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之星》白展胖儿

8、后来还可以再相遇

　　黑色的车子飞速驶过，两侧的树木不断快速倒退着，远处的万家灯火，灯光昏黄，或热闹或寂寞，都一一被留在了身后。

　　起初两侧的景色变化多样，离市区越远吵闹声逐渐消去，越靠近别墅区越发安静，连道路旁的路灯都越发少，总是亮一下又暗一下。

　　车上一直沉默的洛羽突然说想下来走走。

　　司机先生通过后视镜看了眼林夕的神色，在他的默许下缓慢将车停在了离家不是很远的道旁。

　　洛羽下车，夜色变得有些凉，呼入的空气中带着两旁植被的涩意。被凉风一吹，头脑瞬间清醒过来。她抬头看了一下，判断离家的距离和方向，而后低头沉思向前慢慢走去。

　　一步变做两步行进，走的缓慢又拖沓。

　　林夕跟在她的身后，踩着她在地上的影子尾随向前。

　　影子越拉越长，而后越变越短，又重新拉长，又重新变短。

　　司机开着车子，小心地跟着侧前方的两人，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林夕跟在洛羽身后慢慢向前，起初只有一步之遥，走着走着便离了几步远，直到洛羽定定站住，静静看着远处在走神沉思。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却又知道她在想谁。

　　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却又知道事情的结局。

　　谎言能解决问题吗？

　　不，不会。

　　洛羽又重新开始低头向前走，身后的影子越变越短，直至变到最短。身后的林夕突然快步向前几步，用手挡在了电线杆和她的额头中间。

　　“咚”

　　沉闷的声音。

　　洛羽向后撤步，边道歉道：“对不起。”绕开电线杆，还想继续往前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走得已经有点距离了。

　　林夕停在灯下，站着，望着她。昏暗的灯光下，模糊的光线在林夕面前投下了无数个斑驳的影子，阴沉的光线笼罩着他，变得如此冷凝和沉重。

　　高高的地方，围绕着灯光，是夏天特有的小飞虫不知疲倦地飞舞，忙忙碌碌。这一幕委实算不上美，以往矜贵的人此刻倒显得有些狼狈。

　　以前拍摄结束，从来都是陈管家来接她，而今也变了。就像是之前中午不回来的大忙人，现在中午也会回来了，待一阵再走。这一切的变化，不言而喻。

　　她是一个带来麻烦的人。

　　易枫变了，林夕变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变了。所有人都变了。

　　原来发生过的事，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罢了。

　　时光从身边流过，痕迹便刻画在了身上。就像事情发生了，总有痕迹可寻，不可磨灭一样。

　　手下意识搭在表带上，不由想到了易枫额上的伤疤。就是这样痕迹吧，想忘而不能，残忍的一遍又一遍提醒着你发生过的事，真是气人。

　　洛羽慢慢走向林夕，经过他身边时，低低地说：“回去吧。”

　　在她错开身离开的刹那，林夕突然拉着她的手腕把她带到了跟前，抬起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把她拥入了怀中，说：“不要折磨自己。”

　　他会心疼。

　　“我演的好吗？我觉得演的糟糕透了，练习了很多遍，可还是一点记性都不长。我真是太笨了！我编的故事似乎也烂透了，所以他才不信吧。”

　　洛羽苦笑，其实并不想把脆弱全部展现在他面前，有些语无伦次道：“我觉得，我再一次看到结局了。你说三年前的结局会变吗？”

　　她觉得现在无时无刻在演戏的自己，在说谎的自己，就像是穿着玻璃鞋跳舞的人鱼姑娘，每时每刻刺心的痛；或像是拿着长杆走在钢丝上表演的小丑，每时每刻的胆战心惊。

　　“想哭就哭啊，你可以在我面前哭的。”林夕看着这样的洛羽，只觉得她的痛好像双倍的奉还给了自己，要不然自己怎么也会随着她的颤抖而心悸难耐，“我绝不会让过去的事情再发生一遍的。这一刻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你。”

　　洛羽一只手紧紧抓住林夕的衣服，一只手覆在眼睛上，声音变得极度哽咽，已是泣不成声，“我不要哭，不要哭。我想忍住不要哭。”

　　好一会儿，林夕听到洛羽传来的声音。

　　“决定了，这一次我想好结局了。”

　　林夕移开洛羽的手，露出一双沁满水意的眼睛，一眨眼，满眶的泪水滑落下来。时间滴滴地在行走，片刻后林夕问道。

　　“你的结局里，有我吗？”

