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死对头说他爱我[西幻]》Further

11、【Ⅺ】

　　薇薇安的声音刚消失，书籍开始剧烈地抖动，火苗从书页中蹿起来，在黑雾中炸开一束光芒，将黑雾尽数吞噬崩裂，渐渐消散。房屋恢复如初，书籍却燃烧殆尽，只剩下厚重的封面“咚”的一声砸落在地板上。

　　拜蒙拾起，封面上的人像被烧掉了一半，看不清脸庞，只能看出她穿了一身绿色长袍，手臂上缠着金色的月桂枝和藤蔓，下面写着一行小字：献给最崇高的神使——伊西斯·艾瑞安·格林梅尔。

　　“伊西斯……”薇薇安轻声念着，闭着眼睛在脑海中搜寻着记忆，“好熟悉的名字……我总感觉在哪里听见过。”

　　拜蒙走上前拍了拍艾希，转头对薇薇安说道：“她已经去世了。”

　　薇薇安的心情已经不足以用哀伤来形容了。这一夜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平静祥和的霍尔格一夕顷刻沦为刀山火海，尸横遍野，就像艾希所说的：霍尔格的灾难降临了。

　　“唔……”房屋里突然传来什么声音，拜蒙警惕，将薇薇安挡在身后。可过了许久，房门都没有要被打开的迹象，反倒是趴在地上的萨姆开始动了起来。

　　萨姆也被异鬼同化了？

　　薇薇安不敢想。可下一刻，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不已——莉莉从萨姆的身下钻了出来，苍白的脸上全是污血，身上却毫发无损。

　　“莉莉！”薇薇安惊叫一声，连忙冲上去拥住她，“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莉莉再次看见熟悉的人，所有的恐惧与害怕宣泄而出，嚎啕大哭：“姐姐……姐姐……哥哥被抓走了。他们、他们还杀了奶奶……一个很高很高，披着黑斗篷的人，冲进了家里。奶奶想要保护我们，被他一下子就……呜呜呜呜，哥哥也不见了姐姐……哥哥不见了……萨姆叔叔为了救我也死了……”

　　薇薇安心碎地抱着怀中的莉莉，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的背：“姐姐知道了，你别怕。你别怕。”

　　莉莉常年在病中，身子脆弱，经此一事，被吓得魂不守舍，怎么劝都停不下来。薇薇安只能叫她趴在肩头，一声又一声地哄着。小孩子哭着哭着就累了，莉莉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拜蒙，想睡却又不想闭上眼睛。

　　“睡吧。孩子。我们在这儿。”

　　莉莉没有说话，朝着拜蒙伸出了手。

　　拜蒙一瞬错愕，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没有接住莉莉。

　　莉莉不屈不挠，固执地伸着胳膊。

　　薇薇安看着他，拜蒙有些不知所措，上前小心翼翼地递过去一根手指。

　　莉莉抓住了他。柔软的、小巧的、温热的人类小孩的手掌，握住了他尖利的黑指甲。

　　莉莉在薇薇安的怀中睡去。

　　外头的镇民又开始喧闹起来。查理冲进房门，额上还留着鲜血，看见这一幕，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查理。”薇薇安将他叫过来，把莉莉塞进他的臂膀，“你看好莉莉，我们去解决异鬼。”

　　“我跟你们一起去！”查理喊道。

　　拜蒙按住他的肩膀：“我们比你们更有办法，先保住你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薇薇安摸了摸袋子，叹道：“没多少药粉了。”

　　“他们也没多少人了。”拜蒙斩钉截铁，“异鬼不好蓄养，霍克此次来霍尔格，肯定也是为了抓人去做成异鬼。现在人没抓到，却损失不少，如果真如你所说有人操控它们。那那个人必定会为了保存异鬼数量而撤退。只要我们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实力，让他们惧怕我们就行。”

　　“你有什么办法？”薇薇安扭头问他。

　　拜蒙刹住脚步，将薇薇安拉到一边。小巷子里黑暗笼罩了一切，不远处有马蹄声渐渐靠近，马鼻粗喘着呼气，一步又一步，像是走在薇薇安的心上。

　　铠甲铁器摩擦碰撞，马踏之声越来越快，快得仿佛背上根本没有驮人。可他们刚刚分明看见了，看见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一手法杖，一手缰绳，身后是踽踽前行、麻木的异鬼。黑夜中，月光下，黑雾里，他们像是地狱而来的索命鬼，将整座小镇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帕奥。

