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替身》顾北朝

18、再见，谢凯泽

　　郭思嘉不放心将现在的慕乔交给别人照顾，尤其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忍着鼻尖泛起的酸意，接通慕康平的电话。

　　“乔乔，爸爸实在是没办法了，所以才会给你打电话。你能不能找找凯泽，再借爸爸一点钱。”慕康平电话一接通，便自顾自地向慕乔要钱。
　　全然不顾慕乔在谢凯泽面前的日子怎么样。

　　郭思嘉吸了吸鼻子，回头看了一眼慕乔，压制住想要将手机扔出去的冲动：“叔叔，我是思嘉，乔乔生病了，要是没什么事，等她身体好了我再代为转达。”

　　然而，哪怕是听到慕乔身体不适，慕康平也没有一句关心：“可我这里着急用钱呢，你把电话给乔乔，我跟她说。”

　　郭思嘉翻了个白眼，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一家的吸血鬼。

　　慕乔似乎听到这边的动静，目光朝郭思嘉看过来，紧接着站起来，却朝着餐厅走去。

　　玻璃桌上放着药袋，里面都是慕乔的药。

　　她安安静静不吵不闹，从塑料瓶里倒出药丸，仰着头混着矿泉水吞下去。

　　郭思嘉鼻尖泛酸。
　　明明这么乖的慕乔，可命运却对她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思嘉，我吃了药有点困，先回房间睡觉了。”慕乔眨了眨眼睛，疲倦地打了个哈欠。
　　郭思嘉点点头，亲眼看着她回房间，才松了口气。

　　而工作室近期的设计图纸的问题，郭思嘉在电话里解释不清楚，小心拧开房门，确认慕乔已经睡着了才退出来，对着电话那头道：“通知大家开会，我马上到。”

　　算上来回的路程和开会的时间，应该能在慕乔醒过来前赶回来。

　　郭思嘉把手机放在客厅，又用白纸留了言，压在下面。

　　*

　　慕乔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耳边断断续续听到电话铃声，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睛，出门看到自己的电话。

　　“思嘉？思嘉？”慕乔喉咙发干，一说话就难受到皱眉。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慕乔只觉得整个脑子都昏昏沉沉的，好像有什么藏在心里的东西被翻出来了，忽然看见桌上的药袋，标着心理咨询字眼的logo格外明显。

　　她心里一怔，隐隐有了猜测。
　　病情……复发了吗？

　　可猜测很快被铃声打断，她顺着声音找到手机，还有郭思嘉的字。

　　【我很快回来，要是觉得不舒服，随时给我打电话。】
　　——郭思嘉。

　　慕乔唇畔处勾起一道细微可忽略不差的弧度，却在看见慕康平的电话时倏地消失。
　　犹豫片刻，她还是选择了接通。

　　“……爸。”慕乔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到慕康平那头传来争执声。

　　“慕康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天要是还不上钱，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除了陌生男人发声音外，还有慕康平低声陪笑的讨好：“我肯定会还钱的，再宽限我几天，求你们了。”

　　“慕康平，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我们也是打工的，老实点把钱还了，不然从今天开始兄弟几个就住下了。”

　　慕乔心一紧，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后遗症，稍一过激便觉得眼前一阵阵眩晕。

　　她一手扶着桌沿，闭眼皱眉，好一会儿才勉强打起精神。

　　“乔乔，你一定要救救爸爸啊！”慕康平看到慕乔的电话就像看到救命稻草，连忙和前来要债的男人解释，“我女儿有钱，我让我女儿马上还给你们。”

　　慕乔心头涌起苍凉：“爸，你到底欠了多少钱。”
　　慕康平顿了下：“……三十万。”

　　慕乔：“什么？你怎么会欠这么多钱？”

　　“上次你回来我就跟你提过想跟朋友合作做生意，你没给钱我就借了钱，我以为那赚钱的板上钉钉的，也就借了十五万，但利息滚啊滚的，就这样了。谁知道生意不好，就还不出来了。”

　　借了十五万，满打满算也才多久，连本带利就要三十万！

　　“慕康平！你竟然跑去借高利贷！”慕乔咬牙切齿道。

　　慕康平一听这话便将责任全都推到她身上：“我为什么会去借钱，还不都是因为你，你早点把钱给我，我又怎么可能会去借钱呢？”

　　慕乔被他的话气到不行，浑身气到发抖：“我也跟你说过了，你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总之，我没有钱。”

　　“你没钱，谢凯泽有啊，你问他要不就行了吗？”慕康平语气自然，仿佛向谢凯泽要钱这件事平淡如喝水。

　　“我和谢凯泽已经分手了。”

　　话音刚落，慕康平的表现远比欠钱更激动：“什么时候的事？你说分手就分手？分手费给了你多少？”

　　钱？
　　又是钱？

　　仿佛在慕康平的心里，只要钱到位了，什么都可以谈。

　　包括她当初跟着谢凯泽，根本原因也是因为当初母亲当时需要一大笔钱动手术，她才起了念头。

　　可随着慕康平知道谢凯泽的身份，包括奶奶在内，两人把谢凯泽当成了摇钱树，只要缺钱，就会把主意打到谢凯泽身上。

　　所以，慕乔除了用在何沐身上的医药费之外，再也没用他一分钱，却依旧在他们的圈子里留下贪慕虚荣的印象。

　　“慕乔！难道你真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将我的手砍下来吗？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不是有朋友吗？你问你朋友借钱周转一下！”

　　“慕康平，今天能不能还钱，不能还钱我可就要把人带走了，你老婆……”

　　慕乔听到“何沐”的名字，连忙开口：“给我点时间，我去借钱。”

　　慕康平：“有钱有钱，我女儿说了她想办法还钱，求求你们再宽限点时间。”

