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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澄清 ...

  •   真·重新做人的徐大将军并未取得预想中的大捷,相反,面前三人对他的这掷地有声的豪言,真是反应各异,岳父感动道:“贤婿高义。”岳母不知为何酸溜溜道:“啊呀,好大度的汉子,柳官你再作乱,天也不容你!”

      柳官……柳官没甚反应,只是麻木地站在那里。

      罢、罢,兵书上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原主作奸犯科久了,这三言两语,不能取信于人是常事,不足气馁,且看日后行动、滴水穿石罢。

      这样想着,徐归远就辞行,带着柳官出门,又请二老留步。

      “哎呦,这一个村里,就几步路,皮匠,你怎么还舍得把骡子拉出来了。”井婆子出来,一眼看见了停在自家门口的骡车,立刻就大惊小怪起来。

      她说的是个毛色驳杂的黄骡、四面漏风的板车,在这乡下地方,或许已经是极为体面的座驾了,因此平日里众人称羡,原主更是对这匹癞骡爱如珍宝,养得比女儿还娇些。

      “要去寻李郎中……”徐归远就诚恳道。他犹记得原主往生前,曾因莫须有的腿毛痛打了柳官一顿,耽误的日久,恐成棒疮,思来想去,遂就决定直接带他去找村尾的赤脚郎中瞧瞧。思及郎中家距离井家约有两里地,他又难免顾虑柳官受伤不良于行,故而今日天不亮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把那溺爱坏了的骡子套上车拉出来。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井婆子啧啧一声打断了:“你还不知道呢?李郎中的大姐昨儿头晌发动,一直到下黑还没生下来,李郎中收拾了东西,上县里去啦!”说到这里,她两个吊稍眼一挑,嫌弃地打量了徐归远一眼,“你跟人家上回闹成那样子,这会儿还寻他去哩,只怕他娘子使大笤帚打你出来!”

      徐归远:?

      一段荒唐的记忆,伴着井婆子的呜啦声浮现在脑海:是了,原主跟这村里唯一的郎中结过仇,不死不休的那种……其经过更是离大谱,四句话蔽之就是:“柳官揭袖疗伤,皮匠大闹医堂,欲问所为何事,郎中看光臂膀。”

      事后,被打得血葫芦似的李郎中就放出话来,以后,若是徐归远家有个大病小痛的,他要是再管就是狗!原主也“有骨气”,打那之后,绝不上郎中的门。

      啊这……电光火石之间,徐归远已经回忆完毕,不由得张目结舌,一时找不出恰当的词来形容原主的混账。

      话说到这样地步,就算李郎中医者仁心,甘愿当狗,徐归远上门也得吃个闭门羹。好在,他略一思忱,又有了另一条可行之路:“既如此,小婿带着令郎去镇上生药铺问问。”

      “镇上?”井婆子又咋咋呼呼地不屑道,“人家大铺子,可贵了,你一个穷皮匠……”

      “贤婿要去看病,你这样乔声怪气地做什么?”井明山只以为徐归远是要去看头上的伤,恼自家婆子嘴上难听,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不当家花花的,我多说一句……”井婆子也没忍性,转而将矛头对准井明山,嚷嚷起来。

      见老两口子有要打起来的架势,徐归远急忙打断,又是一番告辞,这才翻身上马,循着记忆,往镇上走去。

      这期间,柳官一直安静地坐在板车上,蜷缩成小小一团,对徐归远的尴尬也好、对父母的争执也罢,全然麻木无感的模样,像个团成一团的小刺猬,叫本就心虚理亏的徐归远无从下手,只得“嘚嘚”地赶着骡子缓缓向前。

      ……………………

      离开井家,正是卯牌中的时候,夏雾尽散,天色大盛,浮尘经日光一照,一束一束如金屑一般,笼罩于大片村社之上,虽不似京中那样方正挺拔,亦不像江南那般鳞次栉比,但其高高低低,泥坯青砖、黛瓦木胎,却别有一番厚重醇拙的尧舜古韵、秦汉遗风。

      屋舍之间,阡陌交错,那田叟庄汉、小郎娘子,也有荷锄的、也有推车的、也有箪食的、也有壶浆的,见了赶车的徐归远,皆露惊讶模样,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起来,却又碍于原主一向凶恶的名声,并不敢来靠近。

      除了……

      “哟!大侄子!你咋这就出门了!”道边突然窜出一条人影,一下子把住了板车,好你小子,说好咱爷们一并上门,你竟自己吃独食起来了!那老井家给你多少钱,你好歹给你二叔三成,也还成个敬意。”说着,竟要从行进中的车上拉拽下柳官来。

      “二叔!”徐归远回头见柳官被扯住一臂,已经吓得抖作一团,不由得大为光火,再也顾不得什么亲戚不亲戚了,随手一鞭,不偏不倚抽在徐二叔肩上。

      老头吃痛,方才松手,一步跨到徐归远面前,一手捂着肩膀,一手指着他戳戳道:“你发羊角风了!一分钱不要!那银钱烫手,还是你离了这块软肉过不得日子!真要如此,井家老五长得也有几分像那桐官,我索性替你打死这小金莲子,讨个新鲜老婆罢!”

