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奥秘》梵唯

14、第 14 章

　　在我接受并已经消化她死亡的这一事实，我还是经常不由来得想起她。

　　无法确认她是否真的存在，我的大脑是改编过的程序，强行编入有关她的讯息。

　　她好似一场幻梦，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迅疾地让人措手不及，余韵却是绵延而沉痛。

　　她是个让人怜惜的女孩，我很喜欢她。我们第一次相见，是在校园里，一个下着淅沥小雨、吃过饭的中午。

　　我走出食堂，经过操场，隔着铁丝网，她孤零零一人站在偌大的球场上。她单薄的身影在雨雾中轻飘寂寥，她仰头闭着眼睛，任由雨水浸湿她，顺着她的发丝、脸庞、脖子往下流。

　　返回班级的路上只有零星几个人时不时走过，他们都未注意为一个女孩停止脚步的我，更没有像我一样看到那个似乎无形透露出某种痛苦的女孩。他们的脚步快速急切，表情欢快。

　　我呆愣地、远远地、久久地望着那个女生，我的心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在微妙的时空之中爆发空灵肃穆的回响。

　　我说：“你很不快乐，是什么原因使你本该绽开笑颜的青春，蒙上一层灰尘。”

　　我想使她开心。她早已丧失可以感受欢乐幸福的能力，我希望她能再次找回这种能力。

　　她低垂着头，两只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无言地苦笑。笑容勉强，带着自嘲。

　　我谨慎地、小心地、犹豫着抓住她的手。她猛地抬起头，惊慌地像只受了吓的动物，茫然而无措。

　　“我们短暂相会，却用一生来遗忘。温情的人往往也最冷漠残酷。”

　　“再难也要忘掉，你是这样干净美好。她是你的一道疤，是你不应该承载的伤。”

　　“但我不再无知，我也无法回到原来简单的生活。我不再是原来的我。”

　　是他们让我明白，世间错综复杂，在我单纯、幸福、安稳的生活之外，还有许多我接触到或接触不到的人们。他们其中有很多人都正在经受苦难，来自□□和灵魂的双重痛苦，他们不能简单地觉知快乐。

　　只是这些，外人很难察觉。终究，这是属于他们自身的创伤。

　　在这些事情过去几个星期，校园里的各种传闻及风波业已平息。她还是会无端地出现。

　　有一次，骑车在周末的街道上，秋日的落叶纷纷卷进车轮下面，轧过去“嚓嚓”轻微清脆。风在耳边呼啸，好像是耳朵内部的鸣响。

　　漫无目的，为所欲为地在城市转悠。不知怎得，似是遵循着指引，我竟拐入一个窄小、鲜少有人走的巷子。

　　这条笔直空荡的隐晦小路，触发了我和她的回忆。

　　自从那次我默默陪她一起淋着雨的那天开始，我的目光就注意着我在学校里遇见的每一位同学。

　　在周三的体育课上，我又见到了她。我偷偷注视着她。自由活动时，她与几个同伴坐在一棵老树下面。她插不进她们的谈话，大多是神情漠然地静静听着她们谈天，她们笑，她就抬起头跟着敷衍的笑。

　　很快，我了解到她在一楼靠近楼梯的高二三班。

　　我们还有一次相遇是在大街上偶然碰见。那天，她穿着私服，一身白色连衣裙，系着绑带的白色小皮鞋，头发高高地在脑后绾成一个发髻。是与在校内不同的打扮。但她散发出熟悉的讯号，我认出她。

　　她尚且还不认识我，从我身旁擦肩而过。而我只朝她瞟一眼就确认她就是操场上的女孩。

　　“看什么呢？快走吧，我们要迟到了。”施雨绕拍了我一下，唤醒我说。

　　我扭头看着渐渐走远的女孩身影，迷糊但又很清醒地将手中的东西扔给施雨绕，脚尖转了个方向，急匆匆地说道：“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我马上追上女孩，我们之间只隔了五六米。她没有察觉有人正跟在她身后，我毫不掩藏但也不准备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跟前。只等她是否能率先发现我。

　　她微微偏过头，瞥了一眼左边商店的墙壁上镶嵌的橱窗。随后，她便加快步伐。她是发现了吧。她领我走进一条与主道背离的偏僻巷子，也就是我现在骑车拐入的这条路。

　　她忽地刹住脚，回过身，面露防备地问我：“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我说：“你好。我没有恶意，你不用害怕。哦我是鹿闻钟。”

　　就这样，我们有了首次照面。

　　她最初是用警惕和探究地眼神打量我，确认我是真的没有敌意，她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但她还是不太信任我，我们交谈时她总是心不在焉、不自然。

　　但是最让我意外的，在我们互相沉寂，不再说话的间隙，她突然做出一个大胆的动作。她把我推到墙上，踮起脚尖，用力地重重地用她的唇覆盖我的唇。我的初吻就是这样献祭出去的。但我并不反感，还很享受。

　　她的举动虽然使我诧异、惊讶。我反应过来，清晰地感受到她不是真的想要和我亲吻。她的吻粗鲁、野蛮、狂暴，她似乎是利用我宣泄她的愤懑和怨恨，是用这样的行为故意要报复谁才做的。

　　这种意识在我的脑海里模模糊糊的，仅仅是这一念头刚一生发，她就离开了我的嘴唇。不过后来她也承认我这一瞬间的判断没错，但最反常的是，在这一过程中我居然也没有想过要推开她。

　　她皱起眉头直盯着我看，但思想却没在我这儿。一会儿，她回过神，警告我说：“不要跟着我了。”她转身跑出了巷子，留我一人待在原地。

　　瞧，就是前面那栋外墙刷着黄漆的房子，与另一栋房屋相接的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