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上官凌云 ...
-
长安王府
踏雪轩
月色如水，轻轻的扣响门扉。推门而入，屋子里空荡荡的就如我此刻的心情一样。这已经是日土节过后的第三个月了，我依旧没有月的消息，似乎她从未存在过一样。几乎在同意把她送走的那天起，我就后悔了。我不停的问自己，我是不是做错了，按照她那样的性子醒来后大概会对我恨得咬牙切齿的吧！那样也好，我宁愿她恨我，也不要她死。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日我紧随父皇到风栖宫时，感受到的是怎样浓重而悲凉的杀意。那种恨，刺骨，入髓。我被父皇的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和恨惊呆了，他为何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有这般想法。
他回头看着我，手指向晕倒的陆玥，笑得很无奈，问道：“这就是你长久以来努力保护的人吗？”
“是的。”我隐约想起八年前，陆无瑕把陆玥交到我手中时曾经说过：“你若真的爱她就不要让她出现在皇族面前，因为我这个妹妹见不得光，除非你和我一样，君临天下。”
他最后那四个字像是一把利剑，刺入我心里，我抬头看他，他也看着我。他笑得那么灿烂，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戳到我的痛处了。
然后是八年后，萧康月的一碗寿面，又成功的击溃了我心里的防线。从某一方面讲，萧康月还真像是陆无瑕的妹妹呢！一样的那么喜欢攻击别人的弱点和痛处，毫不留情的把过往的痛苦一点一点的挖出来，仔细品尝。
父皇他深深的叹息，然后转身道：“休了她吧，如果你还是朕的儿子的话，你自己选择吧！”
“为什么？”我不解。看向萧康月，她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死去一样。我心里莫名的一阵抽搐，很痛很痛，就像是自己十岁时，得知失去母妃时一样。难道我又要失去一个在我生命里极其重要的女人吗？
“朕见过她，四十年前，在凌山之颠。”父皇眼里的笑意几乎快要溢出，嘲讽的，感慨的，还有无奈的。
我几乎快要站不稳了，身子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瘦弱的手臂及时的扶住我。回头，对上湛蓝的眼眸，是雪，那个静南侯送给我的男宠。我甩开他的手臂，凭着心中的一股信念冲上前，抱起昏倒的萧康月，心中只想着，回家。
是的，我要回家。
只有这个人在，我才有家。
我现在还能记得她在我怀里变得越来越冰冷，若不是还有一丝气息上存，几乎和死人没有区别。无论我怎样叫她的名字和她说话，她只是用沉默来回答。
大夫流水般的被请进府给她看病，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叹气和摇头。即使是勉强的开副药给她，因为她牙关紧闭药都顺着嘴角流下，哪怕只是一小口都无法咽下。我就这样的守着她，守了整整三天。看着她越来越憔悴，想起过去几个月的种种，所有的爱恨纠葛都化为银丝把我紧紧缠住无法呼吸。
第三天的夜里，踏雪轩来了位重要的客人。
依旧白衣胜雪，这样的少年与我多年前所见的一个身影缓缓重合，是他，绯国的祭祀。
他的视线只停留在我身上一瞬间，随即就转到月身上，再也不曾离开。
我唯有苦笑，父皇的话或许是对的，这样的女子留在我身边终究是个麻烦。她不多情，不代表别人不会对她多情。我，凌霄还有雪一样的为她痴狂，没有原因，不求结果。
“让我带她走，你若是不想她死，就让我带她走。”雪一字一顿，眼里满是坚定。
呵呵，我那里还有选择的余地呢？早在父皇对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与玥分离的这天到了。
‘四十年前，凌山之巅。’
这个故事在我很小时侯父皇曾经给我讲过，我们生存的这片大陆原本只有一个国家，因为生活在这里的人触怒了神灵，神就把大陆一分为三，让人民饱受战乱之苦。后来有个年轻人立志要统一大陆，神被他执着的精神感动，赐给了他一个女人，一个极其聪明的女人。若是年轻人能很好的利用女子的聪明才智则很快就能统一大陆，若是不能，那这个女子将会变成亡国之姬。无论结果如何，那女子最多都只有五十年的寿命。五十年一过，她就会重新寻找下一个主人，直到这片大陆统一为止。
陆玥，就是那个亡国之姬。
四十年前就是父皇登基的那年，先皇因为沉溺于女色放弃了皇位，凌山之巅，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
这样的女子，无论是谁恐怕都无法忘怀吧！
“答应他吧！父王，让他带着弟弟和娘走吧！”悠然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眼里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和坚定。“王府的大限就快到了，留下他们只会拖累大家而已，还请父王早做决断。”
我就这样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剑拔弩张。这样的孩子，我几乎不能想象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让陶然离开或许是事在必行的。我缓缓起身踱到桌前坐下，悠然上前为我磨墨，那狼毫笔有如千金重，几次想要落笔都不成。
