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拟态》狩心x

26、蝴蝶谷迷离夜

　　“哥哥，这个……”

　　一个两三岁的小孩抱着金色弯月，他匍匐爬过来，举起手里的弯月放回到俞越的手里。

　　“哥哥，给你。”

　　孩子喜欢月亮，在洞窟里，他们除了微弱的光芒外，其他什么都见不到。

　　更别提是月亮了。

　　俞越给了每个人一个弯月，可那是以他的眼睛为代价。

　　小男孩太喜欢这个从天而降的温柔漂亮哥哥了，只要有哥哥在，他可以不要月亮。

　　何况他还有一只小狗，小狗会舔他的手指，会舔他的脸颊，会逗他开心。

　　他只需要有小狗就行了，月亮，就还给哥哥。

　　别的小孩，他们并没有商量过，但一个孩子将月亮给还了回去，别的孩子看到后，马上行动起来。

　　他们都不要月亮了，不能让哥哥少一只眼睛，哥哥肯定会疼。

　　哥哥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所以他才不说自己疼，他才一直都微笑。

　　他们要当懂事的孩子，不能什么都要。

　　“咿呀呀。”

　　小婴儿身体不能动，只能手脚可以挥舞，但不妨碍他们将手里的月亮给举起来。

　　“哥哥，都给你，我们想要一个完整美好的你。”

　　俞越低头看着怀里堆积起来的一个个小小的弯月，孩子们明明那么喜欢和不舍，但他们同时又这样乖巧。

　　头顶上顶着小猫的女孩也依依不舍地把小月亮递给俞越。

　　她努力咬着嘴巴，正在用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起来。

　　她喜欢漂亮哥哥送给她的美丽月亮，为了不让月亮被弄脏，她一直都将月亮给放在怀里，用衣服给包起来。

　　小女孩眼眶里噙着满满的泪水，眼泪随时要滚落出来。

　　俞越接过女孩递来的月亮，他凝视着似乎有了孩子体温的东西。

　　他的一颗眼睛，可以给孩子们带来快乐，这就是价值和意义。

　　是他太粗心了，一只眼球而已，居然忘记填补回来。

　　俞越拿起女孩给他的月亮，一把掰断了。

　　小孩看到她珍爱的弯月就这么损毁，瘪着嘴唇当时就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来，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发出哭声，哥哥愿意来陪伴他们，已经是该高兴的事了，不能让哥哥看到她哭。

　　小孩转过身偷偷抹眼泪。

　　“拿着。”

　　身后一把温柔至极的嗓音靠近，女孩抽泣着，她低垂着头，不想抬起来，她哭起来很难看，她记得曾经有人特别讨厌她哭，她一旦哭泣不仅会骂她，还会狠狠打她踹她。

　　哥哥这么温柔，肯定不会骂她，可是大家都没有哭，就她一个人在这里难受，她不要哥哥看到她的脸。

　　“拿好，这是给你的，给出去的东西，我不会再收回来。”

　　“你如果还给我，那就只能是一个原因，你不喜欢它。”

　　“你们讨厌它。”

　　“不，喜欢，这是我们的宝贝。”

　　“我们都爱它。”

　　有两个孩子一起扑过来，他们抓着俞越的衣服下摆赶紧表白。

　　“不是，哥哥，我们没有讨厌它，更不会讨厌你，是因为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

　　“啊，忘了和你们说了，哥哥很厉害，哥哥会变魔术。”

　　“你们看！”

　　俞越右手抬起，捂住了自己的右眼，几秒钟后他拿开手，原本空洞血腥的眼窝，忽然恢复正常，一只绝美的金瞳出现在里面。

　　“是真的？”

　　一个小孩他站起来和俞越蹲着一样高，他无法相信，忙伸出小手去摸俞越的眼睛。

　　“喂，不能摸人眼睛，会疼。”

　　另外一个小伙伴抓住他的手，不过他话里这么说，可他的小脸蛋直直凑到了俞越的面前，上下左右的急迫打量。

　　他还是没忍住，拿小手去摸了摸俞越的眼睛周围。

　　“真的好了。”

　　“哇，哥哥你好厉害。”

　　“因为哥哥是怪物啊。”俞越不会欺骗善良的孩子们，他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这么摆放在孩子们面前。

　　“哥哥是大怪物，那么我们就是小怪物。”

　　“哇哇哇，小怪物来咯。”

　　“怪物怪物！”

　　孩子们先是愣了愣，随后开心得手舞足蹈。

　　一个两个还抬起手指着自己鼻子喊：“我是小怪物。”

