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童话》海格安

1、一个童话

　　多洛莉丝站在窗前，窗外在下雪。
　　雪地里远远的一个小黑点奔来，那是她的未婚夫、她的‘灵魂伴侣’。K骑着他的马，向这座城堡奔来，就像那些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奔向属于他的公主。
　　可惜这里没有公主，K也不是王子。
　　一个失败的童话。
　　多洛莉丝取悦了自己，勾起一抹微笑，她离开窗边，曳着长长的裙摆走在长长的走廊。走廊靠里的一侧点着壁灯，橘黄色的灯火摇摇晃晃，将多洛莉丝照得柔和温驯。地上铺了暗红色地毯，高跟鞋踩在上面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哒”
　　大理石与鞋跟碰撞，发出一声脆响，裙摆摩擦着光滑石块的声音沙沙的，一位女仆引燃油灯，先行下楼打开了水晶顶灯，大厅顿时闪亮起来，带金粉的壁纸反射出美丽的光。
　　K在门口女仆的接引下来到大厅，坐在了餐桌对面。
　　“请允许我的失礼，路上遇到点小虫子耽搁了些时间。”K抬起餐刀，切下一块牛排，“多尔（Dore）今天怎么穿了礼裙？”
　　“因为你要来。”多洛莉丝看着他，举起红酒杯抿了一口。
　　“别说笑了，只是因为我要来你大可以穿着衬裙在卧室里接待我——别这么看我，亲爱的，那么又不是没这么做过。”K笑了笑，眼扫过多洛莉丝的胸口——那里挂了一条红宝石项链，里头在光的反射下出现了一个图案，K的，个人印章图案。
　　“那要去见谁吗？哪位子爵？还是伯爵？”
　　“一只惹人烦的老鼠。”多洛莉丝叉起一块水蔬果，向K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印章戒指，“贝克家的新客户，今天去谈生意。”
　　“那个新晋子爵？卖弄军火那个？”K顿了顿，有点感兴趣，“贝克捕到了一条大鱼。”
　　“他想和我做地下情人。”多洛莉丝淡淡回了一句，成功让K脸上的兴趣转变为阴沉。
　　K的餐刀又切下一块肉，刀与瓷盘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嚼了嚼被煎到完美的牛排，露出一个笑：“你答应了？”
　　“不，”多洛莉丝轻笑一声，“我赏了他一巴掌，竟敢在荣耀的贝克面前提出这种无礼的要求，我没有立刻砍下他的头颅终止合作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K吞下一口红酒，轻轻道：“别担心，多尔，他月底就会从你的社交名单里永远消失。”别说之前这位子爵就已经得罪了一些老贵族，就算他没有，这次敢于挑衅贝克，这位子爵也很快就会了无音讯了。
　　“所以我今天会去大捞一笔，确保他消失前吐出最多利益。”
　　裙摆沙沙声再次响起，多洛莉丝绕到K身后：“亲爱的，愿意一起去看一场即兴喜剧吗。”她的手搭在K的肩膀上，黑色的蕾丝手套隐约露出被掩盖的白皙皮肉，一位淑女的手，同时也是一位上位者的手。
　　K吃完牛排，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站起身在多洛莉丝手上落下一吻：“我的荣幸，多尔。”至于那位子爵先生？可笑的连称作潘塔罗涅都有些不配的东西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风雪还在外头飘荡，城堡中一队人出发向王城前行。
　　多洛莉丝和K坐在马车内，她身上披了一件貂皮大衣，手中握一把乌鸦羽毛扇，鲜红的裙摆落在铺满皮毛的车厢底板上。K看着她的侧脸，突然对自己这位相识多年的未婚妻提起了一点好奇的心思。于是他敲敲车厢引起多洛莉丝的注意，随后笑着开口：
　　“多尔以后会在外面找一个情人吗？”
　　多洛莉丝展开扇子掩盖住自己微笑着的唇，视线在K身上扫过一轮：“你什么时候开始好奇这种事了？”他们两个人完全是政治联姻的关系，两人之间根本没有爱情基础，顶了天也只能堪堪算上是友人，更多的是两个合作伙伴罢了。于是K此时仿佛终于在爱情方面开了一点点窍的反应让她很是好奇。
　　K眨眨眼睛任她打量，期待着多洛莉丝的答案。
　　“我没那个闲工夫，有这点时间我还不如参加其他小姐夫人的茶话会呢。”多洛莉丝轻轻笑着，“如果我有一天提起兴趣打算谈一场歌剧里轰轰烈烈的爱情——你打算怎么办，嗯？先给我一点心理准备吧，亲爱的。”
　　K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或者说他之前没有思考过多洛莉丝有一天会爱上别的什么人的可能性。毕竟多洛莉丝其实和自己一样对恋爱根本不感兴趣，不过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提前为这种可能性做好准备也没什么问题。于是他开始思考这个新鲜的问题。
　　过了好一会车厢中都没有人说话。
　　多洛莉丝放下扇子阖上眼休息，就在她听着窗外的落雪声快要陷入浅眠中时，这辆马车中的另一个人突然开口：
