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杯》酒醒三叠

2、纸鸢花

　　七月楼。
　　清水阁。
　　白启找到此地的时候日已西下，天边残月由银白渐渐变成淡黄色，柔和的光安静地覆盖在清水阁四周，顺着屋檐滑下的月光在地上隐隐约约衬着几许树影，一时间，白启看得入了神，有些颤抖地伸出左手，似乎是想触碰什么——蓦地，白启似是感觉到有人靠近，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扣上腰间软剑，缓缓转身，换上一副笑容，见是一位姑娘迎面走来，十六七岁的模样，纤腰素手，面容秀美，含笑的双眼中带着一丝精明，雪白的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有些苍白。

　　“白公子，阁主有请。”小姑娘的语气老成，和她的年纪有些不相符，“请跟我来。”
　　白启没有多问，只是礼貌地笑笑，就跟着那姑娘沿着一条蜿蜒小径往前走。
　　没过多久，那姑娘突然说话，“白公子，水清阁地形看似简单，但如果没有领路人，凡是进来的人一辈子也走不出去。”看样子，她注意到白启正仔细记着走过路过的每一条路每一处景物，便悄悄暗示他这么做根本就是徒劳。
　　白启倒是不以为意，目光仍游移在周围，却不经意间注意到那位姑娘耳坠上的纸鸢花图案，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会意的笑，不疾不徐地道，“这位姑娘，这清水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白公子，这清水阁是七月楼内最大的地方，阁内分有五十五个大厅堂，十三个小厅，但是，能进出楼阁的路只有这一条，就是这里。”不多久，他们就来到一扇奢华至极的大门前，那小姑娘并没有开门的意向，反倒停住脚步，似乎是在向白启有意无意透露着什么，“这里也是七月楼唯一能让外人随意进出的地方。阁主平时很少与楼主见面，不过，外人可都不知道，其实步娘……”
　　“这纸鸢花耳坠和姑娘你……很配。若是用纸鸢花原有的颜色，岂不更好?”
　　说话间，极佳的耳力让白启明白有人在附近，心念一动，便笑眯眯用一手拂去那姑娘耳畔发丝，指尖轻触到那纸鸢花图案的耳坠上，指风很轻很柔地划过姑娘的朱唇，在那姑娘耳畔柔声细语。
　　那姑娘顿时俏脸微红，停了话语，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一个清灵又略带点促狭的声音很煞风景的插了进来，“语双，在和谁讲话，在门口这么久了都舍不得进来？”
　　被叫做语双的姑娘脸更红了，但还是缓过神来，低声道，“白公子，我们进去吧。”
　　刚走了几步，语双又停下来，背对着白启，想了想道，“刚才说话的就是水清阁阁主皓水音，是个不错的人。”
　　“恩，我知道了。”白启径直上前，隔空用力，把那扇奢华至极的大门推开。
　　扑面而来的是腻人的脂粉味，白启一时竟觉得有些呛人，不禁皱了皱眉。
　　语双见状不敢怠慢，连忙跟上白启，把手往左一引，“白公子，这边走。”
　　白启却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径直往水清阁一楼回廊的右边走去，笑笑说，“你们阁主明明就在回廊右边尽头的第七层。”
　　语双在后面听了有些尴尬，小声说，“阁主他不喜欢有人靠近……”
　　她见白启没反应，只好无奈跟上。
　　白启走到回廊尽头就停住脚步，皱了皱眉——眼前是一块几十丈高的石刻饕餮图案，饕餮脑袋狰狞，双目炯炯，赫然有神，鼻梁凸出，两角外曲似牛角，巨嘴大张，利齿如锯，嘴略弯曲内勾，正面盘踞在此。
　　抬头望去，在饕餮图案之上，便是水清阁内最高的建筑，共有九层，水清阁主的声音似乎就是从这上面的第七层传出。
　　语双这时才跟上白启，“白公子，我只能送到这里了。”说完，就转身离去。
　　白启回头一笑，“姑娘可是姓程？我也曾认识一位叫语双的姑娘，和你一样温柔。”
　　语双远去的背景微微停了停，话语中有些苦涩，“我们水清阁的人，没有姓。”
　　语双刚从回廊尽头消失，一个声音就懒懒的传了过来，“喂，回神了！白公子？你可是第一个和我水清阁下人聊的起劲却把主人晾在一边的人。不是要见我吗？怎么还不上来？是不是轻功修为不够上不来……哎，说实话，我这里一般的人还真是——你就上来了？”
　　白启刚才轻点回廊，微一借力，看起来毫不费力就掠过饕餮石壁，直接上到了第七层，最后竟然悬空飘浮在七层外的半空中！
　　“你会异术？”还是那个声音，语气中原本的大大咧咧带了点小心翼翼。
　　白启嘴角微扬，一副“不会点异术怎么混”的表情，无声地落在第七层最外延的栏杆上，似乎是没有继续向前的意愿，“阁主不出来迎客吗？”
　　只见远处白色门帘微动，缓缓走出个人影，走进了才看清，是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俊朗的眉，清丽的眼，挺直的鼻梁，嘴唇很薄，三千青丝极为整齐地束起，身材较高，着一袭墨色长袍，若是识货者在场定会认出这是极品天蚕丝制成，价值连城。
　　白启看见此人的第一映像就是—— 看起来真清廉，绝对的清官样！
　　但是他说的话却与他的长相格格不入——
　　“迎客？步娘可没这么跟我说，我记得步娘今早硬要塞给我水清阁一个打杂的，而且听说弹琴跳舞唱曲样样一窍不通，让我将就使唤一下，让这个人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让他吃白食。”
　　皓水音自顾自地说着，没有发现白启的脸已经黑了。
　　而白启的脸自顾自地黑着，没有发现皓水音的后面还跟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