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一轻芒

4、不存在的光（二）

　　凌云中学不小，教学楼和寝室在西南角，校医院正好在东北角，还好这个点天还没有大亮，四周也没有行人，不然余欢肯定要害羞得无地自容。

　　“最近适应得怎么样？”余欢是九月份才来的，凌云中学复读班七月份就开学了，她算来的很晚的。但凌云中学一个班有一百多号人，她在学校里也没有熟悉的同学，张任还是第一个问她适应得怎么样的。

　　不太好……

　　余欢心里如是想着。

　　她本来就不是个外向的女孩，在老家也就只有一两个说得上话的朋友。来了凌云，大家事事以学习为重，哪里会想着要不要关心其他人。

　　“还不错。”

　　余欢虽然情商不高，但也知道在老师面前不能什么都吐露，那多尴尬啊。

　　“你们外地生嘛，从小待的学校没有凌云管理这么严格，再加上你们也是高考失利才来的，有些失落或者不适应都是正常的，你要是需要可以随时找我聊天，学习上的，生活上的，未来规划上的都行，张老师我一定倾囊相助。”

　　余欢微微颔首，张任的话就像寒冬的一床鹅绒被，恰到好处地给予她温暖，那一刻她觉得世界如同梦境般娟好。

　　秋天的风温驯，带着桂花的淡香，婆娑着余欢的面颊。太阳升起来了，天地变得明亮了起来，余欢觉得自己生命的某一块也开始敞亮起来了。

　　“虽然凌云管得严，但你们也得注意，平时吃好一点，别天天买个馒头就到教室啃。你吃好一些，晚点来，老师也不怪你们的。”

　　张任的声音很有磁性，清润而低沉，如同山间的春雨，而余欢觉得自己的心像久旱的土地。

　　语文老师说，人生四大喜事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目时。

　　那她能不能，在某一刻，把张任当作知音呢？

　　哪怕，只有几秒。

　　学校的校医院如同一座被遗弃的建筑，只有一楼西边的几间房间有亮光，张任怕她害羞，把她放下来了，搀扶着她走过宽敞而冷清的长廊。

　　西边冷冽的亮光把张任和余欢的身影倒映在白色的瓷砖上，四面透出压抑和冷清的气息，余欢偷偷瞟了一眼张任，他清正严肃，如同峭壁上常年经风吹雨打的岩石。余欢心里的胆怯便像潮水一般褪去。

　　一个刺鼻的消毒水味传来，余欢到了校医室门口。

　　她觉得有些好笑，在刚才那条逼仄的长廊上，她竟然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希望这条长廊再长一点。

　　穿白大褂的医生帮她消了毒，酒精棉球碰到她受伤的腿时，一股钻心般的刺痛出现。

　　“你是她老师吧？”医生上下端详了张任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是啊，这孩子跑操的时候摔倒了，我看挺严重的，就给带过来了。”张任的语气像是做了件在街边捡了一块钱交给警察叔叔的事。

　　医生的棉球此刻已经裹上了血，她想必也是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继续唠起家常：“你们做老师也是负责呀。”

　　在这一刻余欢觉得，等报志愿的时候学医也不错，估计整个凌云中学，就这里最闲了。

　　她的腿上突然又传来了一阵刺痛，她忽然想起自己是文科生，只能学中医。

　　那就当个历史老师吧，和张任一样。

　　她感觉自己的脸红扑扑的。

　　“这孩子家离得远，又懂事，生病了只要能忍就不会说的。但她这个年纪，受了伤不好好养以后会吃亏的，我们这些做老师可不得帮忙看着点。”

　　在余欢还在揣摩张任说的话的时候，张任悄悄用自己的职工卡给余欢交了医药费。

　　苏若晚想起了自己在《奇葩说》里看到的一句话：

　　“内心有很多很多苦的人，要多少甜才能填满？”

　　“内心有许多苦的人，一丝甜就可以填满。”

　　回教室的路上，张任不知道从哪里给她掏出了一包星星糖，余欢拿出来了一颗，是粉蓝色渐变的，好看得像是地理老师课上PPT的极光图片。

　　浅蓝色的银河被融入了淡粉的点缀，像是一场无声的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