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伴》江渚流滢

3、末日之伴-沉沉

　　从那一天起，黄瑶的眼里开始明目张胆的有了光，不再是从前看到谁都是怯生生的模样。她不再害怕别人的目光，她开始期盼起另一个人同样的目光。
　　但虎叔对她却好像没什么变化，甚至有些刻意的疏离，唯一一次的身体接触还是在上次喝醉酒的时候。
　　可是每次她没带伞的时候都碰巧有人来接，每次胃痛的时候桌子上都能看到温水和药，每次出外勤的时候总有人帮她准备平底鞋，每次有酒局的时候总有人提前打电话来接她。
　　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自从黄瑶开始接触家里的生意后，高启强吩咐手下不再避讳着她，每次在饭桌上听他们说着陌生的名字，没过几天却能在报纸上看到这些同名人的报道，她只能自欺欺人，也许只是巧合，也许虎叔没有参与…
　　她知道，纵然再不愿承认，虎叔和她的爸爸在做同样的事，虎叔会不会有和爸爸一样的结局，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她甚至希望他说谎，自己已经很多年不亲自干这些事了，她又恨他说谎，自己像一个不被他信任的懦夫。
　　一个月后，是陈书婷的生日，高启强提议全家人一起出海。高晓晨那个爱刺激的性子，看到游艇早就按耐不住，催促着快点出发。
　　黄瑶晕海，抱歉似的和陈书婷说“妈，还是你们去玩吧，我在海边散散步就好。”陈书婷一如既往的顺应了下来，边吩咐到“小虎，那你留下来照顾一下瑶瑶吧。”
　　“啊，好。”虎叔愣了一下，提了一下眉毛，嘴比脑子快的答应了下来。
　　两人在海边沉默的走了许久，还是黄瑶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虎叔，是你吗？”
　　“什么是我吗？”
　　“你真的不知道吗？我都看到了。”
　　虎叔没往黄瑶炸他那想，脑子里飞速重复每个细节，想猜出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瑶瑶，兴许是你看错了。”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瑶瑶，那都是假的，不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是黑，什么是白，究竟是我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
　　他哑口无言。
　　这些年他为高家了结了多少脏事，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他已经变成了高家的一把利刃。
　　满身污垢。
　　又有什么立场去教训她呢？
　　这些年，他把假话当真话说，习惯了骗别人，也习惯了骗自己。
　　“我们这种人配得到什么呢。”他想。
　　就像是尸体在烈日下行走，只有指令的驱使，无问心底的方向。那头顶唯一的光亮，不可触，更不可得。
　　黄瑶是他觉得尚在人间的唯一证据，只有面对她，他才觉得心脏是跳动的，血液是温热的，她是心头的珍珠，也是天上的月亮，连拥有她的念头出现一刻都只觉得是亵渎，他只想寻得一个地方可以彻底赎罪，由头到尾的洗涤干净身上的全部罪恶与不堪，干干净净和黄瑶一起站在阳光下。
　　可这太难了。十数年的过往已经和他的血肉长在了一起，分不开，切不掉，种下的因，结出的果，他绝望的感受到无法逃脱，迫切和黑暗一起袭来，压的他无法喘息。
　　“就让我一直在地狱里吧。”
　　“可我要她离开这。”
　　就算是做一辈子地狱里的恶鬼，他也要拼尽所有努力送她出狱门。他不怕黄瑶恨他，最好，她能忘了他，更轻松的活着。
　　他打定了自己有生以来最笃定的一次主意，他将为这个信念继续存活着。所有未言尽的爱意，都将沉沉的消失在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