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眠纪》韩索

1、第 1 章

　　苏里把手里的东西放回文件袋里，锁在了书桌的抽屉，她长长出了一口气，习惯性的从身边包里摸出烟盒，按下金色的按钮，小盒啪的一声弹开了，夹起一支烟放在唇边斜斜的叼着，打火机亮了又灭，终于还是一挑眉，放下了烟，看着桌子上的手机，苏里皱起眉，她拿起手机，通讯录里排在第一的名字亮了起来，她按下了通话键。
　　“你找我？”韩萧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你什么时候回来？”苏里的手指开始无意识的转动手心里把玩的Zippo打火机，打火机上镶的碎钻在一瞬间晃亮了她的脸庞。
　　“今天有事，大概九点多。”那边传来翻阅文件的声音。
　　“你先忙，回来再说。”苏里的手指一顿。
　　“恩，”韩萧没有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苏里合上手机，微微合上了眼睛，手机又振了起来，翻开一看是韩萧发来的信息，“帮你订了餐，注意胃。”苏里笑了一下，刚想回信息，手机又振了起来，一条新信息，来在陌生陌，生的号码，苏里把刚刚打了一个字的信息储存进了草稿箱，翻阅新的信息。
　　按键的手指一顿，手机晃了一下，屏幕散发出的幽蓝色的光芒冷冷的划过她的眼底。
　　“韩萧和别的女人在云端酒店1037号，欢迎考察。”
　　苏里合上手机，把手机扔到了包里，拿起了刚刚扔在了桌子上的烟，熟练的点烟，橘黄色的光芒亮了起来，细细的白烟袅袅的飘了起来，她唇上的唇彩落在了雪白细长的过滤嘴上，腻上了一抹妩媚诱人的绯红，吸完了一支烟，她把烟蒂随手扔在了烟灰缸里，起身，裹上了一旁的风衣，拎起手包出了门。

　　云端酒店1037号房间，苏里的高跟鞋敲地的声音稳稳的停在了门口，她伸出手轻轻按在了门上，迟迟没有去按一旁的电铃，橡木门包金属的大门，她的手心微微沁出了薄汗，很安静，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只是不知道，这心跳声可不可以透过这扇门传递给里面的人知道。
　　真可笑，她讥诮的收回手，手指习惯性的托起自己尖瘦的下巴，门上手掌的痕迹暴露在空气里，很快消息不见了，她转身，对一边已经不知所措的站了半天的服务生说：“麻烦带我去餐厅，有点饿了。”
　　她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随意点了一个海鲜套餐，看见端上来的食物时，她突然觉得一阵反胃，急忙把套餐推的离自己远一些，同时从包里拿出装话梅的盒子，吃了一颗，压在舌下，等了很久，恶心和眩晕的感觉才慢慢消失，她皱起眉点燃烟，给白尔雅拨了电话。
　　“干嘛？有事？”白尔雅的声音有些不悦，估计是正在黑什么人因为她的生话不得不暂时停下手，那个倒霉被黑的人，估计是方澈。
　　“晚上有事吗？我过去。”苏里吸了一口烟接着说：“有事和你商量。”
　　“得，你找老娘商量的，准没好事。”白尔雅在电话那边笑了起来，“几点到？我等你。”
　　“九点多吧。有事呢，先挂了。”苏里挂上电话，看了看时间显示，七点钟，还早，她把闹铃定在了八点半，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习惯的从自己lv的烟盒拿烟时却摸了个空，打了个响指，召来了一边的服务生，苏里笑的温和有礼，“请拿盒烟，boss。”

