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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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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袤的天宫中,有一个与仙界的繁华极不协调的宫殿,宫殿气派而庄严,但似乎是无仙居住的,所以,没有仙气。宫殿后方还有一个园子,园子非常大,却异常冷清萧条,连路过的仙鸟都不愿意在这里驻足。
就在这个大园子里,还有一隅非常不起眼的角落,在这个角落里长着一株同样不起眼的刺槐树,虽然她纤枝舒展、翠叶妩媚,但在处处是珍禽仙兽奇花异草的天界,她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年轻的刺槐没有梦想,没有野心,每日可以做的事就是尽情伸展开枝叶吸收游离于天界的仙元。
仙界没啥别的,就盛产仙元。
仙元,其实就是那些修成正果的大仙逸散出的气息,满则溢,所以,那些相伴在大仙旁的小兽、小花、小草们就得益了,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刺槐树的身旁没有大仙,因而没有充足的仙元供她慢慢吸收,只靠每天零星地收集游离到她身边的那些。不过,对此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相反,她乐在其中,每收集到一枚仙元时,便会有一种小小的满足感、微微的幸福感充满她的胸膛(要是她有胸膛的话)。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终在一天凝结出了一枚仙元精魄,成为了半仙之体,并幻化成了人形。却是个袅袅婷婷的少女,紫衫荷裙,蛾眉淡扫,肤若凝脂,云鬓上斜斜地插着只翠绿的钗,上镶一朵润泽洁白的玉槐花,栩栩如生,衬得少女桃腮上方两只大大的杏眼格外灵气逼人。
天界最不缺的就是仙,所以,这个新修成的小半仙和她做刺槐树时一样,一点也不惹眼。
只是,天宫中所有的变化都是逃不过天界那只能看透一切的法眼的。
当这名少女的影像一出现法眼中,于是,掌管仙界花名册的年轻记录官提笔一挥而就,记录册上便多了一行:仙历×年×月×日×时,习宫墨园1500年刺槐树修成,半仙之体,赐名——墨凝,三日后堕入凡间历练。
刺槐初幻成人形,在迈出那一方角落后,才看到了天地的广阔,不自觉地便被周围陌生新奇的事物所吸引,迷迷糊糊地跟在一群仙后面闲逛起来。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就这么一连两日便过去了。
第三日,她来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没有棋局歌舞,也没有佳酿仙露,周围也没啥特别的,就中间平平地摆着一个圆圆的大镜子,镜面上还反射出一道道奇异的光。
见行在自己前面的众仙都纷纷往那圆镜子前凑,一个个俯首朝里望,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煞是有趣。
少女也好奇地挤上前,朝那大镜子里一望,就觉得满眼都是怒放的小花,洁白的,一串串地悬垂着,无比地娇艳。
看着这些花,少女有种好熟悉好亲切的感觉,手不自觉地扶上了自己云鬓上的那朵簪花,顿时醒悟过来,哦,原来这些花儿就是槐花啊!
好多!
少女惊讶地看着,有些不可置信。
自己1500年才凝结出了一朵,就是现在头上簪着的那枚,这棵树竟然能结出这么多!
少女睁大了眼睛,艳羡不已。
突然,她看到树下晃动着一个影子,刚开始很模糊,辨不清,慢慢才发现那是一个穿青灰色衣衫的男子,因为少女是从上往下俯视的,所以只能看得见一个怪怪的影像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不过,还能看见那怪影将飘落的槐花轻轻拾起,吹落其上的浮尘,再将其放入了一个篮子里。
少女见那篮子里似已堆了好多的槐花,便猜测,这些槐花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就像自己头上这枚,是自己用了1500年才凝结成的仙元精魄,要是这些都是的话,那这个拾花者岂不是比自己厉害多了……
因这刺槐才修成人形,所以她并不知道镜子里面显示的就是人间界,还以为自己发现了一个超厉害的刺槐仙,所以着实让她唏嘘了好久。
少女正探身在大圆镜上方看得入神,面前冷不防地出现了一张脸,如玉的面庞线条柔和,明眸如黑夜里繁星般闪亮,挺直的鼻梁下是轻抿的薄唇,原来,是那拾花者抬起了头朝上方望。
这一望不打紧,直望得少女的心扑腾直跳。
在少女看来,这男子是直直地望着自己的,然后就见那脸上的眉眼微弯、嘴角轻舒,竟是朝着少女微微一笑。
这一笑又不打紧,少女却是如被惊雷击中般,呆了,茫然间只意识到一点:这笑容,竟美得能颠倒众生。
一股力量自少女的背后推了她一把,少女还没有来得及呼喊出声,便堪堪地往镜子上跌去。
这时,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少女的身体一挨到镜面上时,像是什么也没有碰到过似的,竟毫无阻碍直直地往下坠。
此刻,法眼下的记录官从法眼中洞悉了这一幕,毫不诧异地提起笔在墨凝这个名字上无比潇洒地画了一个勾,然后拿起册子将这勾端详了两眼,道:“又比上次画得好了些!”