　　薇薇安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确定了这个人就是杀死艾希的黑巫师。如果没错，那达伦和圣杯肯定也在他的手上。

　　可是他们该如何接近他？这片大陆上人人崇敬巫师，也人人惧怕巫师。他们广博的知识能为人们带来文明的曙光，但他们手中的魔杖亦能将普通人瞬间化为灰烬。只是这世间少有残忍的巫师，更多的还是像艾希那样，到死都在坚守职责的巫师。

　　薇薇安将手伸进腰间的袋子，却被拜蒙按住。

　　“你别出去。”

　　“为什么？你一个人吗？”

　　薇薇安再次看见拜蒙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像玻璃般反射着月光，他带上兜帽，亮出锐利细长的指甲，背后的翅膀瞬间展开。他渐渐升起，兜帽之下看不清他的脸，仿佛只有一团黑气凝结在下面，粗壮弯曲的犄角从兜帽中伸出来。他微微弓着背，巨大的黑影将薇薇安整个笼罩在身下。她抬头凝视着他，不敢喘息半分。

　　黑色的脸向她靠近，所幸还是温热的气息，让薇薇安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魔鬼，是拜蒙。拜蒙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薇薇安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睁着绿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她有些紧张，口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扑在拜蒙嘴上。

　　他又凑近了一分。

　　薇薇安不安，伸手想要摸一摸拜蒙的脸是否真的存在，却意外触碰到了一个柔软湿润的东西。那东西似乎还有些锋利坚硬，它甚至轻轻咬了一口薇薇安的手指。

　　“你——”意识到是什么的薇薇安立马抽回手指，将手背到身后，低下头不去看拜蒙。

　　拜蒙轻笑一声，退远离开，似乎是平移着朝着巷子外走去。

　　薇薇安担心极了，想开口喊他，告诉他要不就这样吧，就这样跑吧。他们两个人什么法术都没有，怎么打得过那么强大的，能驱策异鬼的黑巫师呢？

　　他甚至将艾希都杀了。

　　对啊，他杀了那么多人。他还要抓那么多人去继续做霍克的异鬼军队。如果他们就这样走了，就这样被帕奥吓得屁股尿流，那霍尔格整座小镇就会变成有一个空城鬼城，再也不会有人类生活在这里了。

　　没有女人男人、老人小孩，没有每十天表演一次的马戏团，没有放牧归来抱起孩子的父母，没有日夜坚守巡城的士兵，没有勇敢热情的酒馆老板，更没有善良淳朴的奶奶给孙子孙女们讲故事了。

　　薇薇安抹了把泪，将袋中仅剩的药粉攥在手中，望着远去拜蒙做好了随时冲出去的准备。

　　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帕奥悠闲地骑着马匹，法杖握在手中，像是指挥天下的君主。他的手往左，异鬼们就齐齐向左看齐；往右，异鬼们也听话地向右看齐。人人惧怕的怪物，在他手里只是言听计从的玩物。

　　“这座小镇已经在我们的脚下。越来越多的人会变成你们，然后再把他们的亲人一人咬一口，你们的伙伴就越来越多了。我们国王的军队也会越来越壮大，到时候——就连万神殿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万神殿。神明赐福之地，神使居住之地，圣光永恒之地，座立在阿塔塔纳斯圣山上，与世界之树交相辉映。那是所有人类向往、朝圣的地方，没有人会玷污、侮辱、摧毁它。可帕奥却说：连万神殿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我们就在这里等候——等待着他们胜利的到……”帕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沉默寂静的小镇中，正有一个庞大的黑影朝他们缓慢走来。

　　它的脚步没有痕迹，它的话语没有声音，但是它有目的——它是朝着他们来的。

　　帕奥盯着它，立即跳下马，法杖在土地上敲出沉闷震耳的轰鸣，雷震般朝着周围四散开去：“来者何人？因何当道？”

