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面壁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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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黎柏躺在床上，胳膊懒懒撑在脑后，眼睛看着天花板。
基地的夜晚十分沉静，不像是黎柏出生和长大的里世界那样，夜晚并不是完全沉静的。
有时候他住在姥姥家，在山村乡野，夜晚能够听到蛙叫、蝉鸣，风刮过树叶的簌簌作响。
在父母家中住着，夜晚也能够听到外边的车辆鸣笛声，有邻居在吵架，有邻居在唱夜场卡拉OK，空调外机的咔咔响声。以及父母时不时起夜踏在走廊上的脚步声。
这时候，黎柏往往要从床上飞一般的弹起来把灯轻轻关上了。
但是没用，灯刚关上，还是会听到那一声：“怎么还没睡觉啊！？”
回想到这里的黎柏不禁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嘴角又沉了下来。
黎柏原来世界大部分时候的夜晚也十分宁静，但和这里的静是不一样的。
这里是空无一物的静。
基地里的一切大概都是模拟出来的。这里只有一栋栋竖起的、一模一样的高楼，而黎柏没有看到过尽头，里面住着所有的任务者。
四周没有商店，超市，河水，山脉……
住在这里的任务者需要什么，只需要向系统申请，用自己的积分购买所需品，自然而然就会有机器人送上门。
这像是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异次元空间。
系统称之为——主世界，一个黎柏从未看到过全貌和尽头的庞大系统。
其他的，那些在黎柏看来的真实的、正常的世界，都被系统叫做里世界。
而这里的大部分任务者，都是从里世界筛选出来的，往往都是各个里世界最为优秀的能力者，从幼年时期就被选中，接到基地里经受艰苦的训练，变成一个合格的战士。
白灿星就是这样被选进来的。
想到白灿星，黎柏下意识用手摩挲了下自己的光脑。
如果白灿星能看到黎柏的光脑界面，就会知道他是个说起谎来多自然的人。
一连串的联系人躺在他的光脑里，大半都是两者都熟悉的人，以往的老师、战友们。
而这其中，大部分的头像都变灰了。
写着白灿星三个字的那联系人上，还有一个红得晃眼的点，左上角显示未读消息99+。
白灿星是真的很有毅力。训练的时候很有毅力，做任务的时候很有毅力。
连讨厌黎柏这件事都这么有毅力。
那两年被信息轰炸的黎柏常常被烦得要死。
时常想，唉，这么有毅力的人，做什么事都会成功的。
这让黎柏不禁回想他和白灿星的第一次见面，他们究竟是怎样开启彼此厌恶、你争我斗的这么多年的？
讨厌的力量有这么绵延不绝吗？
说来好笑，黎柏其实并不是最开始被基地选中的人，他的天赋并不在一开始显现出来。
从小到大，黎柏作为一个普通人活着。
进入基地，是一场意外。
他是十四岁才加入的基地，像是插班生。
插班生的日子不好过，尤其，当他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插班生。
他像一个外来者，抢夺了同龄“原住民”苦苦追寻的资源——优秀的导师，排名，积分。
还深刻地打击了他们的自尊心。
大部分人已经彼此结成了深厚情谊，战友情坚不可摧，也不敢摧。
黎柏刚来的那段时间，成了基地里被霸凌的重点对象。基地里的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自己优秀的战斗天赋，还经历专门训练多年，针对黎柏起来怎么可能都是简单的磕磕碰碰。
总之那段时间黎柏时常断胳膊断腿，一开始连对方的身体都碰不着。
黎柏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后来被打着打着，战斗能力反而突飞猛进，你说这事儿气不气人？
做事活泛，战斗能力强，人又聪明机敏，黎柏开始早早地进入任务世界中，不给自己什么休息的时间，频繁领任务，多战告捷。
黎柏俨然是这一届任务者的第一了。
黎柏第一次见到白灿星是在食堂，那时候还什么也没发生，十分年轻。黎柏刚刚登顶积分榜第一，傲得很。
好好吃着饭，一个高个子，黑头发的男生就站在了他的面前，乌发垂落几根，点缀在雪山玫瑰一般的脸上，面若冰霜。
这是个生面孔，生面孔的尾巴背后赘着几个熟面孔，经常互相凹断胳膊的那种熟。
周围的人都若有若无朝这边看来。
那时候的黎柏对这样的视线极为敏感，因为通常这种时候都意味着他需要调动起所有的精神力用来战斗了。
于是他站了起来，问：“你是？”
而这个生面孔眼底似乎燃起一点困惑，困惑散尽后就升起愤怒。
黎柏还没来得及奇怪就听到对方说——
“我叫白灿星。”
噢。白灿星。黎柏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刚抢了他排位不高兴呗。
黎柏贱兮兮地故作恍然：“哦？第二名。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样嘛——
——这么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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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日。
其实基地里没有什么工作日和节假日的说法，有任务就得接，一接通常就是几个月或一年半载的没得休息。没任务就在基地躺着，等待任务的号召。
所以黎柏和白灿星你争我斗这么多年，从十五岁到如今二十五岁，十年的时间，倒也没有多少日子能有空互殴，都扎在里世界里做任务呢。
而且看对方十足不爽还是有理由的。
任谁连续工作全年无休，心想这次终于能登顶，类似终于可以拿最高绩效和奖金了。
结果从里世界一身伤、灰头土脸地出来一看——
好家伙，他怎么也刚从里世界里出来，积分又窜一大截。过去一年半载的工作跟白干一样。
