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欢愉》映禾

20、车祸

　　苏榆清手指捻着纸页，看了眼周围没人，这才回答：“我不太舒服。”

　　徐方渺也没多问，坐在了她身边，中间隔了些距离，没有挨的很近，他推了推眼镜，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
　　“我其实早就想和你说了，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我怕你误会什么。”

　　苏榆清的视线一直放在手指抚着的那个英语单词上。

　　徐方渺侧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很诚恳：“我也听说了最近他们传的事情，很抱歉给你造成了困扰。我起初给你递那个纸条的时候，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而且我是真的很感谢你，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你可能也听说了，我家里条件不好，所以在学校里也不受欢迎，你是第一个不嫌弃我的人。我怕你躲着我，所以一直想当面和你解释。”

　　两人斜对面的那棵银杏树上趴着一只蝉，蝉鸣声持续不断，一点一点地放大加倍，安静的操场边角处，更显得刺耳。
　　苏榆清抬头看了那只蝉一眼，说道：“没事，这种八卦慢慢的就会过去的。”

　　徐方渺：“这几天也有很多人问我，我都和他们解释了，咱们只是朋友，不是他们妄加猜测的那种关系，但是，他们不信我说的。”
　　说完，他凝视着女孩的侧脸。

　　苏榆清将手里的单词翻了一页，“也没必要过多的解释了，这种事情越解释可能就越说不清。”

　　蝉鸣声丝毫没有因为夏日的炙热而消退，反而愈来愈烈。

　　徐方渺点点头，“那好，我就听你的，不再解释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倏地站了起来，苏榆清抬头看过去。

　　徐方渺朝前走了几步，到了那棵银杏树前，伸出手捏住了那只鸣叫的蝉。
　　它翅膀翕动，好似在挣扎。
　　随后徐方渺面无表情地将蝉扔到了树根处。
　　此时蝉还在鸣个不停。

　　可下一秒，世界顿时都安静了。

　　因为苏榆清亲眼看到，他伸出脚在蝉身上碾了碾。

　　苏榆清看愣了，微张着嘴巴，看他转身走回来，她正正表情，问：“你为什么把它弄死，蝉本来也只能活一个夏天的。”
　　徐方渺表情没什么变化，坐回了她身边，淡笑道：“没什么，反正它迟早会死的，更何况，它太吵了不是吗？”

　　苏榆清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哑口无言，只得低头转移注意力看着英语单词。

　　周乔依和尤熙她们的跑步也已经结束了，正环着操场找她的身影，看到她后，又顺带着瞅到了身旁的男生，连忙快步朝这边赶过来。
　　“原来你在这儿啊，走吧，我们去那边。”周乔依拉住苏榆清。

　　苏榆清起身将垫着的纸巾叠了叠，扔到了垃圾桶里。
　　她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说道：“我就先走了。”

　　徐方渺点点头，坐在原地看她，“下次见。”

　　然后苏榆清就被一左一右拉走了，三人朝前走了几步，尤熙又回头看了徐方渺一眼，鄙夷道：“他怎么又缠上你了？”
　　苏榆清脑海里全是他刚刚把蝉踩死的动作，一时有些走神。

　　尤熙掐了掐她的胳膊，“想什么呢？”
　　“啊？”
　　“我说，他怎么又去找你了。”

　　苏榆清把英语单词装进了兜里，“我没问，应该是无意看到我了吧。”

　　周乔依和尤熙也没太往心里去，三人去找了班里其他的女生，大家在操场上围成一个圈，盘腿坐着休息，沐浴阳光闲聊着日常的琐事。
　　苏榆清倒一直心事重重，她突然明白了江翊很久前和她说过的那句话：
　　有些人表面是看不出来的。

　　她把手肘支在腿上，撑着下巴，叹了口气。

　　……
　　江翊不在家的这几日，苏榆清每天晚上学习完后都会和他聊天，时刻关注着他的归家动向，也听他说说比赛时发生的事情。
　　终于在这天晚上，江翊有了确切的时间，告诉她比赛已经结束了，第二天下午就可以坐大巴车回家。

　　【fly.：因为我们进入决赛了，所以多耽搁了几天，要不然早就回去了。】
　　【木清清：嘻嘻，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进入决赛。】
　　【fly.：这几天我不在家陪你，感觉怎么样？】
　　【木清清：感觉当然好了，都没人管着我了，我多自由啊。】
　　【fly.：哦，这样啊，那我和朋友多玩几天再回去，省得回去后有人嫌我烦。】
　　【木清清：我哪里嫌你烦了！你不许耽误时间，要不然我就把你最喜欢的那双球鞋放到院子里曝晒。】

