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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目标二十 夜色中那一首不息的挽歌 ...

  •   第二天回到事务所的时候,一进门就遇上了Stella小姐。她盯着我看了几秒,微微一皱眉:“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唔?”我摸了摸贴在颊上的胶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小心擦到了。”

      她弯了弯唇角,凉凉瞟我一眼:“确实像你会做出来的事情。”说着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就往她自己的办公室走去,“那么,今天的工作请加油,栗山小姐。”

      我站在原地抽搐了许久。
      那个“确实像你会做出来的事情”是什么意思啊!?

      ###

      因为这几天的事情,工作进度落下了不少。接下来的一天我都在工作室里忙碌着,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我伸个懒腰,耷拉下眼皮在回公寓熬夜和留在这里熬夜之间挣扎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前者。于是我稍微收拾了一下桌面准备走人,一边关灯关电脑,一边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有一个未接来电。

      我顿在那里,盯着上面显示的名字怔了许久,随即按下接听键。

      今天是京子回并盛的日子,沢田在这种时候给我打电话,总让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像是必然会发生什么似的。

      听筒里很快传来男子温软清澈的声音,但在听清楚内容的同时,我忍不住心头一颤:“你好,我是沢田。我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如果需要的话请留言,我会很快回复你的。”

      不接电话?!可他白天还打给我……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这样毫无根据的兀自猜测让我不由有些烦燥。我收回手机正打算离开,谁知刚一放进包里清脆的铃声便传了出来。我立马以最快的速度将它掏出来,打开翻盖时手指竟不易察觉地颤抖着。

      我甚至来不及看上面的来电显示就直接按下了接听键:“是沢田吗?”

      对方怔了一下,随之响起的是个略显粗哑的浑厚男声:“我是笹川了平。”他又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沉重,“你也没有见过沢田吗,栗山?”

      我终于发现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没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个……”他似乎迟疑了一下,但没有很久,“沢田不见了。”

      心脏顿时像被锤子重重撞了一下。我拔腿往外面跑出去。笹川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着。

      “我们下午一起去机场送京子,沢田最后是独自留下来告别的。他们当时看起来很好,我们也都放心了一点,可是……”

      偏偏在这个时候竟然连一辆的士都拦不到,我气急之下干脆直接踢掉高跟鞋跑起来。

      “从那之后他就没有联系我们,打电话给他也一个都不接。我们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所以想问问你是不是见过,看样子……”

      心里涌上来的感情不知是后悔还是懊悔,我不住地想,要是那个时候接到了沢田的电话,至少大家就不会这么担心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他只是想去哪里散散心,也许他只是想要稍微给自己放个假。

      可事实是我没有接到,所以现在大家只能发了疯一样到处找人,却依旧像无头苍蝇似的毫无头绪。

      他到底跑哪里去了?!他不知道这样一声不响地玩消失别人是会担心的吗?身为一个成年男人他难道就一点自觉也没有吗?

      不知不觉就跑到了海边。再往前不远一点的地方可以看见一片废墟,那是我们被绑架之后呆过的仓库,而现在已经成为了战斗的牺牲品。

      我不太清楚之后彭格列是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Aria的意思似乎是九代目打算将这些包括善后工作全权交给沢田,可沢田现在的状况怎么都无法让人以为他已经解决好这一切了。

      这个时候的海边安静得只剩下磅礴的涛声,夜幕笼罩下的一切事物都朦胧成巨大的黑影,在深蓝的苍穹下缓慢沉睡。

      我听见自己赤脚踩在沙滩上时的细碎声响,脚底的粗糙触感反而让人冷静了下来。我慢慢地向前走,心跳声在海浪声中竟异常清晰。潮水一波一波涌上来,咸湿的海风夹杂着腥味吹得头发乱七八糟,我已经懒得理它,干脆就这样一边走一边察看四周的情况。

      突然,几米远的地方传来一阵类似玻璃瓶撞击的声响,我狠狠一怔,立马睁大了眼循声望过去。但看到的只是几个倒下的空瓶子,它们骨碌碌在沙面上转了几下,之后就停住不动了。

      心里顿时空荡荡的。我发现自己果然不该抱任何希望,却又始终无法在这种时候保持漠不关心的态度。

      我只能继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也许是圣母玛丽亚半夜醒来无所事事看见了我,突发奇想地打算减轻我的罪恶感,我多年来百无一中的预感竟然在这种时候神奇地发挥了作用。