　　黑影没有回答，仍旧是缓慢地坚定地向他靠近，没有一丝犹豫与迟疑，仿佛在告诉他：我的目标就是你。

　　那样的身高，那样的压迫，甚至……帕奥于震惊中看见了黑影两侧的巨大而健壮的翅膀，残破的羽翼在烟尘月光中，想把血腥锋利的刀，一下子划开了帕奥恐惧的面纱。

　　是魔鬼！

　　帕奥心中猛烈震荡，是魔鬼！

　　百年前，唯一一个经由世界之树根系来到凡界的魔鬼拜蒙已被神使伊西斯封印，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那眼前的这个又是谁！难道世界末日即将来临，又有魔鬼来到了凡间，这个世界即将为魔鬼所统治，他们人类即将成为魔鬼们的盘中餐！？

　　帕奥支撑着法杖，汗流浃背，他右脚后撤一步，装上了盲目前进的异鬼。他转头，异鬼用空洞虚无的眼神望着他，等待着他的指示。

　　庞大的异鬼军队，让帕奥瞬间冷静——这世间除了拜蒙以外，不会再有其他的魔鬼了。而拜蒙，如今还在高塔监狱里关着，伊西斯也在高塔里沉睡着。艾希也死了，不会再有人能够威胁到他了。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冷静下来，将法杖向前一指，不屑地嗤笑：“吾言即箴言，听吾号令——杀了那个人类。”

　　假扮魔鬼吓人？软弱的人类只能依靠这种无聊低俗的小把戏来保护自己，不像他，他有法术也有法杖，无人能够伤害他。

　　异鬼一步步朝拜蒙靠近，拜蒙看着不远处的帕奥，兜帽下的嘴角轻轻一勾，陡然振翅，狂风席卷，亮出利爪，朝着帕奥的心窝冲了过去。

　　帕奥瞳孔大睁，立即将法杖横在胸前，左手重拍其上，一股巨大的不可遏制的力量冲击拜蒙的胸腹，瞬间将他如浪花般拍打在墙上，骨碌碌滚落下来，滚了几个来回才堪堪停下。

　　“不自量力的羽人。”帕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脚踩在拜蒙的翅膀上，“以为佯装魔鬼就能骗得过我？”

　　他高举起法杖，白光在法杖顶端渐渐汇聚成一个光球。

　　“咚——”狠狠地插进了拜蒙的胸口中，将他的捅了个对穿。光球像水一般顺着法杖流进拜蒙的心里。他痛苦地大叫，十指深深地扣进地中，鲜血从四肢五官流出来，在身下汇集成一个血滩，整个人浸染其中。

　　他已然没了力气，可帕奥根本没有半分想要放过他的样子，转动着法杖，嘲讽道：“你们羽人百年前站在阿舍尔那边就是最大的错误，七芒星没了就是最好的证明。今日你们还想与我们国王对抗，真是愚蠢至极！我今天就将你斩杀于此，让你的同伴们看看，违逆霍克国王是什么下场！”

　　帕奥双眸大睁，好似下一秒眼珠子就要从眼睛里掉出来。法杖发出巨大的刺目的光芒，一击毙命。

　　“下地狱吧……”帕奥的双手还没有落下，一阵狂风从小巷的尽头卷来，烟尘、血污、落叶、沙石，异鬼倒地，法杖飞远，就连帕奥自己都站不稳，只能扶住身侧的枯树支撑。

　　他将手挡在眼前，艰难地睁开眼睛。

　　微弱的月光中，一个女人低着头，披散着长发，露出雪□□巧的精灵耳。她手里握着匕首，双脚悬空，冯虚御风，在劲风沙石中岿然不动，好似这风就是因她而起。她是风的拥有者、创造者、驾驭者。

　　“帕奥——”呼唤四面八方而来，大地为之震颤。

　　帕奥不受控制地捂住了耳朵，紧闭着双眼，急促地呼吸着，身子缓缓滑倒地上。

　　一阵呼啸归于沉寂。帕奥只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痛苦地坐在地上喘息。他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专注又冰冷的绿眸，像宝石般剔透，能看透一切人心。

　　脊骨炸开，汗毛倒竖，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他就已经抓过法杖卷身一扭，与异鬼们凭空消失在了黑夜中，唯独留下惊恐的尖叫还回荡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