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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刀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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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今晨，玄真将军踏入朝议殿大门，如往常一样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他也像往常一样，淡漠着神色，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除了风信。
????1.
????风信以前是粗糙惯了，直来直往只注意人的面部，对其他挂饰啊衣着啊倒没有那么讲究。
????直到对慕情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后，他终于开始隐约地知道拾掇自己了，每日的发冠发带不重样地变。
????毕竟玄真将军，是天庭数一数二的讲究人儿。
????为了博得那人正眼，南阳将军正在偷偷费尽心思。
????要说风信对情爱一事是个完全的木头，却也有失偏颇。
????一来他也是历经尘世八百多年，有些事能看破，能不在意，但不代表他不懂。
????二来关于情爱，他也不是没有前科。
????因此，在咂摸出自己对慕情的一丢丢感情时，风信想，这似乎不是兄弟情……
????但友谊一朝变味，即使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南阳也没法直接消化，所以风信还是不太直率地打算: 再等等。
????等什么呢？
????他自己也没头绪。
????直到这一天，敏锐的风信用他那准心极高的鹰眼扫描了慕情全身，敏锐地发现，慕情今日的刀穗子换了！
????还换成白色的，串着的珍珠蕴着温润光泽，其下还有一朵银莲花，盛放开来托着珍珠，坠着的穗子呈长流苏状，随着将军的步调轻微地摇晃着。
????风信一时间僵住了，脑内疯狂转动。
????慕情大多时候不带刀穗，带的话也只是朴素低调的黑玉镂空短流苏穗，显得精干又利落。
????只是如今换了个珍珠的，竟然还带有莲花装饰，实在是太可疑……不过自己想这些做什么！风信咬咬牙，把脑内的杂绪压下，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串穗子。
????可惜，这思绪万千哪里是一时就能压下去的？
????风信一会想: 今日南阳殿又新来几位小神官，得速速安排去处……明珠莹莹非凡物，上面是不是还雕刻了什么图案？
????一会又想: 昨日松江府有一邪祟未除……莲花托珠是不是有什么隐喻?
????一会再想: 前天的祈愿还未批改完毕……突然由黑转白，而且装饰不像是慕情自己做的，难道是仙子送的？？
????哪个仙子？
????慕情还认识仙子？
????认识多久了？
????在哪认识的？
????他们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风信坐不住了。
????说不上他今天是怎么了，为何心绪如此纷乱，但一想别的，脑子里还是会浮现慕情的刀穗，并且开始无限扩展……
????他甚至脑补到慕情跟仙子携手归隐田园生活了却一生，独留他自己在上天庭996到陨落……
????南阳将军英明神武，也没意识到这是一种占有欲，并且此时他浑身上下散发酸味，眉头皱得更紧了，简直凶神恶煞，搞得其他神官都恨不得离他三尺远。
????可这些脑内活动并没有传达到慕情那边。
????那看上去月华一般的人还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珠白刀穗仍然不动如山。
????风信的脸更扭曲了。
????2.
????朝议散会，风信终于打算跟上去问个究竟。
????他不是不会应酬，而是面对慕情时，他心里藏不住话。
????他今天一定要打探个水落石出。
????……然后跟了一路，也没有找到机会问出口。
????怎么问呢？
????慕情，你刀穗怎么回事?
