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忌》投影

9、第 9 章

　　在北京这座古城的夜晚，街道边的霓虹灯声色陆离。何洛城弯下膝靠在车门上第一次沙哑缓重的哭出声音，他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天，明明靠在病床上没有情绪却深深地看着自己，多年后，他才知道，他一直想给明明的幸福早已被他自己亲手碾碎。他和她原本可以一直一起，就算她不爱他，她也会留在他的身边。

　　何洛城忍不住去想如果他没有带大着肚子的明明去酒吧斗殴，那么他们会有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一定都会很像明明。也许明明会爱上自己。

　　也不知道过了几个钟头，天已经白白的撒下一地亮光。这座城市开始忙碌起来，见不到悲伤，韩琢也抽完了最后一根烟，把烟头扔在地上一抬脚使劲地把它踩灭。

　　韩琢胡乱地掏出纸巾用力擦了擦脸对坐在地上的何洛城说我们走吧。

　　何洛城抬起眼看着这座城市凉凉的天空，喉咙里竟发不出一丝声音。

　　夏明明家里的那些三姑四婆大清早就全聚到了夏明明原本的新房。夏明明昨晚没睡索性直接反锁上房门蒙上被子睡觉，她依稀听见她妈妈在客厅里嚎的最凶，边哭边喊我这是作的什么孽啊，菩萨啊，你怎么就这么难为我苦命的女儿哟。夏明明听着心里不免伤感，心想她是不是该出去当着众人面哭一场她们才能收工散场。可是夏明明在房间里练习了很多次拼命挤眼睛都没能滴出一滴泪。也许我并不悲伤，夏明明告诉自己。对，就是并不悲伤。夏明明再一次肯定的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还是会恍若的摸不到自己的心跳。

　　一觉昏昏沉沉的睡到下午，本来还是要继续睡下去的，可中途却被门外的叫骂声惊醒。夏明明坐在床上仔细一听好像还是她妈在嚎，不过听起来不像是在说她，紧着她恍惚听见何洛城的声音，何洛城在说对不起阿姨。

　　夏明明搜的一下就从床上跳下来披散着头发打开房门，外面骤然一静，夏明明才发现大部分三姑八婆早都散掉了，只剩那些个真正关心她的人。她看见她妈心痛的眼神，看见何洛城跪在一边。她急急走过去把何洛城一把子狠命拉起，骂道：“有病是吧。”

　　何洛城避开她的眼不吭声。她妈见了愈发厉害的扯高嗓门喊：“要不是你个畜生害了明明，那男的能嫌弃她不生孩子吗，一句两句对不起就能什么都算了吗？”

　　夏明明手还搭在何洛城肩上，忽然心中无力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抬起眼笑着说：“妈，你还嫌我不够丢人是吗？”又转过眼看着何洛城问：“你们究竟是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就那么想要把我往死里逼，是吗？”

　　众人看着夏明明没有血色的脸，都寂然的屏住了呼吸。大概是在五六年前，陈央薄离开她，她也是这样说的，最后真的尝试着服药自杀。

　　夏明明自己也想起来这件事，不过，她很快又说：“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因世事的小女生了，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在没有到来之前我还是会不悲不喜的过下去。我只想对得起自己这变幻莫测的一辈子。”

　　过了两个多星期，夏明明把北京的这套原本属于她和蔡西瓣的新房给卖了，在房价持续不降的大背景下，夏明明净赚了二十多万，她把钱折半汇到了蔡西瓣的账户里。蔡西瓣没有像开始的时候那样坚持死都不要房子，他听夏明明说房子已经卖了，钱一人一半，他没再拒绝，一边忙着手里的公事一边用漠然的语调报出自己的银行账号。

　　夏明明的闪婚计划最终还是以失败落幕。她收拾完大包大包的行李从北京再次回到了上海。

　　她走的时候还在想，陈央薄回来北京了，这些天，没有一个简讯，身边的朋友他一个接一个的联系了，只是除了她，她能确定他是真的不愿意再见到她了。

　　原来真正的陌生人原本都是给过彼此温暖的恋人。那些个素昧平生的人从来不算陌生人。

　　上海。
　　宋青莱一边啃着手中的鸡翅一边瞄着正在网上勤奋投简历的夏明明说：“我看啊，你还不如回公司呢，那个副董那么器重你，你跟他一说他准让你回去。”

　　夏明明皱了皱眉，不出声。

　　“喂，你听到我说的没啊，现在工作太不好找了，你以为你有几年工作经验人家就能收了你啊，现在到处靠的都是人脉，找到工作的要不就是那些刚毕业的小美女陪老板上床，要不就是他爸妈在政府机关有人，像你，要什么没什么，还是一大龄剩女，人家大公司绝对瞧不上你的剩余价值。”

　　夏明明被宋青莱一番长篇大论弄得有点晕，说道：“其实我一早就去过公司了，副董说现在公司还不要人，要是缺人手会再通知我的。青莱，这话里的意思倒也说得明明白白，你还不懂么。”

　　宋青莱重重唉了一声，想了想又说：“要不我让韩琢帮个忙，他认识的人多，你看怎么样？”

　　“不要。”

　　“你这个时候还装什么硬骨头啊，先吃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我再找找看。”

　　“找屁啊，找到死你也找不到工作，或者你还是更愿意让你前夫何洛城帮忙？毕竟还是一家人亲嘛，我跟韩琢都是外人哪。”

　　“滚。”

　　“好了好了，那我晚上见到韩琢就这么拜托他了。”

　　“你必须保证，韩琢不会偷偷把这事托给何洛城，要不然给我总经理我也不会干！”

　　“得了吧，就你还想做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