      还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原主那样作恶,只怕与这志同道合的二叔也有几分关系。徐归远忍不住舔舔牙花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手中长鞭一抖,游龙一般,呼啸着缠上了徐二叔的脖子:“二叔,你老可再说一遍?”

      说着,他轻轻向上一提,徐二叔的脸就几乎磨在了褡裢上,抠着鞭子唔啦唔啦地惨叫起来:“救命呐,老婆肯打杀汉子,汉子就要勒杀亲叔叔了!”

      听他叫得凄厉,周围远远指点着的乡亲们这才忙不迭地跑过来,待看清了是谁,就轰然一声议论起来。

      “这不是皮匠他二叔徐老狗!”

      “可不是,车上还坐着皮匠的夫郎呢。可怜哟,左右也是活不成了,怎么不勒死痛快,还拿他回去零刀碎剐的,造孽呀!”

      “嘘,小声些,你替他夫郎说一句,他只以为你要给他一顶绿头巾戴哩,赶明儿给你一顿好拳……李郎中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这是干啥,这是干啥,平日里就他二叔能跟他走动走动,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怎么王八绿豆似的俩人也能打起来。”

      不知自己是王八还是绿豆的徐归远:……

      他气得手一紧,将老头又往上提了一分,急得个徐二叔吱哇乱叫救命。他却恍若不见,只是一手抓着缰绳,顺着侧过脸去,笑眯眯地打量他,其情状好似钟馗拨拉小鬼一般轻松:“我说呢,怎么大家伙都传是内子杀我,查了这半日,原来是二叔你风言风语,中伤亲侄夫郎哟!”

      “不是俺不是俺!”徐二叔脸红脖子粗,双手抠着鞭稍,两腿踢腾,也不晓得是勒得还是吓得,方才那包天的大胆,早扔到爪哇国去了!他口中胡乱辩解道:“你打老婆时又不关门,左邻的胡老嫂,人家从前窗户里亲眼瞧见你老婆拿灯台砸你头呀!”

      可巧,胡婆子平生最爱热闹,这样的叔侄反目的大戏,是少不了她的,正挤在人群最前头细看哩!徐归远抬眼一瞧,正好看见这乖觉的婆子正扭着臀往外头钻,有个脚底抹油的架势,遂含笑叫着她道:“胡大婶往哪里去?且站一站,我这里有话问你。从窗户里,真个就能看那么真切?”他似笑非笑,“事要仔细,这做假证害人性命,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啊……啊……”胡婆子极分明地瞧见柳官猛地将皮匠扑倒在炕上,举起手中灯台就往下砸的。但此刻,她也看见识了这狗皮匠的横不讲理、凶悍无状。眼角瞟了一下已经被勒得七荤八素的徐二叔,她不自觉就,支支吾吾起来,“……那、那也没特别清楚……”

      徐归远闻言就笑,将手中长鞭一甩,徐二叔惨叫一声,落在人群当中,真是噗通一大声闷响!又恰巧昨日下了两分小雨,那地儿积水才干,淤泥仍存,溅起的泥点子足有半人来高,弄得徐二叔泥猴似的,连滚带爬,逃出三丈来远,才敢扶着墙根站起来,破口大骂。

      徐归远充耳不闻。

      他朝围观群众抱拳,正色道:“诸位乡邻,我徐青山前日吃多了酒,故而滑脚伤身,几至于死,与内子无关。在此,也请大家伙替我做个见证,若日后有人借此发挥,寻衅滋事,我眼睛认得他是谁,拳头却不认得!”

      说完,收起鞭子,潇洒一夹骡腹,潇洒驾车而去。

      乡里们一时死寂,面面相觑半晌,才轰然议论起来。

      “啊呀,皮匠这是要进城去?不是要送他夫郎见官去吧?”

      “你脸上白长两个窟窿眼,那是往镇上的方向,跟县里十万八千里哩。”

      “去镇上干什么?不去告官,也没勒掯老井家,这难道是真转性了?”

      “哪个转性了。”胡婆子终于从惊怕中回神,摸摸自家胸口,心有余悸,“你们没见方才他那眼神,比原来还厉害三分哩!可吓死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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