　　八点半，闹表振了一下，苏里翻开手机，拨了韩萧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人接起来，“喂，有事吗？我半个小时之后到家。”
　　“在洗澡吧。”苏里转了转手里的烟，“快点，我在云端酒店餐厅靠窗第三个位置等你。”苏里挂了电话，才发现烟已经吸进了，橘黄色的微光已经转成了暗红色，马上就要烧到手的摸样，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热，她摇了摇头，把烟蒂甩在一边，点燃了另一支烟。
　　韩萧进来的时候她正望着窗外的夜色，浅夏的夜晚正缓缓铺开，路灯亮起，水晶路灯的光芒看上去颇有些刺眼，车流不息，韩萧的身影映在窗子里，和外面的灯影一样不真实起来。
　　“苏里。”韩萧只叫了一次她的名字便没有了下文。
　　“来了。”苏里冲他笑笑，看到他因为来的匆忙而没有折好的衣领，心里一下子软了起来。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背叛一类的东西，我已经习惯了。
　　更何况，我们之间的感情，本来就是亏欠，与情爱无关。
　　苏里起身，伸手帮他整理好衣领，指尖的烟抖了一下，白色的烟灰落在韩萧黑色的衬衫上，“抱歉，弄脏了，回去处理把。”她把烟按灭，“不请你坐了就。”从包里拿出纸条，放在韩萧手里，“这个电话发来信息告诉我你在这，你自己处理吧，我还有事要去白尔雅那一趟，晚上可能不回了。”拎起包，苏里擦着韩萧的肩膀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她停下脚步，回头对韩萧说：“对了，帮我把饭钱付了吧，我出门急，包里没现金了。”
　　“恩。”韩萧应了一声，看了看桌子上一口没动的套餐和烟灰缸里满满的烟蒂，皱起了眉头，空气中属于苏里身上的香水味已经快散尽了。
　　就像这香水一样，她也消失了。
　　韩萧的神情变得落寞起来，他看着烟蒂上腻着的绯红，想起苏里一直用一种颜色的唇彩。
　　她优雅的拿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杯沿出现一抹红色，陆风就宠溺的冲她笑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不是买了不落色的吗？怎么不用？”苏里也笑，示威似的皱起鼻子。
　　对面那个人，其实一直不是他。
　　而是陆风。

　　苏里开车到了白尔雅家，冲方澈一点头，“小白呢？”
　　“在卧室看书，让你直接去卧室找她。”方澈一手拿着咖啡杯，一手在笔记本电脑上飞快的打着什么。
　　“你忙，我过去了。”苏里懒得和他客气，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没敲门就进了卧室，坐在小沙发上，对着正在看书的白尔雅说：“别装了，麻利点过来。”
　　“切，”白尔雅翻了个白眼，“看个书也不让人消停。”把书扔到了床上，踢上拖鞋走了过来，坐在苏里身边，“有事快说。”
　　“我怀孕了。”苏里平静的说，一边拉上小毯子盖在身上，一边用双手捂住耳朵。
　　“哦，这事啊，”白尔雅顿了一下，高分贝的叫了起来并伴随着干脆利落的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因为力度过猛脚下不稳，一个斜摔趴在了地上。
　　苏里一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优雅的放下捂自己的手指。
　　白尔雅不服的地上爬了起来，拢拢头发，故作镇定的坐回沙发，“真的假的。”
　　“事实上，是真的。”苏里拿起茶杯，喝口水润润喉咙。
　　“韩萧知道吗？”白尔雅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毛都快立起来了，看着苏里镇定的德行，她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拖入了一个名为“炮灰”的陷阱里。
　　“事实上，不知道。”苏里把茶杯放在一边的茶几上，“事实上，我不打算要这个孩子。”苏里说完又捂上了耳朵。
　　“不要？！”果然，白尔雅的声音又飘了起来，“你想死啊？想死别拽上我！”笑话，这不是同谋吗？在韩萧那种变态的人眼里，同谋绝对和主犯是一个级别的无差别攻击，一次性秒杀，绝对不考虑量刑的事。
　　“怎么要？要了你养？”苏里没好气的说，“知道我刚从那回来么？”
　　“火星。”白尔雅泄气的窝在沙发里。
　　“我老公的偷情现场。”苏里把毯子往上拉拉，分给白尔雅一半，两个人分着一张毯子，依偎在一起。
　　“如果，”白尔雅靠在苏里肩上，“这是陆风的孩子，你要么？”
　　苏里伸手揉了揉白尔雅的头发，“我不知道。”

　　方澈坐在客厅里，拿下耳中塞着的袖珍耳机，看着电脑屏幕上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女人，摇了摇头，退出屏幕，他给韩萧拨了电话，“你最好来我家一趟。”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苏里怀孕了，正在和小白商量。”
　　韩萧到得时候，方澈冲他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韩萧走到方澈身后，看着电脑屏幕和方澈耳朵上的耳机，挑了一下眉头。
　　方澈笑了一下，合上电脑，“上次送你生日礼物，我自己也定了一个，我怕被她们玩死。”