最后还是悠然的一句话让我下定了决心。
“父王今日舍不得母妃走，他日又何尝舍得让母妃命丧黄泉呢？不妨今日就让雪先生带着母妃去了，以雪先生的修为定能治好母妃的恶疾。是不是啊，雪先生？”不知何时悠然对于雪已经有了这么全面的认识，难道是萧康月告诉他的吗？
雪缓缓的点头，眼角里划落一滴晶莹，那种悲天悯人的神色我永远不会忘记。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才能救赎一切，没有恨，没有爱，没有怨念，平静的等待神的宣判。
然后我写了休书，让迟蔚连夜护送雪和萧康月出城，一直把他们送到迅游关，再开始做我交代给他的事情。
送他们走的第二天，我上书父皇辞去一切职务，父皇准了。我的这种举动触动了许多大臣，他们纷纷上书要求父皇收会成命，得到的结果只有一句：“何苦为难一个无心之人呢？”
而我这个‘无心之人’赋闲在家做得最多的就是教导悠然功课，凡我会的兵法武功毫无保留的教给他。因为这件事情之后我才发现，从头到尾，我也只有他一个孩子而已。他完完全全的属于我，而我也将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有时候看着熟睡的悠然，我真的很感慨生命的伟大，他眼睛的轮廓是那么的像玥儿，我几乎无法分辨出玥儿和他眼睛的不同。若是有的话，大概是眼睛里所承载的东西吧！
初见玥儿，她的眼睛里有的是对自由的渴望，然后是迷茫，忧郁，平静，安详，痛苦，挣扎，绝望，释然。接着我就再也想不起她眼里的东西，或许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曾经拥有过的，却没有好好珍惜，直至她死也不曾去探望过她。
原本，我以为我们都年轻，即使现在有什么话没有说开，等到我们都老了，自然有时间坐下慢慢说，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是她居然就这样的离我而去，当我想起去回头看她时，她早已变成另一个人。一个我这辈子从来不曾见过的女子，一个奇女子。
悠然虽然继承了玥儿优秀的外貌，性情却半点都不像她，那种野心与谋略即使是父皇都会赞叹的。萧康月走了之后，她所经营的一切都由悠然接手，对此我也只有一笑。
静水在雪离开不久后带着悦儿悄悄离开了。有一件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五年前她曾经答应过我会治好玥儿的毒，五年之后玥儿依旧因为这种毒险些丧命。那个承诺她虽从未兑现过，我也早就懒得追究，多年的爱恨情仇都已随着那封休书一起去了。
或许她觉得这场游戏到此结束，赢家是她。
可是，这世界上又有多少事情能如此简单的分出胜负呢？
好比当年为博红颜一笑而舍弃皇位的先皇，在他眼里那些为了天下而无情无意的怪物们才是真正可悲的吧！
你说他输了，可是他却说他赢了。
一个月后，父皇莫名病重，太子监国。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教悠然练剑，他停下擦汗，突然问我不进宫去看看吗。我摇头，拿起剑，舞着，口中念着的是我第一次见到萧康月时，她所吟的那首词。
有些事情，该来的总会来。
八月，父皇驾崩，皇后盛装，以三尺白绫殉葬。太子即位，封太子妃为后，改年号为铎。新皇要为我加官进爵，从新为国家效力，我宛然拒绝，他也并未强求。彼此都心领神会，我们所想要的并不在那朝堂之上。
那人，一直都在我们心里，从不曾忘记过。
与此同时，在绯国，新的女皇也即位了。传说她就是最受绯国女王宠爱的静公主。三国易主鼎立的局面已经形成，各个国家都加紧军事演练，积极备战。
而这时的我却在萧康月留下的大浴池里和悠然打水仗。无论是我，还是悠然都倍加珍惜这段时光。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或许是我们父子之间最后了解对方和留下美好回忆的机会了。也只有这个时候，我只是个享受着亲情平凡至极的父亲，他，也只是个膝下承欢的儿子罢了。
九月，悠然的剑法已经有了一定根基，排兵布阵也头头是道，不时的拿出萧康月留给他的算盘打得劈啪做响，然后再得意洋洋向我炫耀：这个月钱庄又收了多少银子，米铺又暗中收了多少米。她虽然离开了王府，但是许多事情依旧向着她当初所制定的计划，一点点的进行着。
亡国之姬吗？或许是对别人而言吧！
“王爷，迟将军的急报。”徐管家在门外轻声道，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进来吧！”起身，点灯，接过徐管家双手递过来的信。那信用牛皮信封包着，红蜡密封，撕开，潦草的字迹。
迟蔚啊，迟蔚，你终不负我。
亲手把信放到蜡烛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我笑了。
凌霄，你我之战，现在才开始。
皇权之上，无父无子，无兄无弟。
努力的码字,只为博卿一笑,给点花花表示一下吧!
^-^呵呵,鲜花鲜花.======>>>>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上官凌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