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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小满 ...

  •   他没有直接从大门进去,而是房前房后转了一圈,刘二的卧室那扇小小的长方形窗户,贴在上面的旧报纸,被这几日的飘风雨打湿而破落,此时旧报纸一半身体正拖在黄泥地上,破损不堪。
      山根仔细检查,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他的食指微微动着,像是在敲打一种摩斯密码。
      昨夜如果潜在屋里的人不是从窗户逃走,那就是明目张胆地从大门而出,又小心翼翼将封条做成原封不动。
      山根不得不感叹,猫捉老鼠,这是头一次遇见老鼠是如此胆大包天,居然在猫的眼前不负吹灰之力,桃之夭夭。
      如果是凶手返回死者家中,那一定是之前留下了什么证据。
      到底是遗漏了什么线索呢,山根思索着,凶手到底又留下了什么证据,让他冒着危险潜入虎穴。
      山根私下一边封条,想进去看看到底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刚打开门的一刹那,他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整个房间一片狼藉,被翻的乱七八糟,根本无从下脚。
      看来山根猜得不错,凶手一定是留下了什么。
      “会是什么呢?”山根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口中呢喃。
      他试着站在凶手的位置思考,紧紧闭起眼睛,只是画面里,除了凶手暴躁地将一切抛得乱七八糟,什么也看不到,那双愤怒的眼睛似乎是穿透山根的眼睛,导致他猛然睁开双眼,红血丝布满他的白眼球,显得疲惫不堪。
      “还真是捉摸不透。”山根仔细将四周端桥了几遍。
      想要破案,首先得了解凶手杀人的动机,如今却连一个杀人动机都让人捉摸不透。劫财,可是刘二斗箱子里的金耳环并未被盗走,且箱子是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说是没看到,万万不能,劫色的话,只有他会对别人垂涎三尺,复仇呢,若是复仇,根据周围人的评价,他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单身汉。
      单身汉,劫色,复仇,山根眼前一亮,这或许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复仇计划。
      “凶手。”山根自言自语,又想起了那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或许那张照片就是要了刘二斗小命的真正原因,若是这样,山根大概知道凶手回到死者家中现场的目的,寻找照片。
      刚到警局,山根上阿氏将照片复印,分发下去,参与办案的人,人手一张,按照那张照片上的窗户寻找,但不必大张旗鼓,只是做一个留意。
      大家知道寻找这样一扇窗户并不容易,因为这个地方几乎是自建房,然后统称为平房,大概样式都一个样,若要寻找照片上那模糊不清的窗户,大概被怀疑的凶手在这座镇上有一半。
      但这是目前来说唯一一条线索,至少山根那么觉得。
      任务分发完毕,阿氏来到警局里破旧的停车场,山根已经等在那里。
      远远望去,山根将分发在手中的照片,放在阳光下照耀,嘴里吐出的烟圈一圈接着一圈。
      阿氏咧咧嘴,这么多天过去,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看着疲惫的师父,他有几分自责。
      “师父。”阿氏将一瓶矿泉水递给山根,瞟了一眼他手中的照片,欲言又止,终归是将想问的问题,藏在心里的某个角落。
      “上车,你来开车。”山根昨夜又熬夜想案子,所以趁去目的地的路上缓缓神。
      “师父。”阿氏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车辆,行驶在马路上。
      “你问。”山根闭着眼睛。
      “你为什么要特意去那户人家呢,毕竟人家刚搬过来,何况他们搬来的时候,命案已经发生了。”阿氏不紧不慢地输出问题,小车从宽敞的马路上左转,行驶在乡间的水泥路上,水泥路的两边种着庄稼,还有一点点大棚,水泥路旁,有一条宽宽的溪流,十年前还是一条小河,没想到如今,小河变成了女人的头发辫,细细的一条扭在一起。
      “谁说命案已经发生,现在我们要查的是刘二斗,不是萧早。”
      虽说两起案件表面上看上去没有关联,但他们都知道,两起案件紧密相关,破了刘二斗的化粪池案,萧早的沉睡小水潭,自然而然就能告破,目前关键的是刘二斗的死。
      小汽车缓缓驶上一座小桥,从那个地方看下去,刚好将新搬来的人家尽收眼底。
      好看的事物,在任何情况下去看,都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但世人所说,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能迷惑人的眼睛,或许制造出来的美好,不过是用来遮盖某一种见不得光的丑陋。
