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知》索司

5、推拉

　　辛愿拿起蛋黄包咬了一口，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桌面。

　　她的指甲修剪整齐，手型精致修长，手背有青筋微微凸起。

　　宋官宜盯着，一时出神。

　　她倒是对两人相处得屈指可数的日子碎片如数家珍，呈卿出了国结识了别的女孩，给她彻彻底底忘了。

　　感情，还是不能用先来后到衡量。

　　“呈卿。回国还习惯吗？住的怎么样？宿舍里其他人好相处吗？”宋官宜硬生生转移话题。

　　手机屏幕又闪烁了下，辛愿失了耐性这次没再看，抬手翻扣过去。

　　宋官宜突然心里没底了。

　　会是女朋友发来的信息么，难道母亲的情报有误，他们还没分手？
　　那自己罪过可大了。
　　她是喜欢且仅喜欢呈卿，但绝不做插足者。

　　宋官宜恨不得立刻起身离开打电话给母亲，问清楚来龙去脉，可她坚决不能舍掉来之不易的和呈卿在一起的时间。

　　辛愿缩紧了眉头，目光从手机上移到欲言又止的宋官宜脸上，扬了扬下巴，示意宋官宜再问一遍。

　　宋官宜又转了个话题：“章叔叔跟你一起回来的吗？很久没见他了，我还想他做的蛋黄包呢。”

　　辛愿抬眸看了眼宋官宜。

　　章庭夫妇数年来无儿无女，视她如己出，寸步不离，除了这次她回国。
　　怎么宋官宜似乎对他们很熟悉的样子。

　　“没。前几天生了场病，身子弱了，好在没什么大碍，就是不宜长途奔波。”
　　辛愿淡淡地说。

　　“啊！我以为你们一起回来的，还想着晚一些去拜访他们。身体健康最重要，没事就好。”
　　“嗯。”
　　接下去又是一段沉默。

　　辛愿不善言辞，都是宋官宜主动挑起话题，她应付一两句。
　　好在即便两个人四目相对，也没那么尴尬。
　　宋官宜是很好相处的一个人。
　　至少，辛愿觉得很舒服。

　　宋官宜：“呈卿。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你刚回国，这边的生活与你之前的环境有许多差异，不太会得心应手。身边又没有个照顾你的人，我……那个，家里人会担心你。”

　　辛愿提醒她，“宋官宜，我是个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

　　“男孩子嘛，总有疏忽的地方……”

　　手机从间歇闪烁开始转为持续震动。
　　辛愿一把抓起塞进裤袋里，震得她焦躁不已。
　　“不必了。”

　　宋官宜看辛愿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她像泄了气的皮球，没了精神，提不起劲来。

　　语气不容置喙，这算拒绝了吧。

　　宋官宜静静地坐在那，一言不发。

　　女朋友追得很紧吧。

　　呈卿一定是不喜欢这样的。

　　那她也不能操之过急。

　　受了辛愿拒绝的影响，接下来的饭后消食时间，宋官宜愈发沉寂。

　　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出声，默契地散步到了男生宿舍楼下。

　　辛愿停住脚步，宋官宜也堪堪止步。

　　微风拂过，宋官宜的裙摆轻擦过辛愿裸在外的小腿。

　　她们静立片刻，周身不少同学来来回回地走动。

　　那种辛愿最厌恶的打量式目光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帅哥”美女组合向来是最惹眼。

　　有好奇地看向陌生的她的，还有慕名多瞧上宋官宜几眼的。

　　更有胆大的吹了口流氓哨……

　　宋官宜生的貌美，但不具有攻击性，也不张扬，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淡泊。

　　即便是什么都不说也不做，站在那里，就像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未消化掉疑虑，长长的睫毛落下一小片阴影，投落在精致白皙因了天热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那些流连在宋官宜身上的带有深究欲的目光，辛愿不待见，心里闷闷的。

　　莫名的占有欲从心底漾起。

　　宋官宜不是私人藏品，但辛愿觉得她那般精致美好，就该专属于自己。

　　辛愿想了想，自己单独住校外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秘密，况且有樊余介那个莽夫刺头在，瞒也瞒不住，她主动告知：“宋官宜，我不住校，在这等不到我。”

　　“……哦。”

　　又没了下文。

　　辛愿生平罕见地没了主意，她不是会没话找话的人。

　　忽然冷淡的宋官宜，安静的仿佛整个人都隐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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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里，宋官宜的表情凝重，辛愿仍挂着一副冰冷的拒人千里之外的臭脸，不明所以的谢笛腰杆挺直，她们坐的一字排开。

