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昱(千年的魂灵)》河图洛书

22、第二十二章 选择守护

　　黎颖绝没试过做这么快的车，她目不转睛的瞪着表盘指针一路从100公里/小时向上飞飚，120、130、140、150……还在不停的上升。当时速超过200公里/小时，她决定不再理会，而是双手握紧安全带，后背紧紧贴住座位靠背，不断地感受着后部传来的清晰推力，平视前方。眼前的高速路在夜幕里化作狂野的线条，急速的舞动着。
　　一切色相、一切声音，他们看不到，也听不到，他们所能意识到世界里只有速度，只有这飞速狂奔中炽烈的快感和仿佛通向世界尽头的冲动。这个世界一下子变得如此之小，而他们就是主宰。
　　飞吧，就是死了都无所谓……
　　过了好久好久，久得让黎颖真的以为自己走到了世界的尽头，封尘慢慢减慢了车速，把车停在了路边。他走出去靠在车边沉默着，黎颖这时才敢松开安全带，尝试着踩在路面上。
　　软软的，像踩着棉花。头还有点晕，耳鸣不断……
　　“怕么？”他的声音显得遥远而虚幻。
　　黎颖攥着门框，克制自己不要颤抖：“不怕……嗯，开始有一点，后来就好了。”
　　封尘向她伸出一只手：“来，到这边走走会好点。”黎颖慢慢走过去拉住他，瞬时手心里涌出细细汗珠，她打了一个机灵，又羞愧又尴尬，心里不知骂了自己几遍没用。可是封尘却在赞她：“好厉害，真看不出来，坐在那里竟然可以一声不出……”
　　“我，我说了随便去哪里都好，怎么可以反悔？”
　　“现在呢？现在后不后悔？”
　　“不后悔，我不后悔。其实那种感觉也很奇妙，好像忘记了所有……啊呀！”黎颖忽然觉得腿软，竟然莫名其妙的跌进了封尘的臂弯。
　　“喂，现在腿软的人应该是我才对，第一次载人飚车，你不知道刚才我有多紧张？”
　　“真的吗？”黎颖撑着他的手臂欣喜地抬头，“连嘉暄都没坐过？”
　　“终于肯笑了么？刚才过不过瘾？现在把烦恼都忘了吧。飚车呢，是忘记不快的最好办法啦……”
　　“嗯……什么啊？你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
　　“当然了，小姐，今天发生那么多事，我还真怕你钻牛角尖……”
　　“我才不会。倒是你啊，你不知道刚才你的脸又多难看！”
　　“傻瓜，我怎么会有事？”
　　返程时，封尘没有开快，进入市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黎颖执意不要回家，宿舍大门又早已关闭。两人只好买了几瓶啤酒，爬上了解剖楼的天台。
　　那里是看星星最好的地方，只是半夜的解剖楼听起来太过恐怖，所以这个秘密几乎没人知道。
　　“以前我一直认为看星星一定要在海上，坐着一艘快艇，船头向上倾斜30度疾驰，发动机引擎嗡嗡的响，让人听不到自己的心跳有多快。没有灯，海面一片黑暗。穹庐像被子一样盖在身上。右边是七星连串，左边是银河横亘，一面置生死于度外，一面收天地于胸怀。那种感觉很奇妙。所以我一直很讨厌城市的晚上，灯光太亮，看不到星辰。不过被我恰巧发现这个地方后，我才发现我错了。”封尘这样对黎颖说。
　　“来这里以前，我和你从前的想法一样。我总是记得小时候和爸爸妈妈在郊外宿营的情形，晚上在野地里拿着网子捕萤火虫，抬起头看得到那么多的星星。其实想想也不过是一时形成的偏见，是我们刻意的美化了记忆，执拗的不肯承认现在面对的也有它的可爱之处。就像这里的风景，天上的繁星固然称不上最美，但是地上的银河却很漂亮。万家灯火，车水马龙的，看着就很温馨……”
　　“你和父母感情真的很好……”
　　“那当然了，无论他们做过什么事他们都是我的亲生父母，是我一辈子最爱的亲人。你呢？封教授是你的父亲，可是你好像从不提家庭啊，为什么你会从小住在日本？”
　　“在我出生前，母亲就和封教授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带着我改嫁到了日本。”
　　“为什么会这样，好像事业和家庭很对立似的……这么像……”黎颖想到了自己父母的故事颇有感触，“不过我相信封教授一定是深爱着你的母亲。”
　　“是么？”
　　“嗯。凭封教授的社会地位和成就，想要再婚不是一件难事，可是都没听说过他有妻子啊，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对你的母亲难以忘情了。”
