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溪流红尘笑》琉璃儿

98、4 秋千外，芳草连天，谁遣风沙安南浦。

　　送春去，春去人间无路。秋千外，芳草连天，谁遣风沙安南浦。依依甚意绪？漫忆海门飞絮。乱鸦过，斗转城荒，不见来时试灯处。
　　——刘辰翁《兰陵王》

　　“你——疯——了！”
　　随着殷瞳一声清啸，身旁两个以剑相胁的黑衣人猝不及防地被击倒在身后。
　　双手手腕上的铁链砰然断开，断处飞射出去打在黑衣人身上，只听到他们一声闷哼便倒地。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凤夫人还未料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她便被殷瞳身上散发的气劲逼退，人直直往后倒去。
　　一声惊恐，凤夫人将手中的断愁扔出，殷瞳一个纵身便在空中接过断愁，曼妙身姿，如霞光一般在半空中挥洒，轻轻落地之时，衣袂翩翩，发丝吹拂在红衣之上。
　　手腕一转，剑尖直刺向凤夫人，凤夫人看着那点锋芒步步逼近，步伐紊乱，只能拼了命地往后退去。

　　剑尖将要刺进凤夫人的胸膛，一个白金身影闪过，带出一道红光。殷瞳蹙眉，敛起内劲灌注在断愁之上，一扬手，断愁剑饮马刀击在一起。
　　刀剑相击，一炙一冷的两道气劲在殿中盘旋。
　　这两道极端的气劲让殿上众人都深深地感到了。啸西风和殷石尚且有武功可以御气抵御，可是西小蛮盈玉和轩若月奴却被制住了武功，只能以血肉之躯抵御这极冷与极热在体内交缠相斗。
　　而凤夫人此时落在了崔鹏的怀中。崔鹏带着她一个闪身飞离出殷瞳的攻击范围。

　　变故来得太过于突然。殿上众人，连啸西风在内，都未曾料到中了软筋散被制住武功的殷瞳为何会突然犯难。
　　一众黑衣人都被方才的经变给怔住了。他们平生都未见过这世间两把最好的刀剑相斗，一时间就给看呆了。而啸西风趁着这个时候，示意身后的殷石，两人一个闪身便飞身到轩若他们身旁，身形如鬼魅一般，击倒了他们身旁的黑衣人。

　　而崔鹏将凤夫人退到文忠先生那处，让他好好保护凤夫人。自己却和殷瞳手中的断愁剑相斗起来。
　　从前啸西风知晓崔鹏的武功修为，虽在古月国属于上乘，可是却未必高得过殷瞳。但是现在看着他和殷瞳过招，发现他身上的内力似比往日的雄厚得多，而且在内劲挥洒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一点邪气。
　　当饮马刀所带的气劲炙热扫过脸前，殷瞳一个弯身躲过刀芒，手中的断愁在手腕中打了个转，趁着崔鹏近攻，饮马的刀芒在胸前划过，截断了一截青丝的同时，断愁的剑芒也射向了崔鹏的眼前，崔鹏急急收刀，侧身躲过断愁的攻击。

　　殷瞳往后退了几步，胸口一阵热浪袭过，让全身的血脉翻腾。忽然身后一阵清凉的真气从背后传来，她便落在了啸西风的怀中。
　　真气灌注在体内行了一个周天，压制着饮马刀刀气的火热。

　　而对面的崔鹏眼睛半眯，直盯着殷瞳身后的啸西风，一声暴喝，白金身影如空中一道闪电，持刀从空中砍下。
　　啸西风一声冷笑，一手将殷瞳推至殷石那旁，一手推出一掌。

　　掌风如刀，击打在饮马刀上。
　　饮马刀一声嗡鸣，颤抖了一下。崔鹏落地，而啸西风却已闪身离开，于是崔鹏手腕一转，挥出饮马刀，顿时炙热的气劲在空气中掀起一片巨浪袭向啸西风。
　　啸西风一身深紫衣衫被吹得纷扬，发丝被带起漂浮在身后。俊逸的面容依旧丰神秀骨，嘴角哆着一丝轻蔑的笑意，更显得他的潇洒不羁。眼中光芒闪耀，有种睥睨众生，不将眼前那已经暴怒的人放在眼底的意思。

　　殷瞳守在轩若他们之前，为他们御起一堵气墙抵挡住饮马刀泄出的炙浪。而殷石为他们解开武功的禁制，给他们服下软筋散的解药，就与殷瞳一起守在他们身前，让他们安心调息。
　　殷瞳的目光一直随着啸西风深紫的身影穿梭在刀光之中。
　　饮马刀的刀芒锋利无比，气劲绵延不断。而方才与崔鹏一阵交手，心中也掂量起崔鹏的修为不简单，而此时他更有饮马刀在手，如虎添翼。
　　而啸西风赤手空拳，以掌风相击，纵然武功内力高深，但是终究只是与崔鹏相持不下。
　　于是殷瞳往啸西风那处喊道：“西风……”
　　随后将手中断愁掷出，啸西风会意，含笑凝视了殷瞳，一个跃起，身形如雄鹰展翅，在空中接过断愁，顺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涟漪。
　　清凉之气，如水波摇荡，将饮马刀残留在空中的炙热浇熄不少。