　　“大怪物和小怪物，我们是……一家人。”

　　一个看起来有五六岁的男孩，但其实他已经快八岁了，身体发育迟缓，到死的时候，可以说算是被活生生饿死的。

　　他想要属于自己的家人，永远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家人。

　　这里的别的孩子，他们是陪伴着彼此，可不一样，他们都是被抛弃的，他们想要的外界的谁，能够来到他们身边，能够不讨厌他们，不厌恶和厌弃他们。

　　男孩眼神闪烁，低哑地说出声后，他就垂落了眼帘，他害怕听到让自己难受的回答。

　　一只手伸了过来，将男孩给拉了过去，随后就是一个虽然冰冷，却也瞬间温暖人心的怀抱。

　　“哥哥很愿意做你们的家人，我倒是担心，我可能不一定能够做得好。”

　　“不不不，只要哥哥你在，我就满足了。”

　　“哥哥，你是不是还要离开？”

　　“就不能永远留在这里陪我们吗？”

　　“外面有人想阻止我和你们在一起，哥哥得将他们给赶跑。”

　　“我们可以帮忙。”小孩们举起小手。

　　“不，哥哥只想你们乖乖在这里等我。”

　　“哥哥是大人，哥哥能够保护你们。”

　　俞越将男孩给拉出怀抱，他捧着孩子的脸，吻在了他的鼻尖上。

　　小男孩立刻害羞起来。

　　已经有很久没有人这样吻过他了。

　　他缓缓抬起眼，撞进了俞越金色寒冷的眼瞳里，可男孩相信他自己的感受，他感受到了来自俞越身体的温暖。

　　“月亮你们都拿回去，以后哥哥还会给你们很多东西。”

　　“蝴蝶，你们要吗？”

　　俞越的手心里出现一只金色的蝴蝶，和他的眼睛，和他送给孩子们的弯月一样的颜色。

　　金闪闪的蝴蝶羽翼，每一只都那么美丽，虽然全部都一样，可对于孩子们而言，只要是俞越给他们的，哪怕是地上的泥土，那都是无价之宝。

　　金色蝴蝶挥舞羽翼，它们飞上半空，在空中翩跹起舞。

　　“哇，好漂亮啊。”

　　小孩们欢欣鼓舞，都伸手去温柔抚模蝴蝶，没有人直接就上手抓，他们全都小心翼翼。

　　待在俞越身边的孩子，他们都抓着俞越的衣服，也有依偎在俞越怀里的，还有好几个脸颊枕在俞越的腿上。

　　俞越的手指蓦地又燃起一簇火焰，在孩子们发现之前，他把手给背到了后面，身体是拟态的产物所以存在不稳定性，会受到外界的干扰。

　　将火焰给碾灭，俞越抚摸着孩子们柔軟的脸颊。

　　洞窟里都是欢声笑语，孩子们欢笑的声音，令俞越也面露微笑。

　　“哥哥和你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好！”

　　“唔啊啊啊。”

　　小婴儿们也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是什么？”

　　孩子们问。

　　“谁是木偶小哑巴。”

　　“嗯？没听过这种游戏啊。”

　　年长的男孩，他歪着小脑袋，左想右想，记忆中都没有俞越提到的游戏。

　　“木偶小哑巴？”

　　是什么意思，有人要当木偶或者小哑巴吗？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管你们看到什么，见到谁，都不能发出声音，也不能动。

　　“你们得让自己变成是木偶，还有要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但凡有一个人动了，或者发出了声音，我耳朵很灵的，谁发出声音我都听得到。”

　　“如果有人违反了游戏规则，就算是你们所有人输，输了的话，我就不会……”

　　“不要，哥哥你不能走，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呜呜呜。”

　　男孩刚惊恐出声，但想到要当木偶小哑巴，他马上就捂住自己的嘴巴，身体也瞬间一动不动了。

　　别的孩子看到这一幕，好些人都想要说话，可是他们很害怕，要是游戏现在就开始了，那么任何人再动一下，就不能再看到漂亮哥哥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开你们，我话还没有说完，你们就自己吓自己。”

　　“而且现在游戏还没有开始。”

　　“我会喊开始的。”

　　“真的？”

　　小男孩立马放开手，当俞越笑着看他时，他吸了吸鼻子：“哥哥你不能骗人。”

　　“骗人是要没鼻子的。”

　　俞越哈哈被逗笑。

　　“我不会骗你们，但凡我说了慌，我就没鼻子，还有没耳朵。”