　　“苏里。”韩萧倒也轻车熟路的推开了白尔雅卧室的门，看着窝在沙发上的两个人。
　　苏里看了韩萧一眼，看了看自己身边举着手发誓“绝对没有告诉他”的白尔雅，起身走到韩萧面前，伸手向他身后一拉，把方澈拉了出来，苏里笑得格外甜美，她拍拍方澈的肩膀：“行啊，你，玩不死你，我苏倒过来写！”
　　白尔雅一听这话，立刻窜了过来，把苏里的手拉了下来，“谁敢欺负我的男人！”
　　“呦，你的男人，上次是谁在咖啡厅里调戏小男生来着。”苏里挑着眉，半是认真半是戏谑的说。
　　“呦，按着这说法，上上次是谁出去度假的时候和小帅哥一起坐游艇出海的。”白尔雅毫不客气的回击着。
　　另一边，方澈和韩萧的嘴角都开始出现了一种名为“抽筋现象”的前兆。
　　“苏里，我们谈谈。”韩萧拉住了苏里的胳臂。“我们先回去。”
　　“不行！”苏里河白尔雅还在互相瞪着，“要谈就在这里谈！妈的！老娘今天就和她杠上了！”
　　“小白，我们去吃宵夜吧，今天准备了你喜欢的约克夏布丁。”方澈把白尔雅强行从房间里拉了出来。
　　此时不走，还等着活活给里面两个人当炮灰么。
　　“约克夏布丁！！！”白尔雅的眼睛立刻进化成了无敌星星眼，她一把揽过方澈的胳臂，“亲爱的！还是你最好了！喵。”
　　韩萧把卧室的门关上。“我。”
　　“那件事，你不用在意。”苏里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在韩萧说话之前打断了他。
　　道歉一类的话，现在说，已经嫌太多。
　　而且，我没有责怪你的权利。
　　是我自私的以爱情作为借口，把你禁锢在了这场没有止境的劫难里。
　　如果真的要道歉的话，那么也是我来和你说对不起。
　　在找不到陆风的日子里，我把你当成了他的替代品，但是在发现了所谓的背叛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了责怪或者是伤心的力量，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的感情已经在20岁那年被截断了。
　　像沙子进了眼睛，一开始会流泪，但是时间长了的话，眼睛就会变得干涸，在之后，连疼痛都不甚分明。
　　陆风之于我，就是飞入眼睛的沙子。
　　很可惜的是，我不是蚌，没有办法让它变成珍珠。
　　而我对于你，有愧疚，有暧昧，有感动，有无奈，唯一没有的那样东西，名为爱情。
　　“是我的孩子。”韩萧皱着眉头坐在苏里身边，看着她像猫咪一样把手脚缩成一团紧紧裹在毯子里，第一次犹豫的使用了陈述句的语气。
　　“什么意思。”苏里突然支起身子，把手放在他的脖颈上，用力收紧，“是不是你觉得我和你一样。”苏里厌恶的微微合上双眼，她深吸了一口气，，在睁开眼睛时，已经有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与优雅，她放在韩萧脖颈上的手无力的下滑，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笑着道歉：“不好意思，我有点失控。”虽然唇边带着一如既往像是公式化一般甜美却充满了对陌生人的戒备与生疏的笑容，苏里眼中却是一片清明的冷意与失望。
　　韩萧伸手包住苏里的手，用力在掌心收紧。“我不是那个意思，今天的事情。”
　　苏里低下头，避开他的眼光，：“别说了，我说过，不需要解释什么，你没有错。”
　　这大概就是错觉一样的东西吧，让你觉得一片光明，太阳很暖，而实际不过是在漆黑而冰冷的黑夜中摸索着前进，我之于你的依赖，我之于你的幸福，根本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我开始觉得惶恐，因为我发现，我对着你的时候已经不能在像对着别人那样随心所欲的控制自己的感情了。
　　我可能因为你的一句话而愤怒，可能因为你的关怀而欣喜。
　　这样的变化让我觉得厌恶。
　　就像曾经陆风给我的感情，无论当时多么浓烈。最后也不过变成了在机场的吸烟室里点燃却一口也没有吸的烟，很快连味道也会慢慢散去。
　　不可控制，无法预知。
　　我想这就是我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