      山根见过很多诸如此类的美好,作为一个老警察,他应该时时保持着能看穿一切透亮的双目,即使岁月的摧残,已使那双心灵的窗户浑浊不堪。
      两人将目光投向那座与其他屋子隔着一段距离的,小小世外桃源。
      男子正在大刀阔斧地劈柴,女子则将劈开的干柴捡到一个地方,然后围着墙壁高高地堆砌。
      “这才刚入夏,他们就准备冬季的取暖木柴了。”阿氏不解地说。
      看着烟囱里冒出的青烟就知道,他们烧的不是木炭,而是木柴。
      对于阿氏来说,除了木炭,取暖做饭的就只剩下电了。
      用木柴取暖,也不过小时候回乡下奶奶家遇到过,一二十年光景过去,他以为时代进步了,所有事物都该跟着科技向前。
      两人将小汽车停在小桥头,开始步行,从这边斜坡下去,路面纸铺上碎石子,还有坑坑洼洼的地方积着水,虽说小坑不像大坑会让车栽跟头,但从这个斜坡下去是非常考验技术的,何况他们的车底盘较低,且随时准备罢工。
      “真会选啊,这个地方走近看真是一片世外桃源。”山根四处眺望。木忆卿家与四周的邻舍都保持着一段很长的距离,从这条小路下去,还得经过一条小溪流,路边绽放着各式各样的小花。
      “像一座孤岛。”阿氏脱口而出。
      “是,的确如此,所以才是人居住的地方。”山根的话,阿氏没有明白。
      “既然是孤岛,那就不应该适合人居住。”
      “师父,人是群居动物。”
      “孩子,那是表象。”
      阿氏挠头,望向那座房子,房子的主人正在各自忙碌着,自言自语道:“表象,这明明是乱象。”
      “阿氏,很多时候看事情不能只光顾着看表面,就像有些人撕掉面具,灵魂丑陋不堪,你都不敢用良心去直视。”
      或许这世上最不能的就是用良心去审视一样东西,天平的秤缺斤少两是常事,所以大多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浑水摸鱼。
      “所以真正住在孤岛里的人,大部分分为两个部分,恶与善。”
      善是不愿同流合污,不愿将自己心中的天秤扭曲。
      恶分为几种,有一种是被人群真正孤立的,有一种就像善,但他们仇视自身,本身就带着复仇性的存在。
      “师父,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人想要将另一个人置于死地吗?”
      阿氏被所有人保护的很好,长大的路上总是缺少磨练。
      山根甚至觉得自己的过于保护,似乎让他少了一份承担。他看了一眼阿氏的侧脸,那上面是未经世事的醒悟,对世间一切毫无忌惮,单纯美好。
      “等你长大,你就知道了。”
      山根不愿评判关于这社会上的一切,因为成长的路上,远远不止八十一难,也总是美好与善良。
      “师父,再过两年我都30岁了,我已经长大了。”
      阿氏从五年前就一直这样说,除了数字变,似乎一切都未变。
      山根笑笑,然后说:“恭喜。”
      “每次都这样,您还是嘲笑我。”阿氏自然不懂,山根是羡慕他,未经世事就代表未被伤害过,如果有一天山根说:“恭喜你长大了。”那或许他们都笑不出来了。
      年龄与你的成长无关,有的人十几岁就懂得人情冷暖,生死离别,而有的人到30岁依旧单纯的像个孩子。
      “到底是怎样才好呢?”阿氏问。
      “怎样都好,怎样都不好。”
      凡事都有利弊,成长的过程中,有人选择正,有人选择邪,都在一念之间。
      都是一念之间。
      两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已到了木忆卿家门前。
      两人拜访的理由是,镇上最近出了很多事情,到处看看,问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你们随便看吧。”木忆卿说。
      “这座房子一眼就能看到底,有什么可看的。”木忆卿好说话,可男子看上去并不好惹,他总皱着眉,即使笑起来也是皱着眉。
      “也就是一个过程。”阿氏说着,笑容有几分僵硬。
      “既然是一个过程,那更没必要,何必非人非事来做一个过程呢。”冷冷的语气嘲讽道,或许是在办某些事情的时候,遭到过公职人员的冷待,才会对所有人都一概而论。
      一时之间,阿氏找不到回的话,只是低下头,转身四处转转。
      山根已经将他家房屋外的情况做了大概的了解。
      他想要找的那扇窗户,与眼前的相比,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
      “那个,山根警官,要不要坐下来喝茶。”木忆卿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泡好的玫瑰茶,经风一吹,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不用了,局里还有事。”
      男子走过来,从木忆卿手里接过她端着的茶。
      “哎,对了……”山根好像又不知怎样开口,说了又停。