????太直白。
????慕情，换刀穗了？
????显得太关注人家。
????慕情，这刀穗不错啊。
????阿谀奉承，不怀好意。
????风信要抓狂了，还是打算再跟一段时间看看。
????结果真让他看到了，慕情脚步匆匆地走到一处园林，绕过曲折的回廊亭台，在一处八角亭内站定了。
????亭外有芍药开得热烈，鸟鸣声与水流声相得益彰，花影婆娑中慕情白玉般的脸微微发红，也许是走得太急了。
????风信化身为一只喜鹊，蹲在不远的树杈后偷看。
????虽然很不道德……但能屈能伸的南阳将军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因为他看到一位仙子正向这边走来，步履轻快，香云纱披肩上绣着大片的白莲。
????风信呆住，内心悄悄祈祷这不是来找慕情的。
????“将军久等，我来迟了。”仙子檀口轻张。
????一片花叶落到湖中，激起阵阵水波纹。
????风信叹气，闭上眼睛。
????“这是应该的，此次还是多谢仙子相助，在下……”那个记忆里矜贵清冷的声音，总是说着嘲讽带刺的话，在这里却变得温润又平和，甚至微微笑着，似乎磨平了一切棱角，像刀穗上那个白珠一般，光华盈盈。
????只可惜，这些永远不会展现在他面前。
????风信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仍然绝望地抱有希望。
????万一他们没有什么呢？
????万一他们只是朋友呢？
????万一……
????可惜一万个万一中，也没有一个“万一，他是会喜欢我的呢”。
????不知慕情说了什么，仙子浅浅笑出声来。一阵风掠过花树，纱衣白莲微动，刀穗上珍珠无声轻晃。
????过了一炷香，风信忍无可忍地跑了，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仙子伸手去抚将军的珍珠刀穗。
????一个挺拔俊美，一个纤柔动人，在如此水光花色中，真是好景致，好景致啊。
????他走得如此急，以至于没看到慕情退后的那半步，没看到慕情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仙子的手。
????仙子遭到拒绝匆匆离去，慕情一个人站在亭内，若有所思地抬头，拈下一片残花。
????3.
????南阳将军才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他行动力极强，半天时间就琢磨好对策，并打算在今夜实施。
????是夜，慕情忙完工作刚坐到茶桌前，只听一声破风而来，窗外飞进一柄短刀，直挺挺扎到桌子上，看上去很像威胁信。
????慕情毫无波澜，自顾自斟茶喝。
????慢慢品完一杯茶后，他才悠闲地把刀拔下来展开信件。只见那信中还包着个锦囊，打开来其中是一块璞玉，品质上佳。
????信中人要求他通过信纸一问一答，不许说谎。
????如此看来，并非逼迫，而是贿赂。那块玉料大概就是贿赂金了。
????慕情嘴角一弯，不知想了些什么，还真的提笔便写。
????风信此时在南阳殿内蹲守着，心急如焚。
????那信纸是个高阶符咒，那边写完后，这边就可以收到，相当于实时交流，可以说十分方便。
????不一会，信纸上浮现第一句话。风信近乎是扑上去的。
????信上明晃晃写道: 已知晓阁下身份，一炷香内必到，届时面对面交流也无妨。
????风信: 操，玩大了。
????只听窗边一声轻响，一个人影便在月华下笼罩住风信。
????风信手里还捏着那张信纸，愣愣抬头望去，只看到那人背光的影子。
????只有一个影子。但风信立马就认出那是谁。
????3.
????“南阳将军，大半夜戏弄同僚好玩吗？”
????玄真将军不威自怒，高高在上地俯视风信。
????风信目前处于宕机状态，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就又被打断: “有什么问题直说，我坦坦荡荡，何必说谎骗你！”
????听着好像是生气了，风信当即有点慌: “我没有怀疑你骗我！”
????慕情利落地跳下窗，直直走向风信，目光好像带火，把风信的心绪烧了个燎原之势。
????“哦？那南阳将军最好给我一个解释，比如，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风信咬咬牙，舔了下发干的嘴唇，终于敢抬头迎上慕情的眼神。
????他过于心慌，甚至没有细想慕情如何猜出是他，为何面对他的疑虑这么上心。
????“我想知道你的刀穗——什么时候换的？”
????慕情看上去是呆住了，他没想到是这个展开。
????随后，他表情肉眼可见地震撼起来。
????“你半夜像写绑架信一样给我扔飞刀，就是为了这个？这种小事？”
????慕情啼笑皆非，不过也放下警觉，径直走进风信殿内，找到一处茶桌坐下，用下巴指了指茶壶。
