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寿诞邀约 ...
-
几天后，清漪托人传来口信，说是初十动身，往前琼枝城。而新碧这边也向慕夫人与慕云说了要离开的意图，慕夫人乍听吃了一惊，一个劲地劝说新碧留下。慕云却是没反对，便是默认同意了，慕夫人见新碧去意已决，只好松了口。趁此机会，新碧便将裴英推荐了上去，做院中的掌事丫鬟，慕夫人嫌裴英来得不久：说道“不成不成，这么个小丫鬟如何能做掌事。”
“不妨试试看，不成再换。”暮云开口道。毕竟是慕云院里的人，慕夫人不便过多插手，便也由他去了。于是裴英便续上了新碧的位置，做了院中的掌事，负责管理账册与库房，而书房的活，则由慕夫人新找了个伶俐的小书童顶上。
沐泽跟在慕云身后，听到新碧要走的消息时，大受打击，当下不便发作，等与慕云回到院中后，沐泽立即找到裴英，要裴英站出来评理。
“阿英，新碧居然瞒着我们要离开了。你说说，这是不是太不够朋友了。”
裴英愣了几秒，说道：“呃……其实……”
沐泽看见裴英欲言又止的表情，问道：“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裴英只好点了点头。
沐泽更是一蹶不振，痛惜自己的老友之情遭到了明晃晃的践踏，闹到新碧面前去讨要说法去了。
初十那日，裴英在新碧一幅了然于心的表情下请假出了府，去了片羽阁送别清漪。片羽阁的后门，伙计们正在往马车上搬行李，默契地没来看清漪与裴英这边的动静。
清漪坐在盘腿坐在车夫的位置，裴英站在马车边上，微微仰头说道：“记得常给我写信。”
清漪乖顺地应了一句：“遵命。”
“有个好消息忘了告诉你。我现在成掌事丫鬟了，每月的银钱翻了一倍有余，这样算起来，不用三年我便能自己赎身了。”
“你的职位也升的太快了，让人嫉妒。”
“这事说来确实有运气在，新碧姐辞了府里的职，正好让我顶上了。”
“可即便如此，也要你有能力顶上才行啊。”
“我就嘴上谦虚一下。”
清漪含笑看着裴英得意的模样，伸出手使劲揉了揉裴英的头，说道：“我等你重归自由来找我的那天，阿英。”
“知道了。”裴英握住清漪不安分的手从自己头顶上抓了下来。
送走清漪后，新碧也定下了离府的时间，是在元宵之后。元宵灯会当晚，裴英与新碧二人去街上尽情游玩了一番，为在慕府的记忆添上了个快乐的结尾。元宵的后一日，新碧便踏着晨雾离开了。随着清漪与新碧的相继离开，整个慕府乃至西林城都沉寂下来，这城中与自己相交最深的两个人的离开，裴英顿感寂寞，连日来心情有些忧郁。春节过后，慕夫人再次张罗着要给慕云找淑女。也是，没了书舒，还会有后来人。但慕云心不在此，不堪其扰，能躲便躲，躲不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好在慕夫人的热络还没持续多久，便被另一桩事给打断了，慕云也因此能逃离片刻。这件事也让裴英一改前几日的颓丧，生出了几分期待。
“阿英，这是去年去上京准备的东西，今年也按着差不多的准备就是了。”沐泽递给裴英一张物资清单，裴英一看字迹，便知是新碧留下来的，按着类别一条条写得详细又清楚。
此番去上京便是要去赴慕云恩师的寿宴。慕云的恩师年轻时便是京中颇有名望的才子，后来顺利进入文官阵营，也是德高望重的，因此即便退任，在才子与朝廷心中也是地位颇高。若是在平常的年份，慕云因为腿疾不便，只需发封信带件礼物送去即可。但今年是恩师花甲之年，满整岁，情况特殊，慕云即使出行不便也必得到场，以示尊敬。寿诞在正月底，慕云将带着沐泽、裴英和随从的丫鬟小厮们一同赶往上京。裴英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因此对这趟旅程十分期待。
裴英浏览了一遍清单，其中大部分都能从库房里找到，只剩一些零碎的东西需得去外面买，自己明日找时间出去一趟便是。
“阿英还是第一次随少爷出远门吧。”
“嗯。”裴英点点头，“而且还是去上京这么远的地方，光是想想心里都难以平静。沐泽之前肯定去过了吧，你觉得上京如何？”
“嗯，我去过的。要论富贵逼人，自然是非上京莫属，天潢贵胄的排场可不是吹的；但论闲云野趣，还是西林城更胜一筹，更宜居些。”
一席话听得裴英更好奇了，问道：“我们这次去几天？”
“说不好，若是快，可能只是待个三四天就回来了，但若是少爷的恩师要留人，可能就得半个月了。你还是多带几套衣衫，有备无患。”
“加上路上花的五六天，那至少得出门半个月。这样的话，咱俩也能躲会儿清静了。”
沐泽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两人在慕云身侧，时时需要应对慕夫人以各种名义带进来，或者将慕云带出去时要见的各种淑女，一次两次还算新鲜，看多了只会劳心费神，趁着这次机会，正好也能躲躲。
三日后，慕云的马车便从西林动身出发了。慕云与沐泽坐在第一辆，裴英和其他丫鬟小厮坐在后面的马车里。沿途落脚的驿站是早就约好了的，因此住店吃饭的安排自有驿站的店家帮忙办妥，一行人只需入住，十分省心。随着马车逐渐往北，春寒之气也越发冻人，北方的雪不比南方的雪的婉约，下得狂放而张扬，天地之间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一片晶莹洁白，带给人不真实的纯净感。