      木忆卿缓缓走过来,脸被太阳照的通红,长长的头发胡乱挽在脑后,她笑着说:“山根警官,有问题你就只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也没什么,就是想说谢谢你,上次送我女儿回家。”
      “那有什么的呀,我们算是结伴而行。”
      “行,那打扰了。”
      “客气。”
      “对了,这才刚入夏就准备那么多木柴,离冬季还远着呢。”山根又说了一句。
      “有备不时之需嘛。”
      “这可不像你们年轻人的风格。”山根略带调侃的口吻,让紧张的氛围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山根警官认为,我们年轻人应该是什么性格。”木忆卿歪着头笑,碎发顺着风,满脸都是,阿氏看得有些出神。
      “像我身边这位,做个长不大的孩子。”
      “师父,您就别取笑我了。”
      阿氏满脸通红,木忆卿这才注视着山根身旁的人,竟觉得他有几分熟悉,慢悠悠说道:“长不大才好呢,慢慢长大吧。对了,木柴是前房主留下的,反正房东说留给我们,正好有时间劈开晒晒。”她或许是记起什么,脸上的笑意才更深。
      说到长大,木忆卿倒是想起一个人,立夏,或许在成长的路上会吃很多苦吧。
      “打扰了。”山根再次说时,轮到了木忆卿欲言又止,但山根他们已经用背对着她,她最终闭口未说。
      她看了一眼高高堆积起的木柴,木柴的后面像是有一个古老的故事,她的目光里透着一股凉。
      走出去几步,山根斜眼瞟了那堆高高的木柴。
      “师父,下次,下次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阿氏挠头。
      “开那么多次,这次怎么那么介意,你小子不会是看上木忆卿了吧。”
      “谁。”阿氏略显惊讶地问道。
      “木忆卿,那女孩,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
      “木忆卿,她叫木忆卿。”阿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山根。
      “找人问问,堆在他家旁边的木柴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阿氏答应的爽快,但反应的也快,他看着一脸严肃的山根,试探着问道:“师父,你干嘛不直接问她……木忆卿呢。”
      阿氏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绕口。
      山根背着手,往斜坡上爬,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阿氏自顾地点头,自己小声地回答自己的问题:“怕打草惊蛇。
      “师父,您不会……””欲言又止,回头望向身后的那座孤岛。
      “我知道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可是师父,你怎么能怀疑她呢。”阿氏从来不问山根的调查结果或是动机,往常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二,这次他猜不透,也打算刨根问底。
      “阿氏,喜欢归喜欢,我们做警察的,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要保持头脑清晰。”山根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像开玩笑一样说道。
      阿氏知道,山根既然怀疑就有他一定的道理,毕竟山根的直觉,没有任何一次出过错
      “您是怀疑那男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您两个都怀疑,师父,这没道理呀。”
      “讲什么道理,给我查证据。”
      “是。”
      小汽车缓缓驶出桥面,车胎下的碎石头被压得发出刺耳的声音。
      坐在背阴处的木忆卿和男生对视了一眼,微笑着相互抿了一口茶。
      正午的阳光正热辣,四周是空气被烧焦的味道。
      “明日,就是小满了。”男生开口,并排而坐的两人,目光望向远方。
      “是啊,小满之后,雨水渐多,麦穗逐渐饱满。”木忆卿轻轻地回答着。
      “桥,你说有小寒大寒,小暑大暑,可有小满,为什么没有大满?”木忆卿的声音像地上某一种爬行的虫鸣,被远处山林的鸟叫遮盖。
      “大概古人的意思是,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要力求大满,很多事,适可而止。”
      嗯。
      相互对视,眼神意味深长。
      桥头的那辆小汽车已经消失在视野,只有太阳光在风中扭曲着无形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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