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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皑皑白雪 ...

  •   年关将近,东京落了场大雪,那雪扬扬洒洒的下了三日,满城都是银装素裹,云遮雾绕,但依旧人群熙熙攘攘,来来去去。

      东京权贵星布,贾商云集,是以……烟柳画桥处多教坊妓馆,灯红酒绿时多戏子伶官,勾栏院又是那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所。
      勾栏院门口聚着许多人,人群中间是一个女孩和一老婆子。
      女孩很瘦,像是根细细条条的野草,身子裏在了宽大的衣裙里,衣裙上满是补丁,脚上的粗布鞋被雪水打湿,头上草草的绾了个发髻,插了枚素银簪子,刘海下的脸抹了层浅浅的□□,被怯生生的冻在了脸上,但那双盈波流光的明眸却是格外的显眼。
      那个一脸蛮横的老婆子,口中骂着“真是个赔钱货,我花了那么多两银子到你身上,你竟能在台上跌个跟头。”
      赵皎儿不服气的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不给我饭吃,我哪来的力气跳舞。”
      人群立马嘈杂了起来,议论纷纷。
      “你说什么?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罢,还敢顶撞起我来了,反正你也揽不到客人,这样一张脸,你顶着着也是白瞎。”说罢,便狠狠的抓住了女孩的头发,逼着她抬起了头,再对着她的脸,用力的掴了一掌。
      一声惨烈至极的尖叫响起,女孩的脸瞬间紫胀,嘴角冒出了血珠,眼睛里满是幽怨,忽然伸了手向前一抓,“官人,官人,求您救救我罢。”那手臂看起来是又轻又细,仿佛是冬日里半酷的藤。
      刚才人们光看热闹去了,现下顺着那胳膊看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群骑着马的小郎君。
      为首的马上坐着的是个红衣少年,长袍的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银丝流云纹滚边,腰间束着一条白色金丝锦带,其上挂着一块羊脂白玉。
      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没有完全张开,发束玉冠,红唇齿白,眉眼姣好如画,俱是风流,少年热血气盛,锐利得如出鞘宝剑,又生了副极好的皮相。
      旁人又开始讨论这是哪几家的郎君。
      许识皑看着地上的这一出闹戏,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抬了抬下巴,勾起了嘴角。
      “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不过都是些下九流的人,这还一个瞧不上另一个来了。”说罢便扔出来了个钱袋子。
      老妇人手疾眼快的向前一伸手接住了钱袋子,又用手颠了颠,喜不自禁,脸上换上了一副令人作呕的笑容直道
      “官人说的是,官人说的是,大家伙都散了吧,没什么热闹好看的。”又斜睨了一眼赵皎:“还不快些下去,让官人们粘上了晦气。”
      赵皎儿立马对着许识皑磕头,口中含糊不清的喊着“谢官人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谢官人大恩大德……”
      许识皑看着地上趴着的姑娘,摆了摆手,便又骑着马慢慢悠悠的走了,身后定昌侯府嫡子臻关笑着打趣道:“平日里怎不见许弟如此怜贫惜弱呢?”
      许识皑一记眼刀扫过去,笑骂道“我许大善人哪一日不是如此。”
      赵皎儿回去后在床上躺着,心里想着这是什么破地方,什么民主富强和谐法治,就占了个富强是吧,如若刚才那个小官人对她的话不予理睬,那只怕是要被打的更厉害。
      这是赵皎儿来到东京的第五个月,此来非彼来,她是穿越来的,赵皎儿原本是21世纪的一苦逼大学生,学的是舞蹈表演的古典舞,天天上不完的早八,但也是清晨起床,拥抱太阳,慢慢正能量,这下好了,明明只是晚上熬了个夜,这一睁眼,身上盖个破被子,房里家具也是破破烂烂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老物件。
      跑去照镜子,好在铜镜里那张脸还是自己原本的。
      这四个多月,赵皎儿才摸清现在的处境,自己穿到了宋朝来,没爹也没娘,听这的朋友,一个叫月舒的说自己是被卖来的,平日里自己舞跳的也不好,被老妈妈打的半死。
      穿来的第一天赵皎儿不知道怎么称呼别人,管一个马车上刚下来的小娘子叫了声小姐姐,那小娘子勃然大怒,用力一推赵皎儿,把她头撞到了,赵皎儿就装晕了过去,醒了以后又谎称自己失忆,学着这边的规矩。
      既来之则安之,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回去,赵皎儿只能边摸索,边过着。
      耳边传来了台上的月舒弹的琵琶曲,琴声泠冷似清泉击石,轻歌慢颂如春风拂耳。
      月舒是这乐坊里和赵皎儿最亲近的人,当年和赵皎儿同一时间进的乐坊,同是苦命人,又年纪相仿,便无话不谈,月舒虽涉世已深,但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仍是至纯至善,无甚心眼。
      又因弹得一手好琵琶,一开场,台下便是座无虚席,各种追捧声络绎不绝。
      这些年来,她靠弹琵琶赚的钱早已能够为自己赎身,但因不喜世俗枷锁,也不知出了这勾栏瓦舍,还能做些什么,就留在了乐坊,宁愿在此逍遥一生。
      迷迷糊糊中赵皎儿就睡着了,再醒来时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天已经快黑了,下午的那一巴掌,脸到现在也没消肿,连说话都费劲。
      “皎儿姐姐你在吗?我可以进来吗。”是月舒。
      “在呢,进来吧。”话音没落,月舒就推开门进来了。
      看着赵皎儿斜倚在床头,月舒连忙把一个小药瓶放在桌上,走去取下在一旁挂着的长袄,披到床上的女子身上,生怕晚一秒就冻坏了她似的。
      “今天是怎么回事,我下台后卸妆时听他们说你又被打了。”
      “我昨日不小心冲撞的刘妈妈,她就罚了我不许吃饭,今日上台后本是好好地,转圈时眼前一黑,就栽地上了,爬起来后,台下的人都笑话我,刘妈妈面子上过不去,我一下台就把我拽到了勾栏院门口,想挣回口气,耍耍威风,我一时间不服气就回了一句,多谢今日路过的一小郎君救了我”
      赵皎儿在原本的世界里是独生女,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也是爸爸妈妈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了宝贝女儿,一时间接受不了天天受气,有时忍不住了就顶嘴顶回去。
      月舒把头往前探了探,想看看伤势如何“皎儿姐姐,你受苦了。”
      赵皎儿抬眼往外望去,天阴着,雪还在落,摇摇头:“不打紧。”
      月舒心里暗叹一口气,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跟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了一小袋子的芝麻酥糖和乌梅生地绿豆糕。
      “喏,今天梁员外赏我的,这乌梅生地绿豆糕是西边那个点心铺子的新品,听说要排好久的队才能买着呢,想着你应该是好久没吃点甜的了,特地给你留着的,快些吃吧,别郁郁寡欢的了。”
      “你是不是还没吃呢?”