      所以当我找到沢田的时候,我几乎差点要脱力地坐到沙滩上。

      他就坐在那一堆废墟里,距离我不过几步远,歪歪斜斜地靠着身后一片残垣,望着海面的目光空洞又茫然。身上的白衬衫早就被褐色的污渍染得不成样子,猛烈的海风像是要将他撕裂一般,他却浑然未觉。

      我顿在原地,突然就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我想起京子柔软哀伤的笑容,眼前看到的却是沢田颓废潦倒的身影,眼眶开始微微作痛。

      但最终我还是咬紧下唇朝他走了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来。

      “沢田。”

      我叫了他一声。他依然没什么反应,手里抓着个易拉罐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褐色的液体顿时哗啦啦涌出来,顺着他的脖子落进领口里。

      周围已经散落了无数空罐子,骨碌碌在沙面上不断滚动。有好些撞在我的脚踝上,又反弹回去撞上其他的罐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海风不住在耳边呼啸着,皮肤干涩得几乎要开始泛疼,纠缠的发丝又总是无数次地刮回到眼前。我终于忍无可忍地烦躁起来。

      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啤酒罐甩到一边。溅出的液体毫不留情地泼到头上,我也懒得管,直直盯住沢田棕色的双眼:“这东西就这么好喝吗,沢田?”

      他好像直到这时才注意到我的存在,茫然地抬起头看过来:“嗯?”他就这么应了声,随即眨眨眼,傻乎乎地笑,“栗山さん?”

      看样子他还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但这个样子反而更让人恼怒。我只感觉到一股膨胀的气流从胸口腾腾窜上来,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自己的双手已经狠狠扯住了沢田的衣领。

      我站起身,努力地想要将他拎起来。可他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又是个喝醉了的成年男子,手上的力道太重了,我一个不稳,直接跪倒在他面前。

      脑袋狠狠撞在他头上,酸涨的疼痛一下子从额头上涌向四肢百骸。我吃痛地咧了咧嘴,但也顾不上这些继续抓起他的领子就开始吼:“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沢田!你知不知道大家找你都快找疯了!”

      明明作为女生的京子还在那么坚强地微笑着,你却只会自暴自弃吗!?

      我使劲摇晃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愤怒些什么,“你是个男人沢田!”

      他突然笑起来,吃力地抬起双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知道啊……”他弯着眼一直笑,笑着笑着就垂下头来,“我知道的……所以,所以才不可以在大家面前……”

      他的掌心冰凉,湿漉漉的还很粘腻。我止不住打了个寒噤,刚才的烦乱瞬间消失得没了踪影。我皱起眉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拉住我的手,无意识地用力,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一样,“可是怎么办,我的心一直在痛……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像京子那么潇洒啊……”

      潇洒?
      她一遍遍地指责自己,一遍遍地寻求负罪感,一遍遍地回忆过去,那个就是潇洒?

      他颤抖着松开手,突然俯过身将整个脑袋都靠到了我肩上。他的发尖从我颊边掠过,毛茸茸地摩擦着脖颈,我浑身一僵,好像全身的触觉都在一瞬间灵敏起来。

      他低缓的声音在我耳边荡开,其间夹杂着我不熟悉的沙哑:“你知道吗,栗山さん……今天在机场最后分别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没事了,我以为我也可以像她一样微笑,可是当她走进检票通道又回过头来说‘再见,阿纲君’的时候,我突然就意识到——

      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就像十四岁那个时候一样,她叫我阿纲君……”

      肩膀上的重量沉甸甸的,几乎要将我整个人压垮。我垂下手,只能抬起头望着这片无星无月的夜空。指尖接触到底下粗糙的沙粒,海风涌过来,耳边只剩下沢田的声音,像是来自亿万光年之外的絮语,那里面有微弱的颤抖,有微弱的湿润,还有深沉的哀伤。

      “我们在一起七年,最后我却什么也做不了,除了眼睁睁看着这段感情在我手里终结,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曾经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的,可是……可是……”

