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daramji

1、珍惜

　　以為今晚又是一個無月的夜。
　　十六樓看下去﹐只覺整個世界幻為星海﹐而月﹐瞧﹐它不是把頭探出來了嗎﹖

　　吸進一口尚算清新的空氣﹐他把手伸出窗外﹐揚著長長的衣袖﹐如沐浴在月光中的精靈。

　　他﹐不跳。

　　"早"。

　　如往日﹐兩人擦身而過﹐向自己的課堂走去。

　　葉蓒低頭﹐嘴角微翹﹐享受著屬于自己的秘密。那感覺﹐很甜﹐但不膩。

　　他喜歡的人叫曲嵐。對自己重複著這句話﹐他踏著輕快的步伐開始了新的一天。

　　二十多年的歲月﹐可存記憶檔中的事僅屬寥寥。

　　轉學來的第一天﹐當他不小心把手中的書本撒了滿地﹐而這個陌生人笑笑地俯身幫他檢起幾本落在腳邊的書時﹐他就決定要喜歡上他﹐這個名叫曲嵐的陽光少年。

　　呵呵﹐就像和自己在玩游戲﹐贏輸都歸自己。

　　那天後﹐他們沒有再因為對方而停下。禮貌的招呼﹐公式的微笑﹐他看不出來吧﹖那份甜甜的感覺﹐他還不大願意與別人分享呢﹐就算對方是他也好。

　　因為﹐這樣的話﹐他就有原動力活下去﹐但心還是自己的。每天有了目的﹐就會忘了孤獨的糾纏吧﹖

　　悄悄地爬上屋頂﹐他咪著眼任由夕陽把他包圍。暖暖的。他也很喜歡太陽初升的時候﹐那是充滿希望的顏色。但最愛還是清晨四時的下弦月。有人說他的微笑像彎月﹐那﹐月亮大概也有自己的秘密吧﹖他笑。

　　"葉蓒﹖"帶著疑惑的聲音響起。輕輕的﹐柔柔的﹐好像安眠曲呢。

　　他轉頭招了招手。

　　"原來真的是你。"曲嵐似乎很高興。

　　他笑﹐點頭。

　　"你也喜歡來這裡看夕陽"﹖好像有點緊張的語氣﹐把平時的酷氣洗去。

　　"嗯。"

　　"咦﹐你在吃飯﹖"

　　他微笑。"只是手製蛋糕﹐要試試嗎﹖"

　　"嗯﹗" 用力的點頭。

　　有意或無意﹐那天開始﹐他們就成為了"朋友"。

　　不過﹐葉蓒知道﹐他會離開他的。就如他曾深愛的父母﹐也一聲不響地離開了﹐和那架死亡班機一起。

　　這次失去時﹐至少他還擁有一個秘密和完整的心﹐他想。這是游戲的規則。

　　"葉蓒﹐為什麼不告訴我"﹖被背叛扭曲的臉﹐指控著他。

　　"小望﹐這是好機會噢。出國留學﹐是每個人都希望可以得到的幸運。校長說我太內向﹐你最合適。"

　　"是人造的幸運嗎﹖"永遠帶著一絲稚氣的臉﹐和初識時斷然兩樣。好像明白了什麼﹐曲嵐的凝視停在葉蓒的雙手上﹐眼中是不信和不得不相信。然後轉身﹐離開。

　　嗯﹐就是這樣。他離開了﹐那個秘密就永遠屬于他了﹐就象他開始時所編的故事結尾一樣。所以他才會向校長推薦曲嵐。

　　不過...眼淚不在計劃中呢。算吧﹐就當是額外加上的戲份﹐由他上演的獨角戲。

　　本來以為今天會有雲﹐把月亮半臉遮去﹐但此時﹐格外圓亮的滿月﹐正對著藍黑的頭髮示威。

　　葉蓒嘆氣。他一向討厭滿月。它不像太陽般寬容﹐冷冷的光﹐無情地剖析著他的心。

　　他被審判著﹐刑罰是游戲的終結﹐他是輸家。

　　而罪﹐是他那顆已經碎了﹐重新拼好﹐但永遠不可能恢復原貌的心所設計的游戲。

　　原諒我的自私。他輕聲說道﹐對著公正無私的月。從一開始﹐他已經破壞了游戲的規則﹐他的心﹐本來就已經不是完整的。而為了保護殘缺的心﹐他把他攔在自己的世界外,傷害他來維護自己的秘密﹐卻還是沒有成功。

　　原諒我愛上了他﹐卻沒有珍惜﹐是不敢。

　　他輕跪﹐合掌閉眼﹐祈禱著。

　　從身後﹐一雙手環過他的身體﹐包起了他留著肉色傷痕的雙腕。

　　"很晚了﹐不冷嗎﹖"

　　搖了搖頭﹐他投視高高在上的月。這是在愚弄他嗎﹖曲嵐應該是按著校長的安排﹐去了遙遠的美國。

　　"你這個騙子"。略帶埋怨的語氣。"用食物騙去了我的心﹐現在想踢開我﹖哼﹐我可不是那麼好應付的。你看著﹐你甩不掉我的"。帶點洋洋得意的聲音在他耳邊徊繞。

　　他低頭。

　　"葉蓒﹐你沒事吧"﹖加一點擔心﹐更惑人。"你一直跪著干嘛啊"﹖

　　"我在跟自己說..."

　　"啊﹖"

　　"說﹐若你回來﹐就不讓你離開。"

　　在曲嵐還在傻眼時﹐葉蓒已經轉身﹐依進曲嵐懷裡。

　　"來不及後悔了。"他笑﹐臉微燙。

　　若給他一個機會﹐他會努力珍惜這已經徹底變質的秘密﹐把它化成萬能膠...

　　"可是要答應我﹐別整天跑上屋頂﹐很高。"認真的神情。

　　"我﹐不跳。"他眨眼﹐如星﹐伴月。

　　...然後,貼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