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名词》诗summer

1、第一章

　　校园该是怎么样的呢，是洋溢着少年的青春、充斥着笔墨清香的笔记还是下课后照射在楼道间的最后一束光？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可池沅的青春并不是这样，与其说是青春，不如说那是她人生中的一次抹不掉的污点。
　　池沅的成绩还算出众，对待学习这种事情一直很认真。
　　18年的夏季考进了一所普高，不过那对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池沅的父母在闹离婚，两个人已经分居两年了，终于连最后一丝脸面也彻底撕破了。
　　阳光透过窗户爬进来，外面时不时会传来蝉鸣，池沅坐在床上收拾开学要用的东西。
　　她听着桌上响起的手机铃声，不动声色地继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想都不用想是池少华打来的，又要问那个最基本的问题，离婚了你跟谁，她听的耳朵起茧甚至想笑。
　　铃声响了一会后闭掉，紧接着又响了起来，池沅心中升起烦躁，干脆起身直接关了机。
　　安静了，她深吸一口气。
　　跑到窗前打开了一半窗户通风，
　　少时，
　　缓缓蹲下了身，脸埋进掌间，肩膀轻轻颤动起来…
　　赵秀英和池少华最终还是闹进了法院。
　　下午的烧烤摊前人格外的多，池沅坐在板凳上啃着烤串，听着周围人讲述他们的所经所想，不免陷入了沉思。
　　其实这个时候还挺轻松的，最起码在这里没人认识自己，她打了个嗝，把剩下吃不完的肉串丢给了卧在垃圾桶旁边的狗狗，
　　“你和我一样啊，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了”池沅伸手摸了摸狼吞虎咽的狗子，喃喃自语。

　　“过两天我去接你”赵秀英语气并不好，
　　池沅知道原因，毕竟她和池少华都不想养着她，听她现在说的话池沅早就已经料想到了。
　　谁会带乐意着一个累赘生活呢，这两个人前半辈子算尽了心思就为了以后离婚的时候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因为她没有满十八岁，法律程序上两个人照常还是得给她生活费。这样也好，池沅想，这样她也少了一些顾虑了。
　　街道喧哗的喇叭声把池沅飘散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用来接我，我也不想再转学到别的城市，我就住在这个小房子里，你们按时给我生活费就可以”池沅答应的很爽快，
　　那边沉默了一会，接着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吗”她嗯了声，两人简短的聊了会，池沅便挂断了电话。
　　回去的路上又和池少华通了次电话，两人赴约把钱转给了她。
　　看着账户里一下子多了的数目，池沅把手机放进了兜里，她想，倘若无法得到爱，有钱也是好的。
　　在这个冷漠横行的年代，她所看重的那点情谊看起来似乎才是可笑微不足道的。
　　开学后新生有两个星期的军训，池沅并没有住在学校，反正她的那栋小房子离学校很近。
　　无论做任何事情之前她都得在权衡利弊间做选择，池沅心中厌恶透了这样的自己，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被迫只能在一些最坏的选项里找出路，权衡利弊。
　　高中是没有晚自习的，军训期间班里纪律很松，班主任几乎早上来一下，一整天都看不到他人。
　　大家聚在一起聊天介绍，时不时会有人笑出声，池沅偏偏又是最不合群的那个，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单手托腮望向窗外，夕阳的颜色在一点点褪去，光泽慢慢暗下来，一天的疲倦似乎也慢慢在身体里涌上来。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嬉笑的同学，面无表情的又把脸扭向了窗外。
　　还是这样，改不掉的，池沅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厌恶一切热闹场合，一直都这样。
　　池沅不期待自己能改变，一个人的社交反而自由。
　　军训后，一个男生的转来了这个班，他叫姜琛，池沅见他的时候，他穿着休闲服站在讲台上介绍自己，整个人都是罩在光里面的，五官精致，干净帅气。
　　只偶然间，池沅抬头，看到了带着笑意生机的男孩。
　　每个人的青春里都会有这样一个人吧，她想，干净利落，成绩好待人也有礼貌的男孩子。
　　姜琛在大家的掌声中走下来，在池沅身边擦身而过，她的眼神停留在他身上片刻。
　　温润如玉来形容姜琛再合适不过，他语调温柔的在跟大家介绍自己，声音轻柔柔的，听的耳朵很舒服。
　　班主任也终于肯在百忙之中抽身来班里管理秩序安排安排剩下的事情，池沅被安排到了第四组，男女分配均匀，都是五人。
　　好在南茗这个学校不上晚自习，轮到四组值日的时候，池沅被分配拖地，
　　“那个水桶的水一会记得去换，在卫生间那边，你去那里打水就行”郑溪提前和她打了声招呼，
　　池沅“嗯”了声，去外面把拖把拿了进来，等几个人打扫完教室后她就把拖把放进水里沾湿拖地，
　　一旁的男生看笑了：“你平时拖地都是这样式的？”
　　拖把放进水里拿出来没有甩，上面沾满了水，往地上一拍弄的地面都是湿的，照这个形式拖下去根本拖不干净。
　　池沅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
　　梁豪睨她：“你这样根本拖不干净，把上面的水弄干净再说吧”
