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溪流红尘笑》琉璃儿

77、13 他年重到，人面桃花在否？

　　他年重到，人面桃花在否？念沉沉小阁幽窗，有时梦去。
　　——袁去华《瑞鹤仙》

　　芙若最近很不高兴。看着堂兄轩若师姐月奴和蓝铮，还有她的萧哥哥一直在御书房忙碌，而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有时候听到城外传来的消息，却只能干着急。而离音姐姐却时常不在屋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想说说话，却找不到人。

　　军阵图被盗，等于应城这一防线彻底被冲垮。待到应城的阵法被晋元军攻破，轩若知道军阵图已经被送出莲城。
　　蓝铮只是奇怪，守卫如此紧密，盗图者又是怎么将图送走的呢？
　　离箫却答道：“此时军阵图有无已然不重要了。应城失守，之后的三城的阵法也无需再用，我们只要布好莲城的设防就够了……”他一指点在了沙盘上莲城城外那一辽阔的平原上。
　　不过一瞬，便有死士前来禀报，应城失守，晋元军一夜内攻下应城后的两城，此时在攻打着莲城外的最后一城。
　　众人听后，先是一惊，后又不得不佩服离箫的神机。此时见到离箫不紧不慢地捧着茶杯喝茶，就知道他心中定然已经有了妙计。

　　当他们从御书房讨论出来，业已深夜。
　　蓝铮回头对走在最后的离箫道：“你要的东西我会尽快准备好的。”
　　离箫点点头，揉了揉额头。
　　“若是累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我与轩若再去城外勘测一下地势。”
　　离箫抬头望着无尽苍穹，此刻只有稀疏几颗星辰高挂着，众多星辰中唯有一颗最为闪耀。
　　蓝铮和轩若都顺着离箫的视线望向天空，在他们眼中，那一片天只是一片天空，与往日无甚区别。
　　只是在离箫眼中看到的，却不止如此。他的双眸中，那黑煦石般的瞳孔，闪耀着一片天空，在这夜色中，他的侧颜淡然宁静，微微扬起望向天边，嘴角抿成一条线。
　　似窥得了天机，却不能道出。

　　“不用出城了。他们已经来了……”
　　蓝铮轩若一听，心中一番惊讶。而此刻从夜色中飞出一身影，正是轩若手下的死士。
　　死士带回来的消息，不得不让他们着急——晋元军兵临城下！
　　晋元军行军如此之快，攻克了莲城之前的一城后不停留地马上攻向莲城。可是此时却在莲城东门草原十里之外外屯兵。
　　一时之间，蓝铮和轩若都不知道晋元军此举所为何事？

　　“不必慌张。”离箫的声音如那古寺中的梵音，总是让人得到平静：“准备好我所说的物质就够了。”
　　蓝铮轩若二人依旧眉头紧蹙，但是他们相信离箫总有办法的，
　　这时候，古月奴也匆匆而来，轩若看到她也如此慌张，知道定是出了事情。
　　“是娘亲出事了吗？”轩若急道。
　　古月奴摇摇头，递上一封信纸给轩若。
　　轩若一看，顿时大喝道：“混账！这岂是她能胡来的！”
　　蓝铮看见轩若很少这么生气，此刻剑眉横起，口中不住呼气似在平复胸口的怒气，可是眼中却洋溢起担忧的神色。他不由得好奇想看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往信纸那边凑过头去看，自己也大叫起来：“什么？芙若去了敌营盗图！”
　　古月奴说道：“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她。这段时间我们确实忽略了她。你也知道，芙若自小父母双亡，别看她平时嘻嘻闹闹的，其实她也是很害怕被忽视的。”
　　“就算如此，她也不能就这么一个人去独闯敌营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向亡去的叔叔婶婶交代！”轩若边说边将那信纸揉成一团，可是越这样，心就越紧张担忧。他派出去送军阵图的死士都是顶级的高手，可是他们还是有去无回，更何况武功只是半桶水晃晃的芙若。