要不你超过我，要不我超过你，总有人在白给。
黎柏坚信，白灿星就是那个害他无限内卷的罪魁祸首。估计白灿星也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两人都对彼此深恶痛绝。
但现在黎柏觉得他真是太单纯，太白痴了。
打工人之间的矛盾归根结底都可以找到领导身上，他俩在这互相竞争，领导层坐享其成。
这不成傻逼了吗？
到头来，领导还嫌他们太闹腾，要把他俩每天送到这狗屁面壁室来“培养感情”。
终究是错付了。
没错，黎柏和白灿星又面对面坐在了这个铁屋子里。
这会儿高压水枪已经在头顶上指着他俩，不要把威胁的意思显露得太明白。
莱茵今天是黄色的，还展开了雪白的小翅膀停在他俩之间。
黎柏吹了个口哨，“今天的新衣服挺好看啊莱茵。”
莱茵黄色的外皮上呈现出某种羞红的色彩，小翅膀欢腾地飞来飞去，可爱地吐出一些让某些人很想吐的话：“不完成今天的任务，不能离开这个面壁室哟~”
“怎么还能改规则啊？不是两小时吗？”黎柏佯怒，实则偷瞥对面那个自打今天露面起，就十分低气压不对劲的人。
对面的白灿星静静坐着，像老僧入定一般闭上双眼，像是打定主意在这个空间里，不理任何人、任何球。
黎柏就没那么能闲得住，想起刚刚自己那个内卷理论，身体微微前倾，试探性开口道：“你说，今天我们要不休战，好好合作一把！不能真被上边像孙子一样耍来耍去啊！”
空气一片沉寂。
对面那人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黎柏摸了摸鼻子，退了回来。
莱茵说：“哎呀，没必要这么愁眉苦脸啦，今天的任务很简单的。快的话，不用五分钟就可以完成哦！”
黎柏：“……你说。”
“铛铛——你们只要分别对对方说出五句善意的真心话，就可以走啦！”莱茵头上开始放小小的烟花，仿佛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情。
怕他们不能理解什么是“善意”似的，莱茵还特地补充：“夸赞优点，表达感谢，鼓励，关心……都可以哟！”
白灿星：“……”
白灿星睁眼，一蓝一灰的眼睛露出来，几条红血丝充斥其中。
看起来很不好惹。
黎柏：“……你先冷静一下。”
白灿星：“我很冷静。”
他手指着黎柏，对着莱茵一字一顿：“那你听好了。”
转过头来，白灿星上下仔仔细细地扫了一眼黎柏：“我最佩服你的坚持不懈，这么多年稳扎稳打，终于登顶第二名。”
啊哦，还未建成的合作联盟瞬间坍塌。
黎柏冷笑道：“我也很心疼你，来找我打这么多次架，每次都一身伤回去。”
莱茵顿住，一卡一卡，头顶亮起绿灯，说明二人心率波动感平稳，生物电无异常，是真心话。
这也的确是人类表达赞美和关心的语言，但是怎么就觉得怪怪的呢？
“……呃？1:1？”
“嗯，”白灿星平静点头，不知为何黎柏就能从这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淡淡的嘲讽，“我也很感谢你，昨晚给我科普了个冷知识，原来这基地里个人通讯号还能弃用的。”
呃。黎柏这下是真沉默了。
自己扯的谎话被直接戳破的感觉也太酸爽了。
黎柏不禁有些心虚……但是等等？系统也从未说过个人通讯号不能弃用啊？
黎柏沉默的样子明显印证了白灿星的猜测，后者顶着一夜没睡翻遍基地规章制度的眼睛，强忍怒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知道我最羡慕你什么吗？”
“什……”
“最羡慕你能像这样没脸没皮地活着！”
白灿星起身就往门口走，在一人一球震惊的眼神下一脚踹破了那坚硬的大门，威猛难当。
没想到刚一出去就被赶来的邢玉堵住。
邢玉默默看了一眼被暴力破坏的门，退后了一步像是想跑，又想到自己是来干嘛的，扭头快速地对白灿星说。
“有任务，里世界情况不明，检测为蓝标三星，你接吗？”
一般而言，任务的评定由标识颜色和星级决定，这是由基地最高级系统分析而得出的结果，便于任务者做基本的判断。
红标说明任务紧急且危险程度极高，蓝标说明任务对象特殊，需要指定的特殊能力者来参与任务。
星级则与系统评估的任务难度相关。
一般而言，邢玉只会将四到五星的任务派给白灿星。
但是蓝色标识任务会比较特殊，有合适的能力者去执行任务往往事半功倍。
邢玉出现在这里，说明白灿星的天赋很适合这个任务。
白灿星此刻求之不得迅速进入一个里世界：“接。”
而一旁的黎柏本来想悄悄溜走，听到任务星级三星，露出了礼貌微笑，“三星？那我也要去。”
一时间脸皮厚度堪比城墙：“刚好完成我们这个月的合作指标，你说是吧？”
后半句对上了白灿星眼神微眯，十足不善的目光。
像是在说，好啊，想要去死谁拦得住你？
黎柏顶住压力：“我去。”
邢玉在一旁嘴角抽搐：“……这个任务真的需要两个十字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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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柏和白灿星拿到自己的光脑后，迅速召集起自己的小队。
穿过光子通道，他们在穿梭回廊中集合。
“此次任务世界编号为BERGIK0190，文明等级C+，非类人智慧生命，任务中情报有限，具体情况如何需要你们自行探索。”
“侵略者已占领三分之二地域，正在寻找核心基因片段。”
“两个小队正式合并为一个执行小队，领队——”颜妱眼神在黎柏和白灿星两人脸上来回审视。
其他队友们屏息，这两人可是出了名的死对头。
个顶个的能打，心想这要谁当了领队，另一个不都得炸毛啊，这次任务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黎柏，白灿星，二人共同负责。”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面壁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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