　　她愣了愣，点头不语。
　　之前初中的时候学校教室都是石灰硬地，只需要把上面踩了一天的灰尘扫一下就可以了，和现在的瓷砖地不一样。
　　在家里用的也是那种海绵自动式的，现在这个第一次上手，有点不习惯。
　　池沅提着沉甸甸的拖把放在水桶口处控水，郑溪看着她笨手笨脚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了句：“你在家都不拖地吗”
　　池沅低着头，面容冷淡淡的：“不是这种拖把。那个比较方便一点”
　　几个女生闻言相互看了看，撇了撇嘴巴。
　　“走了走了，你一会拖完记得再换一遍水，别忘了啊”梁豪率先走在最前面，
　　池沅没有回答，几个人吵闹着陆续离开了教室。
　　刚拖到一半的教室又被踩上乱糟糟的脚印，池沅忍不住皱起了眉。
　　黄昏后的一丝光在窗口的空隙中洒落进教室，整个教室都溢着一层暖绛色。
　　池沅坐在前排的课桌上休息，目光盯着门外的夕阳发呆。
　　过了一会儿，地面上的那层水泽似乎淡了下去，池沅站起身，踮着脚尖走到水桶旁提起来下楼打水。
　　校园里的人似乎都走光了，只有个别和她一样留下打扫卫生的人，没了平日里的嘈杂，这个时候似乎连吹起的那丝微风都是舒服的，没有束缚。
　　池沅提着水来到卫生间外面的水棚下，把刚才用过的脏水倒进了下水道口，
　　整理好后开始接水，水接到一半的时候隐约听到卫生间传来闷响声，像什么重物被摔在地上的沉重声音，接踵而至的是一道压抑着的哭声，以及…
　　“他妈的”
　　“全都倒她身上…”
　　池沅手抖了下，一股不安迅速涌上来，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秉着气关掉水龙头，小心翼翼走到卫生间门口。
　　看到里面的那一幕，池沅脸色苍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以极快的速度冷下去。
　　厕所是那种普通的半截门厕所。
　　中间是一个行人道，一名短发女生半跪在地上，被五六个女生围在角落，身上身下都是垃圾桶里的废纸。
　　女生右边的脸似乎被打肿了，嘴边流着血，鼻涕眼泪挂在脸上，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女生嘴里被塞满了厕所里面别人用过的纸。
　　这一幕一度冲击着池沅的感官心理，引起她内心的强烈不适，
　　池沅后退回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伸手去提接了半满的水桶，转过身要离开这个地方。
　　她还能隐约听到从里面传来的难以启齿的辱骂声。
　　在之前的二中，池沅觉得这种东西离自己很遥远。
　　遥远到似乎只存在于电影里，在她的认知里，同学间无论再不和谐，也不至于辱骂动手。
　　那个时候池沅的家庭是美满的，也许是因为生活在充斥着阳光的地方，自然是看不到这些阴暗泯灭的事情。
　　池沅想，如果今天不是她值日就好了，那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更不会看到那一幕。
　　自私是人的本性，这种事情换做谁都会装作视而不见的，一旦被牵扯进去，后果谁也无法去想，沉默在这个时候也许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池沅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她内心在犹豫，女生肿胀的脸不停的浮现在她面前。
　　同时，赵秀英和池少华离开时决绝冷硬的面容也一遍遍的充斥着她的感官，
　　似乎是在提醒她和他们一样，从始自终都只顾一己之利。
　　就算她很排斥两人自私的丑恶嘴脸，
　　她身体里淌着的也是和他们一样丑陋不堪的血液，骨子里的那个自私自利是改不掉的。
　　池沅耳朵一嗡，胸口似乎压了两块大石头，这段时间里，每当想到她的那对父母就会莫名的心烦。
　　池沅害怕自己将来会像他们那样自私自利，一股勇气精虫上脑，她放下手中的水桶，回过头朝卫生间的方向看过去。
　　她在那里站了一小会，校园小道上的路灯亮了起来，池沅目光垂落下来，睫毛扑闪了几下，背过身又走了回去。
　　那些人里面有和池沅一个班的，叫高暖橙。
　　长的挺漂亮的，两个小丸子头，标准的小圆脸，一眼看上去是个乖女孩，如果不是刚才那一幕，让人怎么也不会把她跟那种会校园暴力的人联想到一起。
　　池沅走到卫生间门口，里面已经没有声音了，
　　那些人走了？
　　她心微微提了起来，不自觉抬脚想向里面走去，却刚巧撞到走出来的一名女生。
　　“有病啊”那人立刻尖着嗓子叫起来，池池沅只觉得耳膜一阵难受，她沉默，抬头跟那人对视。
　　年龄不大，长卷发，脸化上浓妆，指甲像染了血，红的刺目，女生和她差不多高，硬是要装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大人眼神来看她。
　　池沅内心嗤之以鼻，想笑，忍住了。
　　后面眼尖的高暖橙看到她明显有些惊讶：“池沅？你怎么还没回去？”
　　池沅微微偏过头，声音轻轻的：“今天我们组值日，我来接水，顺便上个厕所”
　　刚才的那个女生嗤了一声，狠狠在她肩膀上撞了一下走了过去。“这样啊，”高暖橙的眼睛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后，也从她身边走开了。
　　“你们班的？”陈思文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后才回过头朝池沅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高暖橙“嗯”了一声，心里盘算着她应该是看到刚才发生的事了。
