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大的魔王总想娶我[西幻]》Further

17、【XVII】

　　“你们以前认识？”薇薇安看着他。

　　马尔斯痛苦地抓着头发，眼神中是不可置信：“莉拉要被送去当蛇姬了……菲德老叔要去当摆渡人……不、不！帕奥这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他根本没有把我们当人看！我要出去！我要去杀了帕奥！”说罢，方才还冷静应对的马尔斯一下子从椅子上蹿起来，“我要去杀了他！我一定要去杀了他！”

　　“你冷静点。”拜蒙宽大有力的手将马尔斯一把摁住，“你有什么本事去杀了帕奥？你一走出这间屋子就会被巡逻的守卫看见，没见到菲德和莉拉的面就先于他们上天堂。呵，也有可能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被帕奥做成异鬼才是最有可能的。”

　　“你说什么？”一旁的幸存者震惊地问道。

　　“你们不会还以为帕奥是拯救你们于水火的救世主吧？”拜蒙冷眼环视四周，“国王一介凡人，不会巫师，为什么会创造异鬼呢？如果他能创造异鬼，为什么还甘心偏居一隅，待在神魔不屑的蛇峪岛？直接把你们这里占领了不就好了？”

　　“因为……我们有巫师？”马尔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给出答案。

　　“那你觉得帕奥是个好巫师吗？”薇薇安问道，“你听说过的大陆传说里，巫师都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我听说过神使……可是神使已经不存在了。神使抛弃了我们！她和魔鬼媾和，已经不再是曾经纯洁神圣的神使了！”

　　薇薇安又问：“谁告诉你们神使不存在了？”

　　“帕奥……”抽丝剥茧，马尔斯脸上的神色五彩斑斓，“你们是说……”

　　“尤尼迩大陆上所有的巫师都是阿莱匹罗忒培养出来的，每年也就二十几个。帕奥身出阿莱匹罗忒，师承神使，却反口说神使不存在了，他的心里是好是坏是公是私你们看不清楚吗？国王如果真的能够创造异鬼，那他自己还会变成活死人吗？”薇薇安点到为止，可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听懂了，醒悟了。

　　“是帕奥创造了异鬼，是帕奥把国王变成了活死人？”马尔斯颤抖着嘴唇，说出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

　　霍尔格的镇民们说巫师是国王的走狗，是国王打碎他们对神使的信仰。但来到蛇峡镇看见一切的薇薇安觉得，大错特错。

　　是谁龟缩于孤僻的岛上，是谁享受着巍峨华丽的城堡？是谁每天以蛇为食、面对着枯石嶙峋忍受寒冷孤寂，是谁脚下万民臣服，所有人心惊胆战地伺候着，为他献上最美味的佳肴和最美丽的仆从？

　　答案显而易见。

　　这片大陆上，人类之中，巫师是无敌的。只要手握法杖，能够制约他们的只有比他们更加强大的生物和心中的道德与品性。像帕奥这样强大的黑巫师，根本不会屈居于任何一个人类之下——他只会把他们变成自己可以利用的工具，替他杀人，替他承担罪责，做他的替罪羊。

　　国王当年发生了什么他们虽不得而知。但能够知道的是，是帕奥将他做成了活死人，又利用他的手他的剑霸占了整座小镇。国王被帕奥骗去了蛇峪岛，而自己却留了下来，坐拥一切。

　　一个和艾希一同毕业的巫师。在艾希垂垂老矣之时，他却依旧年轻。

　　帕奥的邪恶……超乎想象。

　　薇薇安面对着马尔斯的愤怒，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无力怜悯之感。

　　普通人类的愤怒，真的能够掀起惊涛骇浪吗？薇薇安没有答案。在霍尔格面对帕奥时，她与拜蒙尚且还有余力都难以抵抗。可他们……

　　她左右打量着被救下来的人，瘦削的、受伤的、残疾的、苍老的、年幼的，唯有几个还像样子的青壮年也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他竟然一直在骗我们！竟然一直在骗我们！”

　　“我们一直忍，是因为他告诉我们只要送足够多的蛇给鬼国王，我们就可以平安地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可他不仅残害我们，他还一直让我们活在他的阴谋里！”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我要出去！我要把这一切都告诉镇子里的其他人！”

　　“他们会听你的吗？”拜蒙开口，“如果我没错的话，霍克和帕奥来你们的镇子应该近百年了吧？这百年来到底还有多少人能够反抗他们的呢？”

　　“有。”马尔斯盯着拜蒙，眼中的火花随着烛火跳跃，“我们有。矿场和冶炼场上都有。我们有个组织叫七芒星……说实话，我的腿是因为我们在矿洞演练时不小心烧了一处地方，导致矿洞部分垮塌才压伤的。”

