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流年道沧桑》星落成雪

232、物是人非，最为荒凉

　　两千九百年后，正如当初陌殇所言，这么多年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当初所经历过的故事，早已被时光封尘起来，没有人会刻意再提起。
　　这六界之间，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让他们意想不到的变化，当初存留下来的心境，也早已发生改变，以前所看重的一切，现在回头看来，似乎也能理解和放下了。
　　他们这群人在这么多年间走的走，散的散，离去的离去，一切已然物是人非了。
　　如今已经长成大人模样的钦竹一步一步走出了秦海，望着这外头明亮无比的世界，他一时陷入了恍惚之中，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
　　北海星君当初在这里陪伴了他一千年左右，看着他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在那之后他也因为有其他要事要办，所以就离开了，而当时的钦竹已然可以沉着冷静的面对现在的难关，因此在那之后并无出现其他什么大事。
　　钦竹定睛一看，便见到了早已白发苍苍的陌殇，和两鬓间头发发白的奕枫，其实只有区区三千年，对于他们这种活了几万年的人来讲，根本不算什么，但如今他们二人却有了苍老的姿态，这让钦竹一看，免不得有些心酸。
　　“陌殇伯伯，奕枫伯伯。”钦竹向他们露出了轻松自如的笑容。
　　陌殇和奕枫看着钦竹如今的模样，这才深深感觉到什么叫血缘关系的牵绊，这小子真的长得跟守辞太像了。
　　“你跟你爹越来越像了。”奕枫感慨道。
　　“是吗？”钦竹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虽然跟他们很久没见了，但却一点生疏感都没有，现在一见到他们，依旧感觉十分亲切。
　　陌殇和奕枫很自然的张开双手，钦竹一下子便跑了过去，一手环着一个人，就这么扑进他们两个人的怀里。
　　“太好了！我终于能见到熟人了！”钦竹真的在里面憋了太久了，现在能看到其他人，他的内心都激动得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你这小子，怎么力气那么大？”陌殇都快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了。
　　钦竹突然放开他们，脸上还是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哎哟，这不是太久没见到活人了，一时太过激动了些，对了对了，我娘呢？她居然没过来接我，我还以为我一出来就能看见她呢。”
　　听到钦竹说起汐然时，他们两人虽然心里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不由得心口一痛，这种感觉似乎很久没有过了，过往种种，仿佛昨日才发生一样，让他们有些猝不及防。
　　钦竹看到他们脸色僵硬，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心里突然感觉到一丝不祥之意，“陌殇伯伯，奕枫伯伯，你们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娘出什么事了？！你们快点告诉我啊！”
　　之后陌殇他们便如实将汐然的事情告诉了钦竹，并带着他一同回到归择楼里，
　　因为汐然尸骨无存，所以他们最后只能给她安排了一个灵位，可供他人祭拜，当看到木牌上写着汐然的名字时，一直愣着的钦竹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内心所有复杂的情绪一泻而出，如同洪水般哗哗流遍他全身，搅得他十分难受，只能通过吼叫的方式把它发泄出来，“啊！！！！”这一声，听得人撕心裂肺难过不已。
　　“竹儿！”奕枫很担心想过去看看。
　　陌殇拦住了奕枫，无奈说了句，“让他自己好好发泄一下吧。”
　　钦竹颤抖着手缓缓伸向汐然的灵牌，一碰上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下，“娘，您是在跟竹儿开玩笑是不是？不可能的，我都还没出来呢，您怎么就不要我，抛下我走了呢？娘，我们不要玩捉迷藏了，您出来好不好？我……我这么多年在秦海里，就是想着娘您在外头等着我回去，我还要代替爹好好照顾您，所以我才能坚持到现在，可是……可是……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呢？娘，您出来啊，您怎么能那么狠心不要我了！您难道就不怕我难过，不怕我想不开吗？”
　　奕枫不忍心再看下去，只能转身自己偷偷抹泪，陌殇看着眼前已经长成高个的钦竹，如今又像个小孩子一样蜷缩着颤抖着，心里很是难受，但他知道这些都是需要钦竹自己去面对的，他们谁都帮不了他。
　　这时，汐然的灵牌里慢慢飞出一条手链，那是她之前一直珍藏着的琉石手链。
　　三千年过去了，这条手链依旧没变，还是那么耀眼夺目，它身上散发着蓝色的光芒，就像是汐然在安慰钦竹一样，那么温柔，那么真挚。