　　“散了散了，”陈思文摆摆手，掐着烟又吸了口扔进了一边的平地上。
　　真装，她想，那带着几分异样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夜色已经笼了下来，烟头的一点光在地上闪了两下后渐渐消失了。
　　池沅收拾好教室卫生后步行回去，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她的小公寓在城市的最外面，再往外些就是烧烤摊夜市的地方，时不时会有油烟味道顺着风传过来。
　　夜晚城市的霓虹变着样子的不停闪烁着耀眼的光，混着广场上各色的景观灯，将深黑色的夜空染成了泛着雾色的浅灰，偶尔会有光束照进她这间小小的房间里。
　　池沅打开卧室的灯，扑倒在沙发上，哼唧一声，一身的疲累在此刻像是得到了惬意。
　　她翻出手机，一些软件消息占满了信息框，池沅充楞望着天花板，瞳孔好一会儿才动了动，房间很安静，外面有路过行人车辆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以及市中心的喧哗音乐声。
　　一天的疲惫使困意倦上来，池沅缩在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期间池少华的电话打进来两次，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了一分钟，又陷入了静寂。
　　夜间突然刮起了风，呼啦啦的，在半开的窗户间吹进来，
　　池沅打了个冷颤，迷迷糊糊睁了眼，
　　房间安静的可怕，自己居然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她起身，视线往旁边掀起来的床帘扫去，才发现窗户没有关，
　　风一直从那半掩的窗户处吹进来，冷飕飕的还伴着呜呜声，
　　池沅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夜里两点半了，她打了个哈欠，走到窗前关好后才起身回二楼房间睡觉。
　　池沅的生活很简单，胃里不饿的时候喝口水就能应付早餐，饿的话就会在南湖广场口买份粥和蛋往学校赶，
　　池沅走在路上，随处可见的车辆，送小孩子上学的家长以及过马路的老太和宠物。
　　一并落入她视线里，她梨涡浅笑，
　　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烟火味，热闹但并不会让人心生烦躁，
　　她步行十分钟就可以来到学校，一路上遇到几个和她穿着同一种校服的人，看来自己来学校的时间不算晚，
　　池沅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纸杯装进塑料袋一并扔进了校门外的那个垃圾桶里。
　　教室一切如常，叽叽喳喳的聊天声，越过那些声音，
　　池沅来到自己座位，坐下没多久前面的人递给她一张纸，纸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号，那个时候青涩稚嫩，
　　交换□□号也算是他们这些孩子们间语言互通的一种方式，
　　池沅愣了一下，开口问：“谁的纸？”
　　前面男生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身看她一眼：“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把你□□写上去往后传就行了呗，你屁事怎么这么多，不写就往后传”
　　这一番话弄的池沅哑口无言，□□号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有，她觉得两个人联系的方式可以用微信，手机号代替，有个可以联系的渠道就行了，所以在大家都盛行玩□□的时候，她嫌麻烦并没有下载。
　　然而男生恶劣的语气让她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去讲，池沅嗯了声，面无表情的把纸递给了后一排的人。
　　前面男生被她的举动弄的愣了下，装什么啊，还在这装上脸色了。
　　男生在嘴里嘀咕了两句就把身子侧了回去。
　　因为没有这种东西，她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递给后面的同学，
　　这举动落在旁人眼里却完全变了个意思，都是新来的高一生你偏偏装什么清高，
　　周围的气氛已经开始变了味了，后排的几个人把池沅刚才的行为尽数收到了眼中，都觉得她是没拽样硬装，膈应人。
　　那张纸最后回到了姜琛手中，
　　大多数人都整齐的写上了自己联系方式，却偏偏有有几个男生压根不想吊他，恶意的在纸上写了各个救援电话或是一到十的数字，在整齐的黑色字体间硬是挤进去几行别扭的字，强迫症的绝对看不得，果不其然的，姜琛在看到那些字后眉头稍稍蹙起，往后排的方向看了一眼。
　　姜琛依次走到那些没有写上的学生面前，问他们原因，一些小女生在他凑近的时候脸色红扑扑，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姜琛，池沅竟有些无措起来，她从来不擅长应付人际关系之类的，该说什么话她都要在心底思考一下，
　　在她视角里，姜琛真的很高，明明才十五六岁的年龄，却有着一米八左右的身高，身材比例已经发育的很好。
　　姜琛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了，直接询问她后面的人，池沅身子顿住，心底斟酌出的话又慢慢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