      “吃了甜的嗓子不得劲,怕锁嗓子。”
      这边安静了一小会,冒出来一句“胡说吧,你就是舍不得吃想留给我。”
      “哟,这都让你看出来了,那你可别浪费了。”月舒笑嘻嘻的拉着赵皎儿的胳膊。
      赵皎儿快两天没吃饭了,这会儿真是饿的狠了,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拿出了一块酥糖,咬下一小块后嘟嘟囔囔的说着“真好吃。”她原先哪受过这苦啊。
      抬眼时发现月舒看着自己的眼睛出神“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啊。”月舒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我在想今日救你的人该是什么样,你可认识?”
      “不认识啊,那时候我实在是没辙了,刘妈妈跟疯了似的,给我拽门口去,我被刘妈妈打趴在地上的时候,看那郎君身上的袍子是绢帛的,想着该是个有钱人,万一是个心善的呢,就死马当成活马医,求他救救我,他给了刘妈妈点钱,刘妈妈见钱眼开,就把我放了。”说完,眼睛笑得亮晶晶的。
      月舒看着她笑了嘴角也跟着上扬“那赵小娘子还真是遇上大善人了。”
      原主这些年来跟着班子四处奔波,居无定所,刘妈妈也是看碟下菜,那些个受人追捧的,刘妈妈就好生伺候着,像她这般的,连冬天屋里的炭火都要让克扣,没过上一天的安生日子,现下班子终于决定留在东京,稳妥的发展一段时间,赵皎儿也能跟着消停一段时间。
      许是白天睡得太多,晚上赵皎儿躺在自己的硬床板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不知道21世纪的家人们都在干什么,是有另一个自己在21世纪替自己活着,还是自己直接从21世纪消失不见了,那样的话爸爸妈妈一定很担心。
      赵皎儿想到这又开始哭,穿越来的前一天,自己还在和妈妈吵架,如果这辈子她和妈妈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那咱们以后也别再见面了。”那她会愧疚死,造化弄人啊,当时只道是寻常。
      月色冷凝,风吹树影,屋外凉风习习,卷的窗桅颤了颤,万物都在无声的流转。
      小除夕那天刘妈妈给赵皎儿放了天假,放了她出去玩。
      官署星罗棋布,庙宇巍峨耸立。
      满城如云殿阁,满目苍翠繁花。
      高墙环绕,东京城内外华灯满照,行人接踵摩肩,契约锣鼓声声震天响,酒肆阁楼繁华一片,充耳皆是各种编词精妙的吆喝声,卖艺的在人群中间吐出一团火球,引来阵阵叫好,好不热闹。
      赵皎儿第一次自己出来这熙攘集市,街市繁华更是在过年这几天格外凸显,因此看什么都稀奇。
      前面有几家大户人家为了提前欢庆元日,分发了些菜子给寻常百姓。
      一时间大家都围了上去,看见食盒里放的东西后,众人便开始哄抢。
      赵皎儿远远的就看了食盒里的桂花糕,雪白莹润,点着嫩黄的桂花瓣,格外诱人。
      这些她只在贵人们看戏的桌子上见到过,那刘妈妈天天克扣她的东西,她从穿越来后就很少吃上好东西了,想到着赵皎儿就跟着跑去。
      还没到跟前,不知被谁猛地一撞,地上还积着这段时间下的雪,赵皎儿猛的一滑,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上。
      看着前面的人已经拿到了糕,赵皎儿怕一会抢不到了,心急不已,可又摔到了腿,趴着半晌爬不起来,只能干着急,没有一个顾得上她,没抢到向前跑去生怕去晚了,抢到的人面上笑的跟朵花似的。
      眼前伸过来了一只手,手里握着一块刚刚没抢到的桂花糕,那手指修长如玉,看着比糕饼还要白。
      一个干净又带着玩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娘子这是做甚,我无功不受禄,可担不起小娘子行的这大礼。”
      赵皎儿心里一个白眼翻过,正想开口慰回去,可刚抬起头就愣住了,映入眼眶的是他,那天帮过她的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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