　　轩若将信纸一扔，大步往前走，边道：“不行，我得去寻她！”
　　古月奴拦着他道：“你一人去怎么行？晋元军肯定是设下圈套等着咱们的！”
　　蓝铮也走到他的身旁，赞同月奴的话道：“对，不能现在去，怎么也得从长商议。”
　　“等商议好了，芙若早就被大卸八块了。蓝铮，你也知道芙若的性子，一个冲动，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万一得罪了唐岱，她是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蓝铮月奴也是早已听闻唐岱折磨人的手段，不由心底为芙若担忧。月奴握住轩若的手道：“即便要去，也要带着我去！你说过的，不会丢下我的！”她的眼中浮起一丝温柔，晃荡在他们相视的眸光中。
　　轩若反握住月奴的手，坚定地点头道：“好。”
　　蓝铮一声惊呼，抚额道：“拜托你们两位，就不要在这个时候还含情脉脉的，很伤人。这样了，你和月奴不能分开，那么我也是你的好兄弟，自然也要带上我去，要死一起死！”他是早就知道轩若月奴有情，虽然在名义上月奴是他未过门的东宫妃，可是说实话的，蓝铮对月奴也只有友谊，未有爱情。而且他素来自称是有成人之美的，兄弟所爱，他又如何忍心去夺？

　　听到蓝铮一言，轩若和月奴的脸同时垮下来。轩若更是一脸肃穆，蓝铮看了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可是回想方才的话，觉得并无不妥，反倒是还挺让人感动的，他就奇怪怎么他的兄弟不被自己感动呢？
　　“你是我们蓝陵国的太子，未来的国君，怎么能轻言言死？”虽然轩若心中感动，但是大是大非前，他还是很理智的。他知道蓝铮肩负的使命，又岂能因为自己而冒险。
　　“可是你们去了，我怎么能一人在这里……”蓝铮接触到轩若的目光，越说越小声，好像做错事情的是他一样。
　　而一直未有出声的离箫，此刻走到他们二人之间，先是对着蓝铮道：“太子殿下还是留下来吧。如今你不仅仅是蓝铮，更重要的，你是蓝陵国的精神支柱。你的存在，他们才有动力去守卫这座城。”
　　离箫的话，蓝铮也是明白了。作为帝皇，就不能被太多的情感所羁绊。他肩上肩负的，不是一两人的性命，而是蓝陵国千千万万户国人的性命。
　　蓝铮默然点头，离箫再对轩若和月奴说道：“你们二人去，有一半机会救回芙若。如果她去了，那么你们就绝对能救到人。”
　　“谁？”二人同时问道。
　　“音儿。”离箫望向蓝皇宫的北面，他知道，这几日，她都喜欢去那里，等着一个人。

　　其实即便离箫不开口，知道芙若被捉后，离音也是会出手相助的。三人偷偷出了城，趁着夜色潜入了敌营。

　　芙若此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笨蛋。因为没有那一个来偷东西的人只是掀开了第一个幕帘就被捉了。那时候看到帐篷内的人，一身暗绿劲装坐在了中位，举着酒杯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她顿时就呆了。
　　她想着措辞，可是打量了自己一声典型的夜行衣装束，觉得说什么都没有了。
　　只听到那人发出声音道：“少主，该怎么处理这小毛贼呢？”他语气中有丝丝玩味，让芙若心头一惊。她也曾听说过晋元军的主帅唐岱，其实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可是生性却很凶残，被他捉住的俘虏情愿自尽也不愿被他折磨到生不如死。
　　她身体有些僵硬，也不知道是惊慌，还是害怕，她瞪大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暗绿身影，他容貌稚嫩，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而且这帐篷又大又豪华，难道他就是……
　　芙若不敢想下去，只是听到中位上那人又道：“这眼睛……还真漂亮……”
　　听了这话，芙若是觉得身体一软，以为他要挖去自己的眼睛，本能地用手捂住眼睛。