　　封尘不以为然地讪笑：“再婚？我怕他不是不想，而是没那个能力了。”
　　“他是你父亲啊，怎么这么说他？”黎颖板起脸教训道。
　　封尘反问：“父亲？父亲是怎样的定义……”
　　黎颖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父亲就是父亲啊，在生物学上，父亲就是提供给你一半DNA，与你血脉相连的那个人。”
　　“提供一半DNA？这个答案好。不过我们不说这个了，你有没有想好明天怎么面对你爸爸？”
　　“我爸我是不怕啦，我就怕明天报纸上会乱写，今天是彻底被我搞砸了，事情越来越乱……”
　　“自己知自己事，嘴长在人家身上，让他们说好了，我们又少不了一块肉。”
　　“封尘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要退出？”
　　“从来不曾介入，又何谈退出？”
　　“为什么不介入？既然喜欢，就要去争、去抢啊！你想让自己后悔一辈子吗？”
　　“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很久以前有个人得到一把绝世好弓，可是他贪图花哨，嫌弓的样式太过土气，所以聘请最好的师傅在上面雕刻出美丽的花纹。大功告成那一天，那个人特别高兴，于是当众举起这把弓表演，可是他没想到，一拉弦，弓却断了。所以人不能要求太多，什么都要，往往什么都得不到……”
　　换做别人也许会不懂封尘的意思，可是黎颖却完全明白。在封尘的心中嘉暄就是那把弓，他宁愿这把弓保持原样，也不想它因为自己的意愿而受到任何损害。
　　“也许你说得对，可是你不觉得可惜么？也许，也许这份缘分是天注定的……”
　　“缘分？你知道吗，当两个人之间相联系的线已经断掉，缘分也就烟消云散，从此两个人再无瓜葛。”
　　不知是黎颖的错觉，还是事实就是如此，她觉得封尘的声音不像刚才那般坦然，似乎每个字从嘴里说出时都经过一番挣扎。她自己又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又何尝没有体会到这种无奈的心境？嘉暄真的没有前世的记忆了，还是已经放弃了对于那段感情的执念，总之封尘选择了守护，默默的守护她，带着刻骨的相思，再不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黎颖多想告诉他自己也是如此啊！但是说出来是否会给他造成另一个困境呢？她是什么，不过是经过生物试验抢夺了娥皇记忆的平凡女孩，她有资格站在他的面前说要代替娥皇爱他吗？她不是娥皇，只是无关的人。
　　她始终没有告诉封尘自己的想法，没有说出关于那段记忆的任何言辞。她觉得自己和封尘是同一类人，如此的选择，是洒脱呢，还是懦弱？
　　之后的聊天中，封尘忽然变得很多话，天南海北的乱侃一气，黎颖也很配合，两人就一直那样说笑……
　　你还没见识过那个生理老师的搞笑吧，对对，就是特别爱讲笑话的那个……什么如果后排说话的同学能像前排看小说的同学那么安静，就不会打扰到中间睡觉的同学了……哈，他在你们班也讲了啊！
　　不止，像这个……说！树上有两只鸟，一只红的，一只绿的，红的两枪打死，绿的一枪打死。问！一个猎人只有两发子弹，开了两枪，两只鸟都死了，这是为什么？
　　答！绿的死后，红的那只被吓绿了！哈哈……
　　……
　　一直这样笑着，笑声仿佛驱走了严寒。但是心中的冰冷呢？是不是早已无声无息的开始蔓延？
　　太阳升起的时候，封尘忽然倒在黎颖的怀里。黎颖觉得他整个身体虽被大衣裹住仍散发着炙手的热，一摸额头，烫得要命。于是他们光顾了医院，医生直骂两人胡闹：明明胃炎发作，还喝一夜的啤酒，要玩不要命！
　　黎颖觉得自己好粗心，早在他要送自己回家时她就发现封尘脸色不对了呀！后来所有的事情只怕封尘这家伙都是在水深火热中完成的。
　　去办住院手续时，在医院一楼大厅，她看到了嘉暄。她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她竟然会看到嘉暄！但是让她更加意想不到的是那个站在嘉暄身边的男人……
　　酷！她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