　　旁边立刻有小孩上手去捏俞越的耳朵。

　　俞越其实并不喜欢别人随便碰他，在实验室里待着的那些日子里，有时候实验员盯着他看一会，他都能生气。

　　可这里是孩子们，孩子们对他做什么他都会宠着他们。

　　“没有耳朵，哥哥耳朵没有啦。”

　　小孩拿小手把俞越的耳朵给捂住。

　　俞越一把搂过孩子，把人放趴到怀里，上手就拍打了两下屁股。

　　小孩一愣，不是发出哭声，而是咯咯咯笑起来。

　　哥哥打他了，哥哥一定喜欢他。

　　扶起小孩，俞越手又一抬，一只飘舞的金色蝴蝶落到他的手指上，蝴蝶的羽翼隐隐透明，映出来俞越的面孔，在羽翼上的面孔，是一张破碎溃烂的脸，头骨在坠落中砸裂了，鲜血在徐徐流淌。

　　蝴蝶飞开，那张狰狞的面容立即消失，只剩一张超脱凡尘的绝色容颜。

　　俞越抱起一个小婴儿，孩子睁着黑白分明犹如宝石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俞越逗了逗小孩，接过一只蝴蝶，放到了婴儿的手背上。

　　“啊啊。”

　　婴儿裂开没有牙齿的嘴巴，笑得纯粹又无垢。

　　洞窟的时间流速缓慢，比外面的要慢很多，火焰会灼烧三天，洞窟里孩子们又得等他一段时间。

　　不过他想，这应该是最后的了。

　　俞越摸摸婴儿的小手。

　　在孩子们欢乐的声音中，他缓缓开口：“游戏开始。”

　　上一课还嬉笑和蝴蝶还有小宠物们玩耍的孩子们，全部都停了下来。

　　不只是动作停了，哪怕有的还站着，他们身体保持一动不动。

　　有孩子想要转头，因为她知道变成木偶，就意味着俞越又开离开，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一次俞越没有让他们数数，是否意味着会比前面两次的等待还要久。

　　是一天，十天，还是说一个月，甚至是一年。

　　多久他们其实都可以等，但只要俞越还能来。

　　小女孩眼睛转动，望着头顶的小猫，小猫抓着扒拉她的头发。

　　你别出声啊，要是你出声也算游戏失败怎么办？

　　不能出声啊。

　　“游戏什么时候结束由我来决定，你们想要我陪着你们，当然可以，但这个要求如果你们做不到，我想就是你们的诚意不够。”

　　“让我好好看看你们的诚意。”

　　我们会的，哥哥，你不喊停我们绝对不会动，我们都当自己死了。

　　是啊，他们本来全部都死了，当个死人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俞越没有回复，他离开了，有孩子眼泪砸落下来，落在地上时，小孩脸色微变，幸好没有发出声音。

　　他们会遵守游戏规则，绝对不会乱动。

　　洞窟里比过往任何时候还要宁静，小狗小猫们也好像感受到气氛，它们纷纷从孩子们身上爬了下来，蜷缩在孩子们身体周围，几乎形成了一个圈，将孩子们给守护着。

　　哥哥在守护他们，他们不会害怕，他们都会加油的。

　　重回火海中，同样的洞窟，但不同的周遭，俞越仰头看了上方一眼，陆覃的身影站到了边上，洞窟正上方是一群探出头的村民。

　　村民们手拿凶'器，谁爬上去就劈砍对方。

　　其中温安月上去过，他脑袋伸得太快，等他反应过来想要缩回来时，脑袋已经和身体分了家。

　　他的脑袋咕噜噜滚落到洞窟底，正好滚到了周芳的脚下，周芳一身燃烧的熊熊烈火，发现温安月的头颅滚过来，周芳发出破碎地狂笑声。

　　她随手就抄起一块骸骨，如同不久前林晓华砸齐苑的那样，她一下又一下地狠砸温安月的脑袋，给对方一张脸砸得血肉模糊，丑陋不堪。

　　“去死去死去死啊！”

　　周芳一边砸，一边吼。

　　火焰连着温安月的头颅在一起烧，周芳起身后拿脚又用力地踩。

　　她几乎疯了，火焰将她给烧疯了。

　　另外几人，情况差不多，能够保持理智清醒的，七个人里面已经没几个了。

　　不过不同于另外六人，俞越从一开始被推下火窟他就没有叫喊过。

　　他的脸不管怎么被烧，碎肉掉落下来，无论多痛，他还是不出声。

　　陆覃在洞窟外安静看着，有蝴蝶飞落到他的面前，他伸手抓了一只，当场给碾碎了。

　　碎裂的蝴蝶翅膀飘落在地，很快沾染上尘土，变得肮脏起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陆覃竟是弯腰将拿两片碎裂的翅膀又捡了起来。

