，顾晓羽看着照片，眼泪忍不住再次汹涌澎湃。
　　麦小枫刚刚去世的时候，顾晓羽感觉到的是绝望，是灰暗，是世界末日。人们都说时间是治愈伤口的最有效的办法。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面对麦小枫的去世，顾晓羽的感觉像是在被凌迟处死，一刀一刀，缓慢的钝痛。很多寂静的夜里，顾晓羽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两人牵着手，肆无忌惮地吃着被成年人唾弃的棉花糖或是糖葫芦，在众人艳羡或者嫉妒或者宽容的注目下，相视而笑。顾晓羽从甜蜜的满足的笑容中醒来，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麦小枫了。每天，她都经历着从天堂到地狱的折磨，每天清晨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领悟一遍残酷的事实：麦小枫，已经不在了。
　　“晓羽？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和妈妈一起出去走走？”顾母魏清然轻轻地敲着晓羽的房间门。
　　“妈，我，我不想出去。”魏清然所谓的逛逛就是溜达公园，顺便和在公园里看孩子的家庭主妇或者晨练的中老年人聊聊天。如果放在以前，顾晓羽还是很乐意陪自家妈妈出去走走的，似乎每一个家长都喜欢向别人炫耀子女在自己身边的那种满足感。但是，现在的顾晓羽实在是没有心情去应付那些三姑六婆八大姨，她怀疑自己脸牵强附会的笑容都做不出来。这样的自己，别说给魏清然挣面子，不丢人就不错了。
　　“难得今天天气好，阳光明媚的，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出去，就找你的朋友同学。你都在家里闷了一个月了，再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魏清然走到窗前哗啦一声把窗帘拉开，本来有些阴暗的房间顿时被耀眼的阳光照得亮亮堂堂。坐在书桌前的顾晓羽被这样光明刺激地几乎睁不开眼睛。
　　“不是妈妈说你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点点年轻女孩儿的朝气都没有。听话，出去走走吧，别再自己闷在房间了啊！”魏清然拍拍顾晓羽得肩膀。
　　顾晓羽被魏清然硬生生地推出了家门。看着手中魏清然塞给她的钱，顾晓羽皱着眉头思考着自己究竟去哪里又要做些什么。
　　“晓羽，好好玩！”魏清然站在家门口，微笑着冲顾晓羽挥挥手。那一瞬间，她想流泪。那是来自一个母亲的安慰和关心。她点了点头，有些慌乱的转过身，匆匆走出家门。
　　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逛了一圈，最后思来想去，顾晓羽走进一个花店买了一束香水百合，然后打车到市郊的墓场。
　　麦小枫的墓地干干净净的，根本不需要她打扫。顾晓羽把花束放在墓前，然后席地而坐，靠在墓碑上，就像以前他们出去玩一样，顾晓羽喜欢在走累的时候把自己所有的重量都靠在麦小枫身上。顾晓羽不知道麦小枫累不累，至少每次他都任凭自己依靠。顾晓羽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就是靠在麦小枫身上。可是，墓碑没有热度，墓碑也不会伸出手温柔的拍她的头或者玩她的头发。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如影~随行
　　无声又无息~吞没我在寂寞里
　　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哦~
　　想你到无法呼吸
　　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大声地告诉你
　　愿意为你愿意为你
　　我愿你为你被放逐天际
　　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小枫，我快受不了了。”顾晓羽把头深深地埋在□□，近乎哽咽得说出这句话。
　　顾晓羽是被轻微的走路声吵醒的，她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双修长的，十分修长的穿着黑色西装裤的腿。沿着这双腿向上看，顾晓羽看到了一张比时下最红的偶像明星更精彩的英俊的脸庞。顾晓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要不然为什么自己眼前会出现这样一个只有在想象中或者漫画中才能出现的绝世容颜？
　　此时此刻，男人也在看顾晓羽。不过，如果说平日里的顾晓羽没有什么看头，现在的顾晓羽更是没有什么看头。因为，她刚才是哭着睡过去的，所以可想而知，红肿的双眼，红红的鼻头，有些干裂的嘴唇，脸上也是眼泪模糊，一头清汤挂面长发被郊外的风吹得乱七八糟，有些头发甚至□□涸的眼泪沾在了脸颊上。于是，一塌糊涂。
　　男人和顾晓羽一样，拿的是麦小枫最喜欢的香水百合。顾晓羽不知道麦小枫竟然还有这样的朋友，但是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顾晓羽别开脸继续靠在麦小枫的墓碑上神游。说起来，麦小枫喜欢香水百合，其实是受了顾晓羽的影响的。那是他们共同度过的第一个情人节。花店里的玫瑰大买特买，相比之下，其他花色受到了不小的冷落。
　　看着麦小枫也跟着大部队走向玫瑰花海周围，顾晓羽拉着麦小枫羽绒服的袖子，害羞的说：
　　“我更喜欢那个……”
　　那时候，顾晓羽还不知道那些散发着芬芳香气的花朵就是传说中的香水百合。麦小枫几乎也是在看到香水百合的一瞬间就喜欢上了。之后的几个情人节，麦小枫也毫不例外地每次都送顾晓羽一束香水百合。两人经常像傻瓜一样围着一大束香水百合感叹：为什么会这么漂亮？为什么会这么芳香？直到有一个麦琦钰点着他们两人的额头说：“两个傻瓜，这种花香是有毒的！你们鼻子都要贴都上去了，想中毒身亡么！？”
　　两人面面相觑。
　　可是，很久以后顾晓羽发现喜欢上就是喜欢上了，即使他有毒也不能停止喜欢。因为，感情，是理智不能控制的东西。当然，后来她也发现其实香水百合的香味是没有毒的，麦琦钰只是在开玩笑，他们两个却傻呵呵的当真了。
　　顾晓羽准备离开的时候，西边的天空已经被晚霞笼罩。她站在处于山丘上的墓碑旁，看着那异常妖艳的晚霞，仿佛预兆着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作者有话说

　　嗯，妖孽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