　　被威逼利诱了一番，江翊还是拗不过她，放下手机美滋滋地收拾着带回家的东西。

　　今天就是江翊回家的日子。
　　苏榆清这天可开心了，周乔依不禁调侃，说她做着恼人的数学题都能笑出来。
　　苏榆清：“哪有嘛，只是一般般开心罢了。”
　　周乔依用笔帽戳了戳她的脸蛋，“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我知道你都快想死江翊哥了。”

　　苏榆清笑着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气，阴云密布，似乎在憋着一场大雨，倒是和她的心情完全相反，不过那也没关系。
　　天气不会影响她的心情，但人会影响。

　　枯燥的数学课终于结束了，下一节课就是一周一次的看新闻时间，每次班长都会提前将多媒体机打开，联网后给同学们播放。
　　苏榆清的位置比较靠前，她支着下巴盯着投影仪幕布上的内容，看着班长搜索。

　　电脑右下角经常会弹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广告新闻，她随意扫了一眼，却很快捕捉到了新闻标题：
　　【因暴雨导致的路面湿滑，通往临祁市的高速公路发生了连环车祸。】

　　一瞬间，苏榆清的大脑轰的一声炸开。
　　搭在桌子上的手止不住地发抖，耳边同学的吵闹声也像被屏蔽似的，成为了一条直线。
　　她愣住了，下一秒蹭地站起身，朝着教室外冲出去。

　　身后只剩下周乔依和尤熙她们的呼喊声，她来不及管，用着最快的速度朝一楼的公用电话跑去。
　　摁按键的手有些不稳，一次又一次的摁错，终于成功拨通了，而电话那头的嘟嘟声，却在她的心脏上踩着点。

　　一次，没接听。
　　两次，没接听。

　　她不知道打了很多次，可结果都是一样的。
　　苏榆清心脏跳得极快，可此时又别无他法，只得托着千斤重的身体，朝着教室走去。

　　这个时间早已经上课了，楼道里格外安静，她悄悄走到门口时，发现张晓娜正在前门处盯着大家看新闻。
　　看她走来，有些诧异，“你去哪儿了？”

　　苏榆清轻声道：“我刚才肚子有点疼。”
　　张晓娜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朝班内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座位。
　　苏榆清颌首，弯着腰快速坐回了桌前。

　　周乔依贴近她，小声问：“你怎么了，刚才去干嘛了？”
　　苏榆清摇摇头，“没事。”
　　周乔依看她脸色很难看，摸了摸她的手，惊讶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苏榆清两只手互相感受了下温度，“可能有点冷吧。”

　　“都别说话了，认真看！”张晓娜低声斥道：“让你们看个新闻还偷摸说话！”

　　周乔依将身体挪了回去，闭上了嘴巴。

　　教室窗外，雨哗的一声下了起来，很突然，毫无预兆的像这座城市倾洒，苏榆清偏头盯着窗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严重。
　　未知的事物总会带给人无限的遐想。

　　新闻里的主持人说话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教室。
　　苏榆清盯着前方那块不断变换画面的投影幕布，躯体像一具空壳一样，而脑海里又控制不住的乱想，甚至把最坏的结果全过了一遍。

　　她又像和自己作对似的，心里很快安慰自己，说不定江翊的手机又没电了，毕竟他总是忘记带充电宝。
　　越想越乱。

　　新闻课结束后，苏榆清原本想着再去楼下打电话试试的，可很巧的赶上语文课代表来收作业，一直催着她们让这个课间赶紧交上来。

　　于是，她补了整整十分钟的古诗词抄写。
　　等她好不容易交上去后，上课铃声像踩着点似的响起。

　　苏榆清只得如坐针毡一般熬着最后一节物理课，尽管中间又被张晓娜叫起来说做题思路，但好歹不太难，她也算正确地回答了上来。

　　放学铃声响起，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着带回家的书本，对尤熙道：“我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啊。”
　　苏榆清拍拍她的肩膀，拽着书包带跑了出去。
　　只听尤熙在身后跟周乔依念叨：“她怎么回事啊，奇奇怪怪的。”

　　放学时打电话的人很多，她等了一会儿，轮到她的时候，快速拨通着号码，电话响了几声。
　　江翊：“喂？”

　　苏榆清听见他声音的那一瞬间，眼眶霎时红了起来，嗓音染上了哭腔，“哥，你在哪儿呢？”
　　江翊顿了顿，轻声道：“我在你的学校门口。”

　　此时的雨比刚刚小了些，但下的很密，不打伞依旧会被湿透的程度。随着太阳的落山，气温也低了些。
　　空气中遍布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潮湿感，随着气管吸到肺里，压抑着每次的呼吸。

　　跑出教学楼，苏榆清这才反应过来，她连伞都忘带了。
　　雨水随着她奔跑的幅度落在她的脸上，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她穿过稀疏的人群，跑到学校大门口处。

　　几米外，一个身影静静地站着。

　　江翊背着一个双肩包，打着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