　　被捏碎的翅膀，恍惚间去有种出人意料的震撼美来。

　　一如火窟里无声无息承受着烈火灼烧的那一个人。

　　向他求饶。

　　只要俞越肯开口，哪怕发不出声音，只要他嘴唇张开，说一声救我，他现在就会伸手去拉他。

　　陆覃看向俞越，他眼神里弥漫出来他的暗示，他知道俞越肯定看得懂。

　　可俞越就算看得一清二楚，但他不仅没有开口，他反而再次转过身。

　　他不会向以欣赏别人死亡为乐的人哀求了。

　　就算要被火焰一直反复折磨，他也不会向陆覃求饶。

　　火窟的时间走得太慢，慢到每一分每一秒都似乎定格了，于是蚀骨的痛苦也在定格。

　　三天时间。

　　没有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哪怕后来发现到棺材，跑进棺材里，棺材盖合上了，但身体每一处依旧还是很痛，火焰侵入骨髓里，在他们骨头缝里燃烧。

　　滚烫和灼烈的刺痛，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大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焰消失，洞窟里弥漫了灰烬，棺材盖打开，几人跌跌撞撞走出来。

　　周芳嘴巴开开合合，喉咙叫撕'裂了，发不出正常的声音。

　　只能呃呃地哭叫着。

　　谢铭呆呆地先摸自己的手，又摸自己的肩膀，被砍开的地方，好像根本没有愈合。

　　别的几人，瘫坐在地，或者开始失'禁。

　　俞越捂着喉咙，他咳嗽了两声。

　　继而是要咳出肺腑和所有內脏的惨烈咳嗽。

　　“咳咳咳。”

　　“咳咳。”

　　“咳咳咳咳咳。”

　　俞越嘴里呕出一团猩红的肉块，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扯了扯嘴角。

　　【游戏进度90％。】

　　【玩家七人，精神崩溃四人。】

　　俞越抬起眼，扫了一圈眼前，就这么肉眼看几乎看不出谁还保持正常还能有自我的意识。

　　还有剩下一十的进度，会是什么？

　　俞越念头一起，周边洞窟里的环境缓缓发生变化。

　　洞窟外天空霎时一片灰暗，呼吸间全都是人'肉被烧焦地腐烂气息。

　　开始有小孩的身影出现。

　　孩子们赫然站在了深深的洞窟里。

　　当他们一看到俞越时，全部都睁圆了眼睛。

　　哥哥！

　　孩子们在心底呐喊。

　　但他们保持着木偶人的姿态。

　　不能动，这是他们和哥哥之间的游戏，无论如何都不能动。

　　只有他们赢了这个游戏，哥哥才能完全属于他们。

　　所以，谁都不能动。

　　周芳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肚子完好，没有被捅过刀的痕迹，她还活着。

　　火焰什么的，都是梦魇吧。

　　太长的梦魇了，她现在弯曲手指，只觉得火焰藏在她的皮肤下，随时都会蹿出来。

　　这些火焰，她得拿出来。

　　周芳一抬头，看到许多孩子，有的还是婴儿，但他们都太奇怪了，站在周围一动不动。

　　看眼神，都是真实的，可是为什么不动。

　　周芳靠近了其中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到她了，可是她不能动，眼睛都不能眨一下。

　　“奇怪了，是怪物吗？”

　　“或者是鬼？”周芳疑惑地发出嘶哑声。

　　几秒钟后周芳低声怪笑。

　　随便什么好了，只要可以帮她把身体里的火焰给拿出去就行，不能让她的孩子被火烧到。

　　周芳抓着女孩的胳膊，她手指里有火焰倏地燃起来，火焰像是忽然有了生命力，朝着小女孩就烧过去，眼看着就要把小孩的整个身体都给包裹起来。

　　一股大力袭来，推开了周芳，也推开了马尾辫女孩。

　　女孩倒在地上。

　　不可以动，哥哥靠近自己，也不能动。

　　没有喊结束就不能动。

　　女孩眼底泪水滑落脸庞，可她始终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火焰被俞越给抢走了，于是开始在他的手指上烧起来，俞越快速灭火，可火是在他的皮肤下，他的骨头里烧，他灭不掉。

　　俞越疼得额头汗水滚落，他咬破了嘴唇，血液滴淌下来。

　　血落在火焰上，意外地浇灭了那一团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