“我看看。”一个人,不,不,应该是一个仙,从记录官背后自他的手中一把将册子抽了去。
“让我看看,谁又成仙了?”来者自说自话,拿正册子一看,出声:“习宫?墨园?”言语中略带讶异。
年轻的记录官翻翻白眼,站起来一转身,利落地从不速之客的手中抢回了册子,奚落到:“可不就是大人你的习宫,墨园了。”随即又加倍刺激到:“你那墨园本就没几样活物,现在连小刺槐树都成仙下凡去了,你回去就守着那个空园子慢慢过吧!”
来者绕过他,单手一撩自己纤尘不染的长衫前襟,端端地在记录官先前办公的桌前坐下,饶有兴趣地盯着前面的法眼看,毫不在意道:“走了便走了,你不是最早走的么?”
“我!”
记录官语塞,自己当初就是看不惯他这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便发狠修炼,终于大成,本以为可以离他远一点,眼不见心不烦,结果鬼使神差地跑到这个连苍蝇蚊子也不愿光顾的宫殿来当个记录员(天界的一切生灵都知道法眼的厉害,当然是对其敬而远之的)。
你说,苍蝇蚊子不光顾也就罢了,偏偏那个不想看到的人却老往这边跑。美其名曰是为了来监督自己好好工作,其实他就是来看西洋镜的,法眼可是能洞悉天界的天机的。
他难道就不惧这法眼的法力?
年轻的记录官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弄明白,后来天界的秘史了解得多了才悟出来:这天界根本就没有谁的法力能与这位大人抗衡,法眼的法力就没被他放在心上过。
只是,他倒是若无其事了,自己却备受困扰。
看了看那个目不转睛盯着法眼的白衣男子,他只是坐在那里,那不凡的气度便令人不敢生出亵渎的念头来。
他那一袭一成不变的白衣衫,已经成了他的标志性装扮,看起来确实是很俊逸很清雅,行走时衣袂猎猎更显仙家风范,只是,他那工作性质不是应该穿些深色的衣衫会显得更应景更稳重些么?
怎么就没有人针对他的衣着给他提点建设性的意见哩?
其实,我也是没有这个胆气的……
唉,记录官气馁地暗暗叹口气,搬了一张椅子放在桌子的另一边,保持适当的距离,离那家伙远点。
记录官将册子搁在桌上铺好,仔细地观察着法眼,自己还得继续工作啊。
“十年之后必有大劫。”那人淡淡地道,像是在念他的公文。
“啊!”记录官不明所以地侧头看着那个突然说话的人,不解,什么大劫?谁会有大劫?
只是说话者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后,便再也没有言语了,独留下记录官自己在一旁伤神:他说的是谁?
眼睛扫过手下的花名册,视线一下子粘滞在了自己刚画上勾的那个名字上——墨凝。
会是她么?记录官又望了望旁边的那人。
随即便有了结论:是,肯定是,毫无疑问!
几千年来,这人在法眼大殿这里来来去去,从未妄动真言,今日这一语,日后必定会应验……
大劫啊,怎么办?
那小刺槐怎么说也是与自己渊源同出,不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避过此劫不?
记录官寻思着,这种难度高的问题可得请教大仙才行,于是便准备开口问问旁边这位大人,到底他法力无边啊。
记录官甫才张开口,还未言语,那人已经施施然地站立起来,转身,视线从他身上一扫而过,貌似随意地说了句:“不要操无谓的心。”随即飘然出了大殿,独留下记录官呆呆地坐在那里。
记录官要说的那些话就这么被截在了肚子里,欲吐不能,郁闷之极。
气吧,人都走了;不气吧,胸口怎么堵得那么难受。
半晌,长叹口气:不愧是主掌刑罚的大人,做事愣是一板一眼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可我们终究是从他的宫殿里出来的,他还能这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情——啊!
记录官的脑海里出现了小刺槐那初幻人形时天真无邪的模样,不禁哀叹,我们咋那么命苦啊,跟了这么个无情无义的超级大(坏)仙。
十年?
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啊!
他不管,那就,我来管好了!
记录官下定了决心,一阵思量后,找了另一个册子郑重地将事件记录了下来,自己法力微弱,又不敢随便出这大殿,恐怕做不了别的,就只能,在这十年多多关注关注小刺槐,待大劫真的到了时才好有对策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