　　“七芒星？！”薇薇安和拜蒙俱是震惊。

　　“对。沿用的是当年我们王子阿舍尔所创立的七芒星的名字。”马尔斯解释，“阿舍尔王子当年集合了所有种族的人民，一路所向披靡，给许许多多像我们这样的人带来了希望……”

　　“可是他失败了。”拜蒙看着他。

　　“不！”马尔斯有些着急，他伸着脖子极力与拜蒙辩解，“他只是死了，不是失败。他没有失败！至少曾走过的地方，那里的人民真真切切地幸福过。他也让我们有了勇气——对抗压迫的勇气。”

　　薇薇安震撼不能言，与拜蒙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薇薇安挪着椅子上前一步：“我们可以联合。我们有东西在帕奥的手上，估计就在他的城堡里，我们打算……代替已被入选的蛇姬蛇侍进入城堡，把莉拉换出来。但是我们不知道那些蛇姬蛇侍被藏在什么地方，你熟悉这里，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我们进入城堡后，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助吗？”

　　马尔斯沉吟半晌：“我们虽然人多，但不会巫术终究是弱势。我听传言说，帕奥曾抓了别处的巫师关在城堡中，如果你们能把那个巫师救下加入我们，我想我们的胜算就会更多一点。”

　　薇薇安想到什么：“那个巫师来自霍尔格吗？”

　　马尔斯不太确定：“似乎是这个名字。”

　　就是他们！薇薇安几乎是在刹那间笃定，帕奥肯定是抓了达伦的父母亲关起来了。那也就是说达伦必定也在城堡里！

　　想到这点，薇薇安突然兴奋起来。她跳下椅子，一巴掌拍在马尔斯肩上：“那就这么说定了！”

　　地面上的天色正值后半夜，正是人们最困乏疲惫之时。小镇的守卫在围墙上打着瞌睡，根本无暇顾及从城墙下穿梭而过的一行人。

　　他们分道扬镳，在如树叶脉络般的小巷子里四散开来，最后隐匿于黑夜。马尔斯将他们送到一座宅子前，石门禁闭，门楣上的蛇头吐着信子目视前方，院内悄无声息，两座三层楼高的塔楼安静矗立着，夜风是不是送来女人男人哭泣的声音。

　　突然，夜空中传来一声巨大的“哐”！

　　抽泣声停歇了，云层也不动了，连风都静止了。

　　马尔斯紧紧攥着拳头，咬着牙关强忍着怒气，转头对薇薇安道：“就是这里。”

　　薇薇安从小袋子里掏出一包药粉，用火柴点燃通过门缝塞进院中。她招呼两人躲藏到石墙下的阴影里，不多时便听见院中传来几人倒下的声音。拜蒙看了眼塔楼上的窗户，没有人影晃动，托起薇薇安爬上石墙，翻身进了院子。

　　“你们注意安全。”马尔斯望着墙上的二人。

　　“你在这里等着，我们马上换莉拉出来。”薇薇安对他笑了一下。

　　薇薇安放开攀岩的双手，拜蒙在地下接住了她。

　　“还要喝药水吗？”拜蒙问道。

　　“那个药水在你身上太没用了，简直就是白浪费。”薇薇安抱怨道，“就这么进去吧。等我先把他们迷晕！”

　　薇薇安的魔法小袋子是从艾希的抽屉里翻出来的，莉莉将它送给了薇薇安，希望在以后的路途上能够有所帮助。

　　这可太有帮助了，薇薇安把一路上可能用到的草药都摘了放了进去。

　　昏睡草摘了最多。

　　薇薇安缩在墙角，将燃烧的草药粉吹进一楼，拜蒙则是飞上二楼三楼，打开窗户直接丢了进去。

　　薇薇安心里默数着数字，五个点后，拉着拜蒙堂而皇之地打开了塔楼的大门。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走动，四五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全然不知陌生人已造访。薇薇安给拜蒙围上用草药汁浸染过得面罩，二人一起走上二楼。二楼只有两间屋子，一间木门陈旧，把手生锈，另一间的把手竟还用花布包裹起来。薇薇安悄悄推开陈旧木门，里面的人已熟睡，她不放心地又往里面撒了一包。

　　高悬的窗户透着清冷淡薄的月光，可怜兮兮地撒在两三个人的身上。这间屋子关的全是女子，一个个面容姣好，却因恐惧变得憔悴消瘦，凌乱的发丝黏在脸上，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汗。

　　薇薇安数了一下，一共十二个人。她搜寻其中，见一女人与菲德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连忙走过去掏出药水香氛放在她鼻子让她闻了闻。

　　莉拉瞬间惊醒，看见来人，惊叫就要脱口而出，被薇薇安一把蒙住嘴巴：“我们是来救你的，马尔斯就在下面等你。你快点下去。”

　　“你……马尔斯？马尔斯没有死？”