　　围绕着她们方圆几个座位满员，聊的热火朝天。
　　教室门外还偶有三三两两探头探脑的女同学。

　　只有她们这边看上去滑稽又严肃。

　　辛愿以为早上不欢而散后，宋官宜会失望，不理会她。

　　进教室时候，宋官宜不声不响，仍是坐在她旁边。

　　只是没了念叨。

　　这样梦寐以求的肃静，辛愿一时间咂摸不对味。

　　谢笛可没那么好的定力，脑子里一堆疑惑纷纷冒泡，按下去这个又起那个，最后忍无可忍松了口气，悄悄贴近宋官宜，“竹马很难搞？”

　　“不知道该不该搞。”宋官宜目不斜视。

　　“哈？”

　　这令人大跌眼镜的话，是从宋官宜口中跑出来的？

　　不自信和垂头丧气是宋官宜能做出来的表情？

　　别人不了解，谢笛可有绝对话语权。

　　她们可是高中就开始的友谊，人人都说宋官宜装高冷不好接触，但是谢笛偏偏不信，她明明就见过宋官宜也有落寞的表情，虽然稍纵即逝，她也就只见过那一次。

　　但也说明，宋官宜就是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没有其他人传的神乎其神。

　　谢笛偷觑了眼坐在宋官宜另一侧的辛愿，拿捏好自己的声量，“男生嘛，都是有虚荣心的。吸引他们，要么靠姿色，要么凭才气，你二者兼而有之，别打退堂鼓呀？”

　　宋官宜轻摇头，语气笃定：“呈卿不一样。”

　　谢笛身子前倾，明目张胆地在辛愿脸上疯狂扫视一圈。

　　辛愿：“……”

　　“没什么不同吧。不就是看上去更洁身自好，智商更高，长得更……俊俏？”

　　宋官宜偏过头，一脑门子黑线：“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谢笛急了，一拍桌子，中气十足：“你的拥护者都能排一个加强连了！有什么搞不定的！”

　　辛愿：“……”

　　宋官宜：“……”

　　任琳：“……”

　　谢笛：“……？”

　　？

　　“不是，任琳你杵在这干嘛呢？”谢笛有点凶，毕竟和宋官宜有关的话题，她怕被人偷听了去，乱传瞎话。

　　任琳压根没瞧谢笛一眼，从前面一排座位挤着绕过来，走到辛愿面前，镇定自若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任琳，咱们班级的班长。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讲，我会为你排忧解难。”

　　说罢，不忘撩发顺便抛了个媚眼。

　　……

　　宋官宜心中警铃大作，握着画笔的手霎时攥紧。

　　辛愿觉得那只看似柔若无骨的手，无形之中要将笔和她直突突的神经一齐掐断，只要她敢和别的女生多聊几句。她叹气：“我需要安静，可以吗。”

　　没料到辛愿会回绝的干脆，丝毫没留任何余地，任琳明显怔住。虽然不如宋官宜名气高，毕竟她是明艳型美女，也有不少追求者，这样被当着众人的面，尤其还有宋官宜在场的拒绝，面上自是有些挂不住。

　　辛愿哪里懂得怜香惜玉。

　　理解偏差的谢笛以为她意有所指，想了想刚刚自己说话声是大了些吧，忙闭紧了早上新涂的斩男色口红的嘴巴。

　　任琳愤恨不平地走掉了，宋官宜看上去并无威胁的小拳头又松开。

　　不到一分钟的光景，辛愿体验了一把坐过山车的心情。

　　原来被人牵着情绪，是这般捉摸不定的滋味。

　　她忽略了身后，还有一个眼中风起云涌，随时飞出几记眼刀子的男生。

　　樊余介顶着宿醉后并不清醒的脑子，不顾同样醉倒的舍友们劝说，强撑着来上课。

　　他的视角里，明明可以凭借帮谢笛占座，光明正大地坐在宋官宜旁边。

　　自从呈卿来了之后，虽然没有被单拎出来自我介绍过，但得到风声的系里女生都跟疯了一样，来看这个神秘的交换生。

　　他倒是乐得那些人最好是缠上呈卿，可他不能忍受宋官宜也粘在呈卿身上了一样，出双入对。自己只能退居后排，眼睁睁看着前排的人“眉来眼去”。

　　樊余介心里暗自盘算着，一定要给呈卿下马威，叫他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