　　唐岱看着瑟瑟发抖的芙若，忽然觉得很是有趣。正欲再调侃一番的时候，坐在他一旁的啸西风，喝下一杯酒，缓缓开口道：“别太为难她。”
　　这一句话，对于害怕得不行的芙若来说，简直宛若天籁，她微微张开五指，从指缝中才看到原来这帐篷内还坐着一人。
　　那人虽是坐着，可是还是让人觉得他身材高而挺拔，他头上戴着黑帽子，身上披着黑披风，不说话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影子一样，让她方才察觉不到。
　　她这么看着，黑帽子遮住了他大半的容颜，只是露出那微微抿起的双唇，被酒水润泽地红红亮亮的。

　　她吞了吞口水，想要放下手掌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就在自己的身前，吓得她放下手往后一退，却见身前人一脸嬉皮地对着自己道：“看够了吗？”
　　她心头一惊，唐岱……
　　之后便没了知觉……

　　唐岱抚着倒下的芙若，心中还在打量着，怎么自己就这么恐怖，让这小丫头吓晕了？
　　啸西风站起来，缓缓走到芙若身旁，看着她渗出冷汗的脸蛋，微微一笑道：“好好看着这丫头……”
　　再撩起帷幕出去的时候，他又对唐岱补上了一句：“不要让她掉一根头发……”
　　唐岱怔怔看着怀里的小丫头，心中有了疑虑。

　　等到唐岱再一次进来寻啸西风的时候，他是一脸疲惫的样子。啸西风看着手中的军阵图，见唐岱如此，便开口问道：“发生何事了？”
　　唐岱喝下一大杯水，平息了胸口起伏的气，道：“少主，那丫头你究竟想怎样？要杀了，我马上去杀了她。如果不杀，那就放了她吧……”
　　啸西风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上下打量着此时的唐岱，忽然明白了什么。
　　唐岱被他这么瞧着，觉得心底慌慌的。面对千军万马他都未害怕过，但是面对啸西风锐利的眼神，他总是觉得有种压迫的感觉，让人在他的面前不得不坦白。
　　“是因为那丫头，太吵了……”确实如此，他不过想去惹惹她，一下子就把她惹得嚎啕大哭，让他一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待到他好言好语哄回她的时候，她就给了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对着唐岱越骂越起劲。所以，唐岱才说，芙若很吵。

　　啸西风听了之后，只是笑笑，说：“这是对你的挑战。”
　　唐岱很是汗颜，看啸西风在看着军阵图，他变得深沉起来。
　　“这军阵图果然很厉害，若非有了这图，我们还不能这么快破了应城。”
　　啸西风握着笔，便在图上画着，便道：“即便有了图，知道他是如何设阵的，也不一定知道如何去解阵。”他下笔神速，在莲城之前那三城还未来得及摆出的阵图上画着符号，唐岱知道啸西风是在破解三城的阵法，也不多话打扰。
　　直到啸西风放下笔，唐岱才凑过去看，不由赞道：“少主果然能破了他的阵。”
　　啸西风却摇摇头，指着最后的莲城，道：“这里，我破不了……”
　　唐岱一惊，因为在他的心里，很少有啸西风做不到的事情。
　　“难道莲城外的阵法真的那么厉害？那么我们又如何去攻克莲城？”唐岱俊眉蹙起，低头思索着攻城之计。

　　啸西风却自斟自饮起来，对着那方还在冥思苦想地唐岱说道：“我从未想过要攻克莲城……”
　　唐岱猝然抬头，望着啸西风的目光，他甚是不解，既然啸西风不要破了莲城，又为何让他把晋元军都带到蓝陵的战场上来。
　　而这个时候，外面忽然闹哄起来，有士兵进来报告说，军粮被烧了。
　　唐岱挥退士兵，回头望着啸西风，只见到他微微摇头，俊美的容颜上没有一丝怒气，反倒是在嘴角勾抹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啸西风将那军阵图卷好，递给了唐岱。
　　唐岱接过去后，有些犹豫地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