　　难以承受直直看着自己的眼睛，洛羽偏头用手胡乱将脸庞的泪水擦下，突然一头扎进林夕的怀里，双手围腰将他抱了个满怀。他的眼睛看人如此专注，眼珠不是全然的漆黑，如无边的月色，如万丈的深渊。

　　没有听到回答，抱着洛羽的手收得越发紧，林夕心中的底线岿然崩塌，眼中似蕴着一场深沉的风暴。

　　“你决定了什么？”

　　“最后一场戏，这个戏之后，我再也不要演戏了。”

　　“不喜欢了？”

　　“对，不喜欢了。”洛羽嗡嗡地说道。她想，也不再需要了。

　　林夕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这样回答道：“好”。

　　他错了，林夕怔怔地想着，大错特错。错在以为一直这样就是好的，明明一切都是那么清晰的不好。

　　是他的错！

　　----

　　没有人知道这个晚上洛羽口中所说的决定到底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将这部戏当成自己演戏生涯的最后一部戏。只一晚上，似乎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包括得知消息的林晚。

　　“所以，我这是要失业了？”

　　洛羽抱歉地给了林晚一个贴贴，显然这是最后的通知，没有讨论的空间。

　　“不好意思。”洛羽满含歉意地说道，“我会亲自去跟慕经理说的，他一定会给你再找到比我更好的艺人。”

　　“也不是这个意思...”

　　“其他艺人肯定不会像我这样了。到时候，你的经纪人梦想肯定会实现的更好，再也不用担心接的本子被退回去，说给艺人接什么活就接什么活。”洛羽笑着补充道。

　　“我也没这么专制吧。”林晚无奈的摆摆手，表示自己被冤枉的很惨，“干一行爱一行，我是一个专业的经纪人。”

　　“不过，为什么突然要辞职不干了？”林晚怎么想，想破小脑袋瓜都想不出原因。

　　“没有为什么，就是”，洛羽轻叹了一声，揉了揉林晚的头发，“不需要了。”

　　毕竟，她要过的是自己的人生。

　　从这个时刻开始，不止林晚，连拍摄中不怎么相熟的工作人员都能明显感受出洛羽的不同。她似乎带着满腔的热爱和投入走来，走到了这部戏里，这个女主角身上。

　　导演表示对这种情况十分乐见其成，他已经看到了这部剧火的第三个要素---入戏。导演大笔一挥，此时不赶工更待何时，整部剧的拍摄前所未有的顺利，达到了传说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地步，即使遇上统统不好解决的事情都能以最快速度顺利解决，真真玄学了起来。

　　转眼拍摄将近半个月，此时整个校园部分年少的戏份已过半，整部剧已快拍摄近四分之一。

　　连外人都能察觉的变化，更何况是每□□夕相处，戏内戏外时间最长的男主角。在戏里她望着自己的眼睛如此专注，恍惚到她还爱他。时光轮转，如果每天早上不看一眼时间年份，都会以为还在梦里。

　　她像是如释重负般，整个人由内到外的松弛。易枫眉头锁住，细细思考这段时间的一点一滴，变化前的那一天发生了什么，变化后的她又想做什么。无奈，着实没什么头绪。

　　她像是带着魔力，笑一笑，就轻松的将自己带入戏中。易枫暗暗地轻轻啧了一声，“难道，她说一声爱我，我就立刻带她去私奔？”

　　易枫晃晃脑袋，抛掉自己的天马行空。

　　偶尔，他晚戏时候依然可以看到来接人的林夕。虽然彼此间没有过交流，但从面相上可以看出，这种变化林夕并不感受到轻松和开心。起码，他从林夕身上并没有感受到愉悦。

　　树欲静而风不止。

　　易枫快速进入戏中，其实不用做特别的心里预设，一个抬眼间他就可以进入状态。这十几天来，是他三年时间中最快乐的日子。他没有比此刻更能意识到，他还爱她的事实。

　　半个月的日子匆忙而过，忙碌是消耗人精力最好的办法。无论是晚上还是休息时间，林夕都没找到和洛羽再度就上个话题交谈的空隙。

　　也许有时间，但她避而不谈。

　　似乎是已经决定的事情，无法再做改变。

　　又是一个工作很晚回来的一天，整个别墅已经极其安静，只听到拖鞋踩在楼梯上拾级而上的细微声音。

　　墙壁上的小灯错落有致的打开着，在寂寥的夜里撕开一条创口。夜色已暮，吹散了昏暗的温暖，留下冷清的气息。林夕轻轻地推开洛羽的房间门，床上的人已安静沉睡。

　　这段时间的拍摄任务确实很重，每天回到家中，洛羽都睡得很沉。

　　定眼看了一会儿，林夕悄悄地退回门后，将门再度轻轻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