      “有什么办法呢,我直到现在还是个废柴,可京子一直都那么优秀……我甚至会想,如果我还是当年那个废柴纲,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过,是不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在大家都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我一直被学校里的同学欺负,因为我太差劲了。而那时京子就已经是校园偶像了,无论男生女生都很喜欢她。可她从来都不会嫌弃我,她是第一个对我微笑的人,无论我做出怎样丢脸的事情她都不会笑话我。”

      他的话断断续续,但是思路很清晰。我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假装喝醉,又或者——其实他是醉在自己的回忆里了吧。
      陷入那美好的记忆深渊里,看着那里面有着金色阳光的并盛无法自拔。

      我想起京子和我说过的他们的年少,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斑驳树影下相对而立的少年少女。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艳丽的红晕,眼神却是再明亮不过。

      “后来Reborn出现,狱寺君转来我们班,山本、大哥、云雀前辈、骸和库洛姆,大家渐渐聚集到身边,京子虽然不知道我们在做些什么,却总是很关心我们。我还记得指环战前她送我护身符的那个早上。那一天的天空很蓝,清风舒爽,就和并盛的每一早晨一样。”

      “那个护身符我直到现在都还留着,虽然已经有些破了,京子也曾说过要重新做一个,但我还是舍不得。”

      “可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再有新的了。”

      “我不能那么自私,京子应该有更好的生活,她不可以被牵扯进黑手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她没有错。是我不对,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我没有坦白告诉她彭格列的事情,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但是,栗山さん……”他紧紧抓住我的肩膀,指尖用力得几乎要戳进我的皮肤里,“这一次,我应该……没有做错了吧?”

      我顿了一下,缓缓低下头来。

      你一开始就没有做错啊,沢田。所以,你要我怎么回答你呢?你只不过是太在意她了。我明白的,我真的明白的。

      眼眶越来越痛,我觉得有什么即将要从里面涌出来。可是这样不行。

      我抽了抽鼻子,抬起手搭在他背上:“嗯,你做得很好,沢田。你没有错。”夜风好似孩子轻声的呜咽,汹涌地从我们身边穿过去。我感觉到手掌下不断传来的战栗,忍不住轻轻环住他,“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你的时间还有那么多。”

      他浑身一颤,随即更紧地握住我的双臂。头顶突然有豆大的水珠落下来,短短一瞬就化作磅礴大雨,噼哩啪啦毫不留情地打到身上。

      “哗——”
      雨声瞬间充斥了整个世界。

      “你听到过那么一种说法吗,沢田?有人说,曾经受过的伤、流过的泪,都是为了将来能够有更好的安排。”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我只能将自己所想到的所有东西都说出来。雨滴打上来生生的疼,冰凉凉地从身体每一个角落里刺进去。

      “你还记得去年冬天时你问过我有喜欢的人吗?那个人,我喜欢他喜欢了十年。”这是我第一次将这个“喜欢”说出口。没有曾经所想的艰涩,话音落下的瞬间竟陡然有松了口气的感觉。我突然就有种预感,这也将会是最后一次了。

      “然而我不会永远这样喜欢下去。”

      “我一直相信,这份感情、我坚守到现在的这个执着,一定是为了让我在将来遇见那个最好的人。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没有什么是不值得的,也没有什么是必须舍弃的。”

      这些话,我说给他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曾以为在沢田和京子身上看见了自己未能实现的愿望,但现在我不那么想了——有些东西,让它在最适当的时候结束未必不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拥有七年的美好回忆,也许你现在会觉得那份回忆太沉重,它让你喘不过气来,然而多年之后你回过头再去看,那些都是很宝贵的东西。”

      说到这里,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脑子很乱,沢田安静得一动不动,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周围有很多声音,他柔软的棕发已被雨水完全浸湿,软趴趴地贴在我脸上、肩头。他浑身的酒气发散在铺天盖地的水汽中,几乎要将我也熏醉。

      但是沢田,说到底,我们都不过是旁观者。如果你自己想要陷在回忆里,我们谁都没有办法。
      在你的故事里,你不自己努力不行。

      不过我知道,你和京子一样,都是坚强的人。坚强又温暖。
      所以,等到雨过天晴的时候,请再一次微笑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目标二十 夜色中那一首不息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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