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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卷三十五 变化成悲,斯事如常 ...


  •   马车不停地向西行走,不知道是不是压力的问题,居分贝常常在梦里见到的阿祖总是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对他说『太危险,不要出来』或者『这么辛苦,不要再做了』之类的话。然后他会根据自己的心情,任性继续坚持,或者撒娇选择偷懒。
      阿祖会温柔地陪在他身边说故事,阿祖会看着他直到入睡……
      居分贝不断地在内心不断地说服自己,一边鼓励自己不要害怕即将面临的困苦,采石场之类的劳役不算什么,一切都可迎刃而解。一边又告诫着,正是因为不想这样的阿祖从心里消失才如此努力。
      可是他总是会冷风走过的夜里醒来,坐在靠近帐帘门口的位置,从缝隙中看着天空,脑海里反复回味着记忆中的温度,当作一种奖励,并在回忆里不知何时再度入眠……
      张四碗知道居分贝不会拖累自己,乘机逃走,所以对他这么半夜不睡觉,起初的时候并不在意。但历经二十多日,眼看着劳部快到眼前,少年依旧如此,入睡时在地上躺着,而清晨时就发现其在门边坐着醒来……
      在临到劳部的最后一夜,居分贝又掀开马车车帘时候,望着夜空,一望就是一个多时辰,眼神并非渴望自由,只是仰望着,张四碗醒了,见他这般便叹道:“你现在倒是吃得不少,以前只吃半张饼……”
      “嗯,太瘦了,到能吓死人的地步了。”少年没有回头,却如此轻声调侃道,“所以尽量努力多吃点,而且到了采石场能否吃上饭还是问题!”
      “若是你再不好好睡,吃多少也白费!”张四碗没好气道。
      少年这回轻笑一声,回过头来道:“张大哥,你如今还学会迂回劝诱了……”
      张四碗沉默许久,久到居分贝以为他睡着的时候,才又道:“老子变了很多吗?”
      “切肤之痛后,人总会成熟……” 居分贝又回过头去,“可是在成熟之前,该怎样度过那段黑暗……”
      切肤之痛!这四个字钢针一般扎进张四碗的心里,他的眼中顿时凶光乍现,在黑暗的掩藏下,只逼向被帐帘缝隙透过的月光映照微亮下的少年的身形……
      “就如同你的手指?”张四碗的声音因压抑而微微颤抖着。他那天夜里从居分贝和萨金婆新的话中已经听出两人的耿介,所以不由自主地朝“罪魁祸首”所睡的方向冷然看了一眼。
      “手指……”居分贝轻闭上眼,恍然失笑道,“相比较而言,已经无法摧毁我了……”
      相比曾受过的伤,手指的痛已不算什么,张四碗明白少年言语中隐含的意味。灵巧的手指对善乐者意味着什么,他也明白,所以也知道少年说此话时,脸上流出的那一丝丝苦涩。
      可是明白归明白,他的老母,哥嫂侄儿,全家上下八尸九命……张四碗只觉得眼皮在不停地跳,却眨也不眨一直睁大着,恶毒,仇恨,再难以克制的压抑,即将爆发出来——
      但居分贝并未察觉到张四碗的异样,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上,道:“只有走过的人才会明白……痛到极致,怨的不是天不公,地不平,恶人当道,恰恰是自己,无知无能的自己……就算恨不能毁灭一切,最想毁掉的也依然是自己……”
      怪谁?眼前的少年,还是大首领?!
      只有他一个人从生罗纪山活着出来,等救下少年,要离开死部的时候,张四碗才想起还有一个留守家中的沙盗不见了,他立即一路狂奔回自己的村子,但是到家时,大首领早就在那里等着他……
      张四碗的牙把嘴角咬出了血,他从恨不能毁灭一切,最想毁掉的就是自己!!!
      他为何不听老母之言偏要做强盗,为何不好好习武,是他太无能,即无能于保护家人,也无能于手刃仇人,若是毁掉自己就能换回老母,兄弟,他早就自刎谢罪!
      “毁掉自己,很容易啊……只要死去就可以一了百了,到底还在固执什么?!”居分贝像是在问又并非要谁来回答,语言依旧苦涩带着笑,“可是不甘心……什么都没做就这么死去,所以……真的不甘心……”
      在即将面临的采石场的劳苦一步步逼近,居分贝隐隐害怕着,害怕自己的软弱顺着裂缝决堤,更怕“我要回到阿祖身边”这句话,从喉咙中溢出,少年将头埋在双膝中,藏起了自己的脸,就如同他说的,必须去做些什么,所以不能退缩!
      居分贝一边惧怕着未知的明天,一边不断说服自己,就这么靠在帐门边,再次坐着入睡……
      张四碗闭上眼睛,心中再次想到老母,兄长嫂子等惨死的模样,暗中双拳紧紧攥起,三个月来,干涸的眼角再次湿润……