　　男人：“行啊，今天24点之前，我们拿到钱走人，要是拿不到钱——”
　　“我保证，肯定能还钱。”

　　*

　　慕乔脑袋一阵阵的发晕，这五年的时间里她没有固定的工作，唯一的收入靠个人主营账号的浏览。
　　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万。
　　还差二十万。

　　她身边没有几个朋友，郭思嘉目前在做的项目已经将她所有的积蓄全都砸进去了，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向家里要，可她开不了这个口。

　　慕乔抱着手机，翻了一圈上面的联系人，在谢凯泽的名字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拨下另外一个电话。

　　*

　　谢凯泽在办公室里发了好大的火，因为设计图的事，他本想当面和她解释，可回了金樽华庭才发现她早就搬出去了。

　　“先生，宁小姐搬进来的第二天，慕小姐回来过，两人还起了争执。”徐妈如实道。
　　谢凯泽皱着眉心道：“宁晚晚搬进来的事怎么没跟我说？”

　　徐妈：“宁小姐说是您让她搬进来的。”
　　“我什么时候……”谢凯泽又觉得现在再纠结这件事没有意义，“慕乔现在住在哪儿？”
　　徐妈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

　　谢凯泽只觉得心头笼罩着郁闷，原以为慕乔只是闹闹脾气，等过几天想通了就该回来了，可现在连行李都搬走了。
　　除了金樽华庭，她还能去哪儿？

　　滋滋。

　　倒扣在桌面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翻起来一看，留意到是郁思源的电话。

　　“什么事？”
　　郁思源：“凯泽哥，刚刚嫂子给我打电话说要借钱，听语气似乎很急，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借钱？
　　谢凯泽忽然想起来，他曾经给过慕乔一张附属卡，和他的主卡是绑定的，可这么多年从来没听她用过一次。

　　放着附属卡不用，跑去找郁思源借钱？
　　谢凯泽无端生气一团火，落下一句：“不许借给她！”
　　要钱，也只能用他的钱。

　　陆雪儿原本是来找郁思源玩儿，一听慕乔向他借钱，并且谢凯泽不许他借的要求，眼睛一转，偷偷把这件事告诉了宁晚晚。

　　没多久，慕乔收到郁思源的电话。
　　眼底的希翼逐渐熄灭，最后沦为泡沫。
　　似乎最后的路，也被断了。
　　她现在，还能怎么办呢？

　　正当慕乔犹豫时，忽然收到一条未知短信。
　　可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宁晚晚。

　　【凯泽说你缺钱，特意让我来给你送钱，我在DK娱乐等你。】

　　慕乔慢慢攥紧手机，什么时候她对谢凯泽和DK娱乐已经到了这一步，光是听到名字便觉得心疼发酸。
　　可是对现在的她来说，再也没有其它的选择。

　　慕乔同意下来。

　　宁晚晚发过来她的办公室，和谢凯泽在同一层。

　　她在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宣示她的虚荣心，也试图让慕乔明白，宁晚晚对谢凯泽的重要性。

　　慕乔扯出一抹冷笑，没有犹豫，胡乱换了身衣服后赶到DK娱乐。

　　这是她第三次来DK娱乐，可这一次却是来找宁晚晚。

　　“你好，我找宁晚晚。”慕乔站在前台，声音有些虚弱。

　　前台看了她一眼，和宁晚晚内线确认后，略带歉意道：“宁总监现在还在开会，麻烦在休息区等一等。”
　　慕乔没什么情绪，应了下来。

　　前台看到慕乔在休息区的身影，确保不会被她所听到，和边上的同事吃瓜。

　　“你有没有发现慕乔今天的打扮和宁总监很像？”
　　“你这一说我也发现了，两个人确实很像。”
　　“我听说宁总监是谢总的初恋，宁总监一出国，谢总身边就放了个这么相像的赝品，这不是爱是什么？”
　　“不过赝品终究是赝品，我听宁总监说，慕乔是来要钱的。”
　　“嘶—，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

　　慕乔安静的看着时间，她心里清楚，宁晚晚想用这种方式打碎她的骄傲。
　　不得不说，她成功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慕乔如坐针毡，DK娱乐人来人往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同细细密密的针落在后背。

　　过了两个小时，慕乔面前忽然一暗，鼻息间涌入带着玫瑰花的香味，她下意识皱起眉。

　　宁晚晚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慕乔，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实在是事情太多脱不开身。”
　　嘴上说着抱歉，但脸上却写着“我就是故意的”的意思。

　　宁晚晚：“你要的钱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我办公室，跟我一起上去吧。”
　　慕乔起身，跟在她身后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逼仄狭小的空间，让宁晚晚身上的香味越发浓郁。
　　慕乔垂眸扫向手臂，已经隐隐有了泛红发趋势。
　　她只好忍着。

　　宁晚晚虚伪的面具也在进入电梯后彻底撕碎：“慕乔，原来区区二十万就能买断你的自尊，你早跟我说不就行了，何必去找凯泽，自讨苦吃呢？”
　　慕乔想要装作没听到：“宁小姐，这笔钱我会还给你的。”

　　“呵，不过是区区二十万，就当打发乞丐了。”宁晚晚高高在上道。

　　慕乔刚想开口，电梯忽然一抖，紧接着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最后彻底陷入黑暗。
　　她全身的精神绷紧，呼吸变得急促，宁晚晚的声音如同漩涡似的带着回应传进来。

　　她浑身冒着冷汗，虚脱地坐在地上，手指揪住自己的衣角。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终于被人发现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谢凯泽迎着光走进来。

　　她嘴角的笑还未散开，眼前忽然一暗，昏迷前只看到谢凯泽一脸着急地抱起宁晚晚，还有颤抖的声音。
　　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