　　“娘，是您吗？”钦竹伸出手来，手链便落入他的掌中，看着琉石手链依旧散发着光芒，钦竹将手链紧紧握在自己掌心之中，苦笑着说：“娘，您是不是太累了？对不起，我以前只会一直拉着您，让您陪我玩，陪我念诗，陪我修炼，但我却忽略了您的感受，无论我做什么都好，您的心只怕早已随着爹的离去而跟着一起走了，娘，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不对……爹，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娘，对不起……”
　　钦竹一直跪坐在原地上不停指责着自己，他认为就是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还一心执着这去秦海修炼三千年，才让汐然感觉到孤独，没能让她走出失去守辞的阴影，他这个儿子，当得真是烂透了！
　　陌殇走到钦竹身后，将汐然留下的信递到他手里，说：“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信，竹儿，你要记住，无论是你娘，还是我们，都只是你人生中的过客，没有人可以一直陪着你，等你以后经历多了便会明白，生离死别，是这世上最难学会的课程，也是这世上最浅显易懂的课程，我们总归要学着向前看才是。”
　　陌殇沉重的拍了拍钦竹的肩膀，希望他能明白他说的道理。
　　奕枫现在情绪也平复了一些，“竹儿，虽然汐然选择了这条路，但你要记得，她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你能好好的，自由的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你一定不要辜负了她对你的期望……”
　　经过陌殇和奕枫的一番劝慰后，钦竹的情绪也好了一些，但他还是觉得很难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感觉自己就像要透不过气一样，现在头也疼得厉害，什么都想不了。
　　后来钦竹一直不肯离开回去休息，陌殇和奕枫怎么劝他也没用，最后只能吩咐其他人轮流看守着他，不要让他自己想不开做傻事，这才放心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钦竹一直耗到头没那么疼时才有了那么一丝力气将汐然写给自己的信拆开，这封信这么多年来陌殇都好好保存着，上面已经看出来岁月的痕迹，只要一想起这封信就是汐然最后留下的遗言，钦竹的心又忍不住抽痛起来。
　　“竹儿，对不起，”开头第一句，便充斥着汐然浓浓的自责之意，“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顺利从秦海里出来了吧，娘在这里要先恭喜你，终于闯过了这个大难关，现在你体内的神力和魔力想必可以和平共处了，你战胜了它们，你是爹和娘最大的骄傲。”
　　自从娘知道自己有了你之后，娘就陷入了矛盾之中，一方面是开心，在失去了第一个孩子后，我曾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没有当父母的可能了，怎知老天将你送给了我们，而且还在你爹悉心安排下，我们两个都有了存活下来的机会，这或许就是你与我们之间的缘分，但另一方面我又在担忧，当时你爹已经垂垂欲老，几近油尽灯枯的程度，我看着他每日都强撑着精神鼓励我和你，我的心里不知有多难受。但也因为有你的存在，我的努力我的坚持才有了意义，如果没有你，我只怕早已失去了生存的动力，是你给了我新的希望。”
　　“但是很抱歉，娘还是撑不下去了，我知道你以后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会用你的雄心和抱负去守护六界，娘对你很有信心，也正是因为如此，娘才决定先走一步去寻你爹了，竹儿，你的未来会很精彩，爹和娘只是你漫漫人生中中的过客，可能你会埋怨我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何能抛下你离开，但娘希望你能明白，娘不是因为舍得才离去，而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母子缘分只能到此，能看到你健康的来到这个世界上，成为一个积极乐观的孩子，娘已经很满足，娘也相信无论现在的你有多难过，也总会有走出这困境的一天，你一定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爹和娘都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护着你，乖孩子，娘先走了，谢谢你的出现，我的人生才得以圆满，再见了，我的竹儿……”
　　钦竹又再一次泣不成声，他的泪水已经快浸透了汐然的信件，但他却不忍心这封信就这么被毁掉，只能一直拼命的擦，拼命的擦，直到把信读完，他才能把它先放在一边，再肆无忌惮的发泄着自己内心的痛苦和无助之感。
　　在这之后，钦竹并没有消沉多久，在秦海里锻炼了那么久的他，其实已经习惯了什么是孤独，只是以前还有所寄托和期盼，而现在的他，却像是一个没了心的人一样，不知前方的路该如何走，就算外人看起来他还是挺精神挺正常的，但陌殇他们还是看得出来，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消除这种痛苦，便只能苦熬强撑着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