      太阳很快升起,又很快过中,天黑尽后,他们望见了黄灰色的石灰岩山,在日落之尽处,卧如盘蛇,静待吞啮。
      绕石灰山由西向北,才到了劳部之城。入了城前,居分贝和甲虫突然被五花大绑装进布袋里,然后被人扔上另一辆车,乘着夜风,车轮碾着沙土,咯吱咯吱地前行。
      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居分贝被拉出布袋,睁开眼时正面向东方,太阳从地平线露出几道光芒,洒在点点墨绿之上。
      这里是张四碗所预料的方向,但不是灰沙满天,劳奴佝偻,军鞭横行的采石场,而是一望不尽,坠叶红珠的葡萄园……

      —————————————无耻分割———————————————

      居分贝立刻被分开了,甲虫被带往葡萄园,而他则继续往前,最终来到一幢不小的貌似仓房的藤楼前。
      藤楼的门前的藤椅上坐着个老爷,四十来岁,脸颊痤疮,看见居分贝时,小眼睛如绿豆似地上下打量。居分贝被这眼神扫得心里发毛。
      遭了,现在看谁都像变态!——居分贝心里直翻白眼——知道这里的男人对男人也肆无忌惮地下手,所以搞得他也神经兮兮的。
      居分贝暗暗呼出口气,安抚自己,别草木皆兵。
      “老爷,你看他……嘿嘿……”疤瘌眼管家贾二很狗腿地得瑟到贾老爷身后。
      “嘶”居分贝倒抽一口冷气——心里哭道:不是他把人心想得太黑暗,是人性他妈的就不善!
      对付财主商人的办法,只有上下两只口!居分贝傲慢地瞪着眼睛,突然念到:“三月沙浪,没骨无痕!这位老爷,进一步说话!”
      少年突然摆足了官家的威风,眼高于顶的姿态让对面两人一愣!
      “霍拉格马,不会没有听过吧!”居分贝轻蔑冷笑,将手背在身后。
      “老爷我管你霍拉,还是霍里!”那位老爷很是无知闭塞,豁地站起来,可斗鸡眼管家却是个精明多诡的,赶紧拉住老爷的袖口,附耳说了几句。那位老爷的脸色变得慎重,神情复杂地重新看着居分贝。
      似乎信了!居分贝刚把心放下来,却见那位老爷突然刺笑道:“什么霍拉格马,老爷我可不知道!来人,把他扔进地窑!先饿上一顿,晚上拉去做工!”
      少年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立刻上前,一把将少年推倒在地,叫道:“不看看这什么地方,敢要挟我家老爷!”
      靠!碰上只玩命地头蛇!走眼了!!居分贝心里暗叫失算,但却不显露出来,爬起身,拍拍身上的土,脸上毫无惊惶,顺从地跟着彪形大汉被带走了。
      居分贝走后,斗鸡眼立刻围上老爷身边,拱手喊了一声道:“大人!请您三思后行,吉鲁拓大首领是从天部方向来的,难保弄不好,真是成王爷的人!”
      “成王爷又如何?”藤椅上的老爷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扫之以鼻道,“王城或许他能说句话,可是在这葡萄园里,我贾丰康说了算。哼!老夫祖上三代都向宫里进贡葡萄酒,被誉为御葡第一庄,除了王,其他无论谁,想要好酒,都得看老夫高兴不高兴!”
      “大人,这园子和酒坊毕竟还是宫里的,若要人知道您并非全数进贡,那可是灭族杀头之罪啊!”斗鸡眼颇为担心贾丰康。
      “怕什么!这里可是老夫的地方!”贾丰康盛气凌人道。
      可斗鸡眼却心想这个贾丰康不如其父亲收敛和容人,他总觉得照这么下去,会出事的。
      居分贝被扔进地窑里,再也没人管他,而他也乘着这机会,重新考虑如何逃走。
      他原想的是到了采石场,先观察人和地形,以及周围的环境,找到能被金钱收买的人。他身上还藏着六百两银票,会先拿一百两买下七日清闲和甲虫养伤的时间。然后等张四碗为他找的人来见他之后,他再拿出二百两买下七日之闲。那时他再借“霍拉格马”的名字,威逼利诱,迫使那些人相信,他和甲虫和王孙贵族有关,到时他会要求那些监军们把他和甲虫卑躬屈膝地护送出采石场,即使情况不对,在半路逃走也会容易些。
      可是,这些计划,全部因为目的地的不同打乱了。
      吉鲁拓那个混蛋在想什么,若不要钱的话,那就是要看他和甲虫在采石场受难,可是为何会变成葡萄园?!
      居分贝心里沮丧了会,这才重新回想起刚才的情景。而他的目标也对准了斗鸡眼,凭他的直觉,那个斗鸡眼诡计多端,但他也知道,正因为如此,这种小人物才会个贪生怕死之辈。
      居分贝取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弹了弹纸,道:“便宜那只龟孙子了!”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居分贝在黑暗里默默等待着……并在这时,他想到了甲虫,心里还真是稍稍担心了一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卷三十五 变化成悲,斯事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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