　　“没有，他就在楼下。你把你的手指给我。”薇薇安拉过莉拉的手指刺破，滴了好几滴进药水瓶里，“我替你去城堡。”

　　“你替我去？不——那里很可怕……”莉拉拉住薇薇安的手。

　　“我可比你厉害多了。拜蒙——”薇薇安转身喊道，“你把她送下去。”

　　拜蒙走过来拉起莉拉：“能起来吗？”

　　莉拉尝试着跺了跺脚：“应该可以……”

　　拜蒙从一旁拿过淡薄的毯子裹在莉拉身上，抱起她就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薇薇安仰头喝下药水，坐在莉拉原来的位子上等到药效发作。脸上的肌肉又开始移动变化，薇薇安摸了摸脸，看了眼身边女子的穿搭，心中忽然有些害怕。

　　她们穿着淡薄，只有一件里衣。这就意味着，她也要脱到像她们那样。

　　“薇薇安。”拜蒙收起翅膀，从窗户外挤进来，顿时愣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薇薇安已然解开外衣脱掉，雪白的脖颈露出来，上面的红痕清晰可见。她的脸已经变成了莉拉的脸，但有些事还是薇薇安和他的事。

　　拜蒙别过眼睛，跳下窗台，伸手问薇薇安拿东西：“那个药水给我两瓶。”

　　“？”薇薇安疑惑，“不是就我一个人去吗？你和马尔斯在外面接应我啊。”

　　拜蒙笑了，仿佛薇薇安说的是什么绝世大笑话：“你觉得我会让你一个人去城堡？”

　　薇薇安笑问道：“那你要演女人吗？”

　　拜蒙仔细想了想：“演女人能跟你关在一起，还是演女人吧。”

　　薇薇安忍俊不禁，但还是允许了他的做法。

　　拜蒙将一个高个女孩送到马尔斯手里后再次折返，薇薇安喂他喝了药。二人靠坐在石墙上，等待着所有人的苏醒。

　　“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是按照艾希书上说的比例配比的，但这个药水似乎对我们两个都不是很有效。”薇薇安看着袋子中仅剩的几瓶，“书上说有效时间为一日一夜。但我们俩的药效甚至都熬不过一晚上。这回喝了两瓶不知道会不会更有效点。”

　　拜蒙看着月光下薇薇安瓷白的肌肤，忽然问道：“你说……神使真的将魔鬼杀死了吗？我会不会就是查理口中那个魔鬼？真相就是，魔鬼并没有死，而是被封印在了阿莱匹罗忒。”

　　薇薇安呼吸一滞，转了转眼珠子，笑着拍了拍拜蒙的脑袋：“那他们还说神使为了魔鬼抛弃了人类呢，这你怎么就不信了？还说神使和魔鬼恋爱了呢，你想想神使这么有责任心的人会犯这样的错误吗？人类本就喜欢听故事听八卦，他们说什么样的都有，你还真什么都信了。”

　　拜蒙头倚靠在墙上想了半天：“那倒也是，我们来蛇峡镇的时候，路上有个吟游诗人就在那边唱歌，说神使和魔鬼一胎八宝，是魔鬼生的孩子，但是神使移情别恋，魔鬼就带着孩子跑路了。八年后，魔鬼带着孩子重新归来。神使见到长得特别像自己的那个孩子，怕自己的恶劣行径曝光于世人，就把见到的那个孩子封印在了阿莱匹罗忒。这么说来，我也有可能是那个孩子。”

　　薇薇安：“……”

　　“还有一处壁画，说的是神使不是独生女，而是有一个双胞胎姐姐。魔鬼看中的是她姐姐，但是她因为不想让她姐姐受苦，就替她姐姐嫁给了魔鬼。魔鬼发现后十分生气，又把她姐姐娶了回来。但是没想到，姐姐竟然也爱上了魔鬼，因此厌恶神使就要将她毒杀。可就在这时魔鬼醒悟过来自己爱的是妹妹而不是姐姐，要去救人时已经来不及了。”拜蒙突然不说话了。

　　薇薇安看着他，还等着下文：“然后呢？”

　　“然后神使就重生了。壁画的最后写了一长串的字：我重生了，重生在丈夫和姐姐毒杀我之后，上辈子……”

　　“够了够了。”薇薇安扶额，“你如果是那个魔鬼的话，确实挺该死的。”

　　二人开了很久的玩笑，笑着笑着，拜蒙牵起了薇薇安的手，薇薇安没有拒绝。他就拉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突然放在嘴边亲了一口。薇薇安连忙抽回，将头撇向一边。

　　月光下薇薇安脖子上的红痕像隐藏在肌肤下的血管，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着拜蒙——从这里咬下去，你将得到人世间最美味的一餐晚饭。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着：也是，高高在上的神使怎么会喜欢上肮脏堕落的魔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