　　啸西风手持断愁，冰凉之感从剑柄中传来，由手心蔓延而至全身。
　　他修习的内力一直以冷为主，而饮马刀属火，当初他以自身的鲜血征服饮马刀，从此在他体内是冰火兼修，这等修为与际遇，非常人所得。
　　如若是常人，怕会受不了饮马刀的炙热而气息紊乱而死。
　　而啸西风却恰恰将冰冷之气与炙热之气相容贯通。

　　看着啸西风挥洒断愁，与崔鹏的饮马刀相斗与殿内。空中弥漫翻腾的两极之气，将殿中的石柱击碎，碎石落得到处都是。
　　殷瞳将目光转向文忠先生那边，他得崔鹏的命令保护凤夫人。所以在他们身外围着一圈黑衣人。她收回目光，望着雨啸西风纠缠着的白金身影，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留下一句话给殷石便飞身落在了黑衣人前面。
　　“好好照顾他们……”

　　殷石刚听完那话，殷瞳的身影便已经不在眼前了。
　　红影突然落在身前，那群黑衣人先是怔忪了片刻，当身体感觉到疼痛的时候才回过身来，挥刀袭向殷瞳。
　　文忠先生立马将凤夫人护在身后，倒退了几步。而身后的凤夫人，轻轻摇着头，神色呆滞，口中喃喃地说这话：
　　“殷婉如……”
　　“萧鸾……”
　　“你们……该死！”
　　“不是我……”
　　“……”

　　殷瞳锐利的目光投向文忠先生身后的凤夫人，凤夫人接触到她的目光后，身体往后退去，口中大声喊道：“不是我——”
　　黑衣人迅速摆阵包围住殷瞳，殷瞳侧身躲过几人的刀锋，撕拉一声，一道红芒自左袖中射出，随着殷瞳身体在半空中旋转了一圈，灵蛇鞭在她周围划出一道鲜红的光圈。
　　“啊——”只听到鲜红光芒所过的地方，它外围的的黑衣人都发出惨叫倒地。
　　当初收押殷瞳的时候，文忠只知道她有断愁，却没有料到她的左袖上海缠着一条灵蛇鞭。而此刻，灵蛇出手，锋芒毕露。

　　调息之后的西小蛮，深呼一气，觉得手臂刺痛，站起身来狠狠骂道：“他奶奶的，居然敢砍老子，让老子狠狠地教训你们……”言罢，一个纵身投身到黑衣人处，一脚吊起一刀，不分情由地对着黑衣人砍杀。
　　而盈玉见小蛮走了，自然不甘落后去报那一刀之仇，也落身在黑衣人中。

　　殷石见轩若和月奴已无大碍，武功也渐渐恢复，便行了个礼后和西小蛮北盈玉战在一起。
　　西小蛮杀得正欢：“我们四方煞好久都没有在一起战斗了……真他娘亲的爽快！”
　　他一手砍死一个黑衣人，目光投向殷石那边，只见他双手不断推出，裂石掌打在黑衣人身上，只听到啪啪胸骨断裂的声音后，黑衣人就倒地不起。于是西小蛮冷哼道：“殷石，咱们比比谁杀的人多，如何？”
　　“输的怎样？”另一头的盈玉解决了两个黑衣人，往西小蛮那处问道。
　　“输的人就举着一面写着‘我是王八蛋’的旗帜在西风寨跑五圈，如何？”
　　“好！”殷石爽快地答应，手上动作不停歇。

　　自他们三人加入战圈，殷瞳觉得压力渐小。从黑衣人中抽身而出，一个闪身落在了文忠先生之前。
　　文忠先生依旧一袭儒衫，温文有礼如上京赶考的书生。可是自他见到殷瞳后，从袖中取出一金色的像是毛笔一样的直物，横在胸前。
　　凤夫人见到殷瞳步步逼近，不由得失声大呼：“你……是……殷婉如……”她往后跑去，躲在石柱之后，目光惊恐。

　　“文忠先生忠心护主，殷瞳敬佩。只望你现在离去，我便不出手。”
　　文忠先生只是一笑，说道：“呵！文忠的性命是陛下所救，若非他，文忠早被瀛洲岛的仇人杀死在千层黄沙中了。我们瀛洲岛虽是你们大陆海外的小岛，但是我们瀛洲人从来都不会忘恩负义。陛下对我有救命之恩，今日便是将性命还与他，文忠亦无怨言！”
　　听他的话，殷瞳得知原来他是瀛洲岛的人。
　　海外瀛洲岛，这个地方，殷瞳曾在书籍中看过，也知道瀛洲岛的人最重信誉，若是发誓效忠一人，除非自己死，否则终身不得背叛。