　　“也许我会嫉妒也说不定。”
　　“很有趣的答案。”多洛莉丝来了精神，大雪中行进必须小心，因此他们的队伍其实走得并不快，虽说这种天气不出门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可谁让那条大鱼实在是肥美呢。她眼睛被车内点着的油灯衬得亮闪闪的，兴趣都要从话语中溢出来了：“你也会有嫉妒这种感情吗？”
　　于此相对的是K认真的脸，同样在车厢内的那张脸却隐藏在阴影中。“我虽然大多数时候不会产生这种无用的情感，但是你不同呀亲爱的。
　　“没有人会在自己的地位遭到威胁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吧。多洛莉丝小姐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在注视着我，即使上学期间目光短暂的转移到了别人身上，可那个人也已经死了，所以我还是多尔你注视着的唯一一位吧？
　　“可如果有一天有一个还活着的人突然抢走了这种注视，并且我将会知道这种注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之后——天啊，杜兰啊——我脆弱的心脏可不能忍受这种事情发生！”
　　K说到后半段时，那种奇异的用来伪装自己的浮夸又出现在他的音调里。但是目前活着的和死了的所有人中最为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多洛莉丝知道，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侯爵大人脸上一定没有任何表情，他是认真冷静地说出这番话的。
　　人们对失去的感触往往比得到深得多，即使是K也不能免俗。
　　“所以呢？充满嫉妒的侯爵大人会怎么做？”多洛莉丝饶有兴趣地追问到。
　　K仔细想了想，然后向后靠在柔软的棉花靠垫上：“哦，杜兰在上，内心充满嫉妒的我当然会选择把注视抢回来啦——这很简单，起码比考虑其他办法要简单得多呀～”
　　“杀了那个愚蠢的抢走你注视的家伙。”
　　多洛莉丝开始发出细细的笑声：“很有你的风格，的确，这种方法其实是最高效的。可是你可不能忽略一个陷入爱河的女人的作用呀，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神通广大到能够让我不顾利益和他相爱的话——我是说，他能够让我产生一定要保护他的想法的话——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对他下手呢？”
　　“我说真的，我们的话题有些像是那些天真可爱的小姐们会在茶话会上提起的。”K对她但是趣味表示不理解。
　　多洛莉丝根本不想岔开话题，她想要听到答案：“别这样亲爱的，别在意这些，好男孩，说吧。”
　　“好吧好吧，我一向会满足你的好奇心——杜兰啊，有谁能做到这点呢？不是做情人而是正儿八经□□人？别说笑了，我们之间的利益关系会大到超越一切的。我相信你不会抛下一整个利益王国和别人来一场无趣无聊的恋爱的，难道抢夺利益带来的快感不足以盖过恋爱的甜蜜吗？”K笑着伸出手对着多洛莉丝来了一个吻手礼，“如果真的有人能够超越我的话，还有点可能让你陷入爱情——真是可惜呀，我有自信我将是最优秀最适合你的那一个。”
　　“哦——你提醒了我，也许我们一开始所说的并不是放弃利益的爱人，而是一位温顺的情人？”多洛莉丝乐于接受K的这种表达亲近的小动作。毕竟这么一个不走心的人在自己的恶趣味下表达出来的任何细微真心都会让人感到愉悦。
　　与此同时K反应过来原先其实是他在提问的，但是问题的主导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多洛莉丝。但是他并不介意这一点，一点适当的放松话题有利于维持两个人亲密的关系，即使这个话题对于K来说是从来没有预料过的。“我不介意你养一只温顺的金丝雀，事实上，我愿意为你找到歌喉最优美、羽毛最光鲜的那一只。”
　　K是一位大公的孩子，他习惯贵族之间的潜规则，也乐于延续这种对他百利而无一害的游戏规则。毕竟那些贵族们的情人或者其他关系不就是现成的弱点和把柄吗，只要他本身不参与这种他不感兴趣的低级游戏，那就没人可以用它威胁自己的地位。但如果他的准伴侣，他唯一的终生合作伙伴想要金丝雀的话，他也不介意稍稍蹚一下浑水。
　　“好了，别说这些了，起码现在我对情人没有兴趣，而一只美丽善解人意的金丝雀说不定真的能够勾起我的笑容。”意识到马车已经停稳，多洛莉丝直接掐断了这些略有些无厘头的问题，示意K先下马车，“一位绅士难道不应该在车门外迎接车内美丽的小姐吗？”
　　“遵命，我的小姐。”K满足了她的要求，实际上就算多洛莉丝不说他一样会这样做，过去他一向如此，未来当然也会是。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是连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