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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忏悔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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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后,方含笑的身体更加虚弱了,他比之前更容易生病。
就像一朵美艳的玫瑰在枯萎。
那天我去军队处理一些工作,自从他产后,我几乎不怎么外出办公。
他太虚弱了,说实话我不放心。
但是,人诺战争初定不久,我要处理的事情太多。
手里的权力一时半会儿也放不下,不是多么沉迷,我早过了对那种东西执迷不悟的阶段。
但只有牢牢地掌握住权力,含笑才能毫无顾虑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足够辛苦了。
那天去部队时,他还从床上爬起,抱住我的手臂,挽留了一下,但随即又十分识大体地放下了。
他的脸是那种许久不见阳光的白皙,脸颊泛着低烧带来的粉红。
他勉力挤出一丝温柔的微笑:“路上注意安全啊。”
我觉得他很可爱,摸了摸他:“嗯。”
军务处理得很顺利,数十年的经验让我应付起一切都得心应手。
然而,几个小时后,我突然就接到了管家的电话,说含笑晕倒了。
我赶忙坐飞船回了家。
他早已被佣人抱上床,只是手里死死捏住一个信封。
陈旧的粉红色信封。
我打开信封,两张薄薄的纸,是二十年前我们许下的愿望。
我看都不用看就对里面写了什么了然于心。
果不其然,我的那张上写了:和他永远在一起。
而他的那张不知怎么折起来了,我把它展开,上面写着:当上大将军,打败诺斯。
真他妈烦人的信,好死不死寄到现在。
所在星系的所有知名医生陆续赶到家里来会诊。
方含笑就躺在我怀里,轻飘飘的,好像马上就要流逝掉一样。
他睫毛轻颤,慢慢睁开了眼。
他软软绵绵又略凉的唇附上我的脸,给我浅浅一吻,然后便哭了。
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了下来,但他哭得没有声音,像是想说什么又没有心力了。
最后他哭到实在没有气力,只是软绵绵地嘟囔了一句:“为什么啊……”
我不知道这是在质问,还是叹息,抑或二者都有。
心电图变成一条平平的线,机器发出不大却刺耳的嘀鸣,周围的业界赫赫有名的医生没有人敢上前说一句话,甚至诺大的房间里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含笑在我怀里一点一点冷却,直到变得和他无名指那枚金戒指一样的温度。
……
在此之后,我便全身心投入政坛。
几乎不怎么回家。
我拥有滔天的、可以颠覆一切的权势,甚至比含笑去世前更甚。
可是面对一度想要废立的繁育中心,我放弃了。
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人比我对这个机构更恨之入骨的人了。
但繁育中心不能废立,战争后人口不足,它还要以无数Omega的繁育,撑起人类的未来。
颇为讽刺,曾经制度狂热的反对者,如今却成为了它的拥护者头目。
……
我的一生中有三次机会抓住他,却无一例外地错过了:
当我深爱着他时,没有能力保护他;
当我拥有了足够的能力,却背叛了他;
当我终于发现自己仍深爱着他时,他永远地离开了我。
最近我愈发频繁地做到一个梦——梦中我走在一条很长的柏油马路上,路边载满了高大的梧桐,阳光从叶子的缝隙筛下来,揉碎在路的尽头。
燥热的空气中涌动着一丝鸢尾花的馥郁,越来越浓,像是他正从我身后靠近,马上要抱住我。
我激动地转身,想要抱住那个鲜活的含笑,却发现其实身后什么也没有……
这个场景,是我们分别前的那个夏天吗?
我记不太清了。
学校里的梧桐是否长得那么高大,阳光是否曾经有那么让人想捧在手心里,我全都记不太清了。
就连那抹鸢尾花的香气,在梦里也那么淡薄。
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回到那个夏天。
哪怕只停留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