　　文忠先生手腕一转，那手中的判官笔宛若长剑，击向殷瞳。
　　判官笔急如电，化作一道金光。可是殷瞳却不急，左手的灵蛇鞭换到了右手，灵蛇鞭随着殷瞳的手腕婉转而在空气中如灵蛇灵敏地舞动。
　　她将剑招融入在灵蛇鞭中，灵蛇鞭时而如长剑锋利，时而又软若蛇般灵敏。
　　灵蛇鞭擅长攻，文忠先生的判官笔根本近不了殷瞳的身。
　　只听到撕拉几声，文忠先生那干净的儒衫裂出了几道口子，鲜红血光落在地板之上。

　　可是文忠先生却未有退缩。殷瞳微不可觉地叹了一口气，虽然立场不同，但是她还是很佩服文忠先生誓守诺言的气节。
　　手腕一扬，灵蛇鞭的鞭尾回到了自己的手中，殷瞳将蛇鞭反折一半，如长剑一般的长度，近身攻向文忠先生。
　　灵蛇鞭诡变，让文忠先生愈加措手不及，判官笔被击飞，嘭的一声倒插在地板之上。他欲上前取回，才发现喉中一紧，垂眸看去，灵蛇鞭不知道何时恢复了原来的长度，如一条柔软无骨的长蛇纠缠在自己脖子之上，一动身体，只觉得喉中更紧。

　　而殷瞳背向文忠先生，面对着石柱后的殷凤如。
　　殷凤如一直尖叫，双手捂住头，发丝紊乱，那金凤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披散了一头发丝。
　　殷瞳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了文忠先生，还是为了此刻在自己眼前疯狂的凤夫人。
　　她手腕一扬，收回灵蛇鞭，听着身后文忠先生的倒地声，握住灵蛇鞭，一步步走向凤夫人。

　　凤夫人一步步往后，被逼退在墙角。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殷婉如，你该死！你走！”

　　与啸西风缠打在一起的崔鹏，看到文忠先生死去，而殷瞳步步逼向凤夫人，顾不得啸西风刺向手臂的断愁剑，忍住手臂上的刺痛，一声暴喝，整个人暴起，飞身用饮马刀砍向殷瞳。
　　殷瞳持鞭抬手，铛的一声，灵蛇鞭和饮马刀相击，灵蛇鞭被击退，连带着殷瞳往后倒去。
　　啸西风惊起，持断愁飞身护住殷瞳。

　　殷瞳持灵蛇鞭的手垂在身下颤抖着，手臂一阵麻木，站在啸西风的身后，看着此刻落在石柱前不让人靠近凤夫人的崔鹏。
　　啸西风投来询问关切的目光，殷瞳摇摇头示意无事。殷石西小蛮和盈玉他们收拾好最后一个黑衣人，全部站到了啸西风身旁。

　　崔鹏看着地上躺着的文忠先生的尸体，还有一地的黑衣人，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原本他布置得妥当，可是他万没想到，当初在月老庙外，殷瞳确实是中了方华雨的毒，只是因为她的体内有啸西风能解百毒的血，所以才会没事。
　　在萧泉居住的院落中出了那么多事情，文忠先生不可不能不知道。所以殷瞳猜想他会带人追索。
　　只是方华雨身上散发着毒气，所以他们投鼠忌器一直不敢靠近。直到殷瞳将二人埋葬，用泥土隔绝了毒气，他们才敢趁着殷瞳调息松懈的时候出现。
　　殷瞳便遂了他们的愿，假装中毒晕去，在他们点穴的时候，偷偷御气将穴道移位。他们设防，给自己喂软筋散，却不知道那些毒药早就对自己不起作用了。
　　殷瞳知道，崔鹏一定会以自己和轩若等人的性命引啸西风上钩，那时候她便可以与啸西风里应外合了。

　　崔鹏一声冷笑，扫视过身前的众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说道：“想要杀我，没那么容易……”
　　他解开瓶盖，将玉瓶中的药丸全数吞下。很快地他的脸上浮出几丝黑线。
　　啸西风和殷瞳才恍悟，原来崔鹏的功力突然暴涨，是依靠苏晚的毒药来提升的，难怪在那晚院中苏晚交给了一个玉瓶给文忠先生，想来便是这提升功力的药了。
　　他一下子吞下了一瓶药，也不知道功力提升了多少，于是二人皆握紧兵器，准备放手一搏。

　　殿中寂静，只有凤夫人絮絮不断说话的声音。
　　“不是我杀的……”
　　“不是我……”
　　凤夫人猛然抬头，看着身前那伟岸的身影，涣散的目光渐渐敛起……

　　“是你！”
　　啸西风和殷瞳都未料到，崔鹏一声惨呼，饮马刀落在地上，他双手捂住腰间那把插入自己体内的刀，目光转向身后一脸鲜血的女人。
　　“凤儿……你……”
　　凤夫人脸上尽是从崔鹏腰间喷发出来的鲜血，温热了一面，分不清是泪还是血，她端庄的宫装污秽一片。
　　“是你杀了萧鸾！萧鸾是你杀的，我要为他报仇！”凤夫人狠狠地说，手一挥，拔出刀往后退去，手中哆嗦拿着的刀嘭的一声跌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