????风信: ？
????风信：哦哦好的。
????遂乖乖给贵客斟茶。
????慕情喝了口茶，品着味道纯正，不由心情愉悦，连带看风信也顺眼不少。
????“区区刀穗，怎么入了你南阳将军的眼了？”
????风信叹了口气，他是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慕情又抿了口茶，看起来对此物很满意: “持刀剑之人，手感需要平衡物来维持。刀穗剑穗的功能便是如此。”
????他将茶杯递在唇边，道: “你也是为了找个手感吗？那要刀穗做甚? ”你不是用剑的么？
????风信就定定看着慕情，说: “我见那穗子形状很是好看，想学来也打一个。”
????慕情对这个回答很意外，不由追问：“送人？”
????风信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
????慕情见他如此神态，戏谑之心大起，问道：
????“这么珍视，不会是送意中人的吧？南阳将军铁树开……”
????风信再次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慕情闭嘴了，不知为何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好像有人在那里挖了个坑，还管挖不管埋。
????哦，原来是送人，还是送意中人呢，真酸溜，真腻歪。
????慕情不想在这里待了，一刻都不想。
????他要用自己毕生学的轻功、御刀、御风技术麻溜走人，跑得远远的。
????臭男人谁爱学谁学吧，老子不稀罕搭理你！
????慕情把茶杯往桌上一磕，语速飞快: “此穗乃是保物局白莲仙子所赠，你想问制作方法倒是问错人了！”
????说完，他猛地站起来往外走，末了还不忘把那块“贿赂金”玉料丢到风信怀里。
????然后赌气一般走了，甚至没走门。
????堂堂玄真将军，竟然跳窗走了——到也算原路返回。
????风信脑子快超负荷了，拧着眉头抱着玉，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好容易理解了慕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脸色。
????原来是生气了，估计是气他所谓“意中人”了吧。
????风信摩挲着那块温润光泽的玉料，忍不住笑起来。
????到头来，他的纠结毫无理由。
????慕情换了穗子，还是保物局保养维修武器的仙子所赠，也只是单纯为了保证持刀平衡，什么穗子无所谓。
????风信豁然开朗。
????那既然如此，他或许还有机会呢。
????4.
????话说玄真将军光明正大跳窗回殿后，闭门不见南阳数日。期间风信来过好几次，都是被玄真殿人撵回去了，带来的糕点茶叶一概不收。
????玄真将军生气，大抵是世上最难哄的。
????不过风信有办法。
????这日夜里，化悲愤为工作动力的玄真将军刚加完班回寝殿，瞥见案台上一个包裹。
????他四下打量后，小心地靠过去，没有感受到任何法阵和符咒，说明此物安全。
????慕情这才仔细看了看这东西。
????那物用细腻的蜀锦包裹着，打开锦缎后，露出个螺钿盒子，大气精美，堪称上品。
????连挑剔的慕情都啧啧称奇，忍不住打开盒盖，欲一探究竟——就被盒中之物丑了个当头一棒。
????慕情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那是一枚刀穗。
????制作人显然很用心很用心，只是大橘大红的流苏配色显得有些惨不忍睹，不过胜在明朗鲜艳，像极了某人烈焰般热烈的气场。
????慕情在案台边坐下，细细打量那穗子。
????是他惯用的短流苏穗，精致利落，不失轻快。流苏之上，是一对温润光泽的玉连环。
????玉连环，环环相扣相连，永不分离。
????其上用笨拙的手法雕了一柄弓、一把刀，好像在隐喻那持刀人和挽弓人此生共偕老的愿望。
????慕情似乎看见了不善手工的某人在夜明珠下大汗淋漓地小心雕刻。
????下面还附了张字条:
????这玉本来就是要送你的，我绝不会再收回。可惜你不要胚子，那么如这般雕琢来，玄真将军可否收下？
????慕情一瞬间湿了眼眶。
????他并非愚笨之人，看着眼前物，他什么都懂了。南阳将军一言九鼎，说送意中人，果真不假。
????原来是两情相悦。
????5.
????第二日朝议，一向讲究穿搭的玄真将军竟配了个无比爆丑的刀穗，泰然自若地踏进大殿，属实把众人雷到。
????只有风信眼前一亮，美滋滋以为自己的品味被挑剔的慕情认可了。
????其实，与其说是认可品味，不如说是认可了风信这个人。
????想要与之共度余生的认可。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