用过午饭，出了驿站，几个小丫鬟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起，议论着北方女子的妆面和衣服上的新花样。
“北方女子眉眼之间更为深邃，身量也高，真是羡慕。”
“而且似乎以远山眉居多，不像南方，多是柳叶眉。”
“我看北地的衣服花样虽没有我们那边的细致精美，但图案潇洒豪放，穿在她们身上倒是很合适。”
几人说了一阵，一个小丫鬟悄声说道：“裴英姐姐长着一对柳叶眉，眉骨也高，倒是很像北方女子的特征呢。”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
“但身量好像不太够。”
“肯定还会长高的啦……”
闭上眼休息却没睡着的裴英自知不是个出声的好时机，索性装睡没回应，没过一会儿真的睡了过去。
“——到了到了。”一个小丫鬟望着窗外兴奋地说道，将裴英闹醒了。马车上的一席人凑到窗边或掀开帘子，好奇地看着外头的景色。前方不远处，上京的城门威严而肃然，官兵秩序井然，把守两侧通道，查着通行马车的通关文牒，依次放行。慕云那辆马车提交文牒后，官兵没查后头的马车，直接放入了城内。进入城内，两侧林立的雕梁画栋无数，朱红色的屋檐镶着金边，确实富贵逼人。一行人沿着平坦大道行了一阵，转而向东驶去，窗外的建筑逐渐从壮丽的高楼过渡为天然的树林与湖泊。最后一行人停在了一处山脚下，山门前立着一块古朴的额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林海”二字。
一见到“林海”，裴英脑海深处已被逐渐淡忘的记忆又重新浮上水面，怎么会是林海，难道真有那么巧，就是那个林海书院吗。马车一停，车上的丫鬟小厮们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裴英半天才缓过神来，感觉手有些发冷，腿也有些僵。
一个小丫鬟掀开帘子，说道：“裴英姐姐，快下来看看呀。”
“好。”裴英深呼了一口气，磨蹭着下了马车。
林海书院依着燕还山而建，山被厚厚的雪覆盖着，白雪与天相接，山顶有云雾覆盖，仿佛山势向上延伸没有尽头。上山台阶上的雪已被扫净，几个人等在额匾下，应当是来接慕云的人。见到不远处的人，裴英第一反应就是想逃，但又不敢太明显，只好有些狼狈地挤在小丫鬟堆里，眼神急急扫过对面的人群，看了几个来回，没有，还是没有，终于稍稍放下了心。突然来到林海书院，裴英脑子里乱糟糟，不知该如何面对裴遥，在没想清楚前只盼着千万不要碰上。
候着的人上前帮忙归拢了一行人的行李，用索道运到山上去。两个脚夫上前，抬出了轻便小轿，沐泽托着慕云上了轿，由轿夫抬着上山。沐泽转头一看，见裴英还在原地呆立着，便走到裴英身侧，说道：“发什么呆啊。”
裴英如梦方醒，脸色有些发白，问道：“这是……林海书院么？”
“对啊，就是赫赫有名的林海书院，快跟上吧。”带着裴英走到了慕云身边。一席话，击碎了裴英留存的最后一丝希望。没想到慕云的恩师是书院的老师，一番阴差阳错来到这里，不知是否该感慨人生太荒诞。
一行人便踩着小径往山上去，慕云三人和一位学子打扮的人走在前面，慕云带着的丫鬟小厮们则缀在后面，不便去听前面人的谈话。
“慕师弟，几年不见，师弟依旧如清俊谪仙。”学子笑着与慕云打招呼。
“朱师兄抬举了。怎的是师兄亲自来接我？”
“怎的，见到我不满意？”
“师兄说笑了。”
青年笑着摇摇头问道：“师弟，你如今腿疾可有好转？”
“仍是不便于行。”
“唉，你骤然生病，未能完成学业，仍是老师心中一大憾事啊。”
“……让老师操心了。”
两个人轻飘飘的谈话，却给裴英带来了巨量的信息。原来慕云是在林海书院求学期间生病才留下了腿疾，慕云叫这人师兄，再看慕云的年岁，那生病应当只是几年前的事情，年少得意突逢变故，当真令人唏嘘。
“明日书院中举行蹴鞠比赛，师弟可要来看？”
“谢师兄好意，我就不去了。”
“或者后日有马球训练，师弟感兴趣吗？”
慕云沉默了片刻，也开口拒了。
裴英越听越觉得奇怪，忍不住片头去看那位说话的朱师兄的表情，一次也就罢了，被拒了之后仍多次“热情”邀约一个有腿疾的人来看这些跑跑跳跳的比赛，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索性那人并未聒噪太久，便到了住处，裴英耳边终于清净了。一行人是来访者，并未住在书院学子附近，而是住在了书院老师的房舍附近，裴英暗自松了口气。慕云一行人被安排了一间独立的院落，慕云住在主屋，其他人则分住在侧屋。将行李卸下，屋子布置妥当，已是傍晚时分。裴英站在小院门口望着天际，站在高处，天边绯色云霞翻涌的美景便尽数收入眼底，北方的天似乎尤为辽远开阔，看得人心中的郁郁之气顿时消弭无形。算了，裴英释然地想道，能不能遇上另说，就算遇上了，也已经物是人非，自己不再是裴